先是居巢本縣的士族踴躍存糧,甚至就連範氏也往居巢府庫裏存入了五百石糧。
三天之後,皖城、龍舒、舒縣的士族也紛紛押着糧車趕到了居巢,更有消息說,地處偏遠的尋陽縣也有不少士族正趕着糧車往這邊來。
僅僅三天,居巢府庫的存糧就超過了八千石!
衆生熙熙,皆爲利來,衆生攘攘,皆爲利往,廬江的士族豪強大多兼營工商業,對于利潤的追逐可說十分敏感,他們已經敏銳的發現,隻要往居巢府庫裏存入糧食,什麽都不做轉眼間就能夠獲得五成的利潤,這樣的好事,他們當然不能錯過。
居巢的形勢是一片大好,袁氏舊部群情振奮,連原先那些對屯田之法冷眼旁觀的那些勳戚,也開始主動投入到了屯田的大潮中去,這卻是因爲袁否剛又頒布了一條法令,屯田有功的官員勳戚,可以按功績折算成田畝,等屯田結束後統一給付。
居巢縣自袁否到來之後,在極短的時間之内便變得大不相同了。
這下,不僅逃難來的流民以及居巢本縣百姓對公子否交口稱頌,就連廬江各縣的士族豪強也交口稱頌公子否的恩德。
誰讓公子否給廬江的士族豪強帶來實惠了呢?
看到袁否的仁義美名越傳越遠,越傳越響,有人卻是坐不住了。
深夜,劉勳再次将從弟劉偕、從子劉威召到了他的郡守府,商讨對策。
“仲父,這樣下去怕是不行。”一見劉勳,劉威便急聲說,“今日小侄親往居巢走了一趟,發現官道上的糧車是絡繹不絕啊,就連北邊諸縣也有士族押糧前來,小侄收買了居巢府庫一員小吏,僅這三天居巢府庫就入糧八千石!”
劉勳忿然擊案說:“這些個唯利是圖的狗東西,什麽士族?冢犬之族,統統都是冢犬之族!去歲廬江郡鬧旱災,某隻向他們借五千石,死活不願意,然而今日有利可圖了,有便宜可賺了,他們萬兒八千石糧食随手就拿出來了,簡直豈有此理!”
劉偕也憂心忡忡的道:“最令人擔心的卻不是糧食的事,而是廬江的士族豪強對公子否的态度明顯變得熱絡起來,長此以往,廬江的民心、士心将盡歸于公子否,兄長你的郡守寶座就岌岌可危了。”
劉勳的目光落在了劉偕身上,問道:“三弟可有什麽應對之策?”
劉偕點點頭,說道:“當務之急,是想辦法離間公子否與廬江的士族豪強。”
劉勳道:“怎麽個離間法?”
劉偕道:“兄長,這些個士族豪強之所以押着糧車去居巢買田,所圖無非一個利字,要想離間他們,還得落到這個利字上。”
劉威不耐煩的說道:“叔父,有話你就直說。”
劉偕不瞞的瞪了劉威一眼,又說道:“兄長,袁否推出存二石抵三石之法度,表面上是讓利于人,讨好士族豪強,其實卻是爲了緩解糧食不足的困局,有鑒于此,主動權其實是操在士族豪強手中的,若有人居中穿針引線,定可說服士族豪強簽訂攻守同盟。”
劉勳皺眉道:“說服士族豪強簽訂攻守同盟?有用嗎?”
“當然有用。”劉偕道,“如果士族豪強真簽訂了攻守同盟,将價位定在存一石抵三石,則袁否的屯田之法就必然半道而廢,這樣一來,袁否非但養活不了四千餘部曲以及流民,甚至就連欠下廬江士族的田畝都無法兌現,則必然名聲掃地,從此不容于廬江士族。”
劉勳還是有些猶豫,又道:“問題是,那些士族豪強會聽我們的麽?”
“兄長放心,他們會聽的。”劉偕微微一笑,又接着說道,“若是無利可圖,兄長你便是拿刀逼着他們,他們也未必願意做,可若是有利可圖的話,兄長你就攔着他們,他們也會争着、搶着去做。”
“好!”劉勳終于下定決心,咬着牙關說,“二弟,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劉偕長揖到地,說:“兄長放心,小弟定把事情辦得妥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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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正烈,袁否卻跟流民們一道,卷起衣袖,在野地裏勞作。
跟随袁否一起勞作的,還有袁氏殘部除了羽林衛以外的老卒。
作爲一個穿越者,袁否深知親民秀的影響力,如後世之美國,曆任總統就深谙親民秀之妙谛,很是收獲了不少好名聲,甚至就連奧巴馬自己打一回雨傘,遠在大洋彼岸的中國各家論壇,竟都有人替他大唱贊歌。
如果不是做秀,而是真能跟老百姓同甘共苦,那效果就更大!
後世有一支被稱之爲“人民子弟兵”的強兵,就是在替老鄉挑柴擔水、救災搶險中成長起來,成爲一支拖不垮、打不倒的王者之師!
雖然說現在是漢末亂世,時代不同,但有些道理卻是相通的,你若誠心對待百姓,百姓必會誠心待你,你若待百姓如豬狗,百姓必會棄你如鄙履,一支軍隊,要想真正強大,沒有百姓的支持那是無法想象的。
“一二三,起!”
“嘭!”
“一二三,起!”
“嘭!”
“一二三,起!”
“嘭!”
嘹亮的号子聲中,袁否和十幾個精壯漢子通過繩索将一塊用大圓木制成的撞槌奮力抛向空中,然後自由落體重重砸落在地,立刻便發出嘭的一聲巨響。
這卻是造田的一道必有的工序,不将底部夯實了,水田根本蓄不住水。
“公子,喝水了,先喝口水吧。”小若榴拎着個瓦罐從田梗上走過來,許是走得急了,小臉蛋漲得紅彤彤的,那火紅的頭發,湛藍的雙眸,那股子異域風情,卻把田裏正跟袁否一起勞作的十幾個精壯漢子看得眼都直了。
“看什麽看,繼續幹活,不然沒飯吃!”袁否悶哼一聲,十幾個精壯漢子才如夢方醒,趕緊又悶頭打起樁來,而且精神頭明顯比剛才更足,不到片刻,一個個肩上、背上還有胸腹上便全都沁出了油孜孜的汗水,當真汗流浃背。
袁否卻走到田邊,從小若榴手裏接過瓦罐,抱起來就是一通灌。
“公子你慢些,你慢些,可别嗆着了。”小若榴便趕緊拿小手輕拍袁否汗津津的胸口,觸手隻覺滾燙滾燙,一張小臉頃刻間紅得跟火似的。
小丫頭雖然隻有十二歲,卻已經是情窦初開了。
袁否猛灌一氣,低頭看見小若榴這副模樣,忍不住就想言語調侃幾句,可是剛一回頭,便看到閻象順着田梗急匆匆走了過來。
一看閻象臉色,袁否心裏便咯頓一聲,出事了!
果然,一見面,閻象就氣急敗壞的道:“公子,出事了,出大事了!”
袁否擺了擺手,沉聲道:“子音莫急,慢慢說,這天一時半會怕是還塌不下來。”
閻象定了定神,急聲道:“是這樣的,從各縣押糧前來的士族豪強忽然就改主意了,不再将糧食存入咱們府庫,而是在居巢城中就地囤積起來,還有那些已經存了糧的士族豪強也揚言說,要把存入府庫的糧食原價贖回去,在下不答應,他們就跟在下吵,在下的衙署都快被他們吵翻了,公子你說,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袁否臉色微變,皺眉道:“好好的怎麽會這樣?”
閻象憂心忡忡的道:“公子,在下有種不好的預感,廬江的士族豪強怕是已經在暗中簽訂了攻守同盟了。”
袁否失聲道:“攻守同盟?”
“對,攻守同盟。”閻象苦笑道,“他們把糧食囤積起來,不再存入咱們府庫,是想藉此逼咱們以更低的價位把即将造好的良田賣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