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武元年,郭淮入仕,他先後擔任府丞、兵曹議令史、曹純帳下司馬。
曹純戰死之後,郭淮收集殘兵,順利擋住了青州軍的進襲,自此之後,他便進入郭嘉的視線。
如今,曹操嫡系大将折損嚴重,急需新鮮血液補充,而郭淮就是郭嘉看中之人。
曹操有些遊移不定,出兵誘敵,這可不是兒戲,若是主将無能,甚至會連累己方兵馬。
郭淮能夠完成使命嗎?
思慮再三,曹操沒有更好的選擇,最終他還是接受了郭嘉的建議,授予郭淮領軍之權。
陡聞喜訊,郭淮感激涕零,他暗自發誓,一定要報答曹操的知遇之恩!
五千兵馬磨刀霍霍,已然做好了完全準備。
隻是,大軍出征的糧草卻有些不足。
曹操聞訊之後頗爲惱怒,他找到荀彧,語氣不滿:“文若,軍中還有多少糧秣?”
“函谷關失守以來,軍中糧秣隻剩下十萬石了”
曹操皺起眉頭:“郭淮出征,急需糧秣,難道不能抽調一些嗎?”
荀彧搖了搖頭,“使君,軍糧不可動呀,這些時日,不知道誰在散布謠言,說我關中已然無糧,如果在這時候運出糧秣,隻怕軍心浮動,謠言四起呀”。
“何人如此卑鄙?”
“多半是徐州的細作”
曹操覺得額頭隐隐作痛,“李賢小兒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荀彧不置可否,如果沒有糧秣補充,他是萬萬不會松口運糧的。
真要是傳出謠言,引得軍卒嘩變,荀彧就是罪人,這一點,荀彧自己清楚的很。
曹操一籌莫展,倒是郭嘉盤算片刻,嘴裏道:“我記得益州的軍糧快要到了,使君,不如暫緩出兵?等到糧秣抵達再行謀劃?”
曹操覺得憋屈至極,“八百裏秦川竟然養不起五萬兵丁,這要是傳出去,豈不是笑煞旁人?”
荀彧一直負責後勤辎重一事,曹操此言一出,他忍不住反駁道:“使君此言差異,非是秦川不養人,而是秦川兵戈不息,損耗太大,若是使君休養生息,一年便可自給自足”。
曹操無言以對,如果有選擇,他也不想妄動刀兵。可是,如今李賢大軍壓境,不反擊就是死呀,他能束手就擒嗎?
不能!
曹操就是死,也不會投降李賢,這一點毋容置疑。
“秦川大戶極多,可否籌集一些?”
“不可!”郭嘉、荀彧齊齊反對。
曹操頗爲惱怒:“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們倒是說說,這該如何是好?”
郭嘉無奈,隻得說道:“我有一記,隻是其患無窮”。
“說來聽聽”
“使君可以設立官爵之位,授予投獻糧秣之人”
曹操表情一滞,這是要賣官呀!
若是傳揚出去,對曹操肯定很是不利,可是,這都到了火燒屁股的時候了,還管那麽多幹什麽?
“就依此計!奉孝,官爵之事交給你了,隻要籌集糧秣,置換些閑散官員也不算”
郭嘉隻得應允。
函谷關,田楷正盯着輿圖,忽而,外頭侍衛傳報:“将軍,軍司馬張式求見”。
“讓他進來吧”
“諾”
不多久,滿面紅光的張式就興沖沖的進了大營,恭敬的行禮之後,便聽他大聲道“将軍,可願取池陽否?”
田楷沒想到張式竟然提出這麽一個問題,池陽在渭水以北,城池極大,距離長安又不過四十裏,是雍涼之地的交通要道。
若是能夠奪得此城,無疑是折掉曹操的另一條臂膀,饒有興趣的點了點頭,田楷笑道:“然”。
“某可取此城!”張式單膝着地,慷慨激昂。
“喔?”田楷詫異,張式竟然想取下池陽!
“我有十多名兄弟,全是來自池陽的當地遊俠兒,之前,他們在徐州蒙難,幸得大将軍開恩,繞過性命,此番他們便願意充作内應,助我奪城!”張式神采飛揚。
“此時曹操尚未敗退,貿然出城,隻怕會爲其所趁,不若等大軍擊敗曹操之後,爾等再行出擊,軍司馬以爲如何?”能夠有這種進取心自然是好的,可不管是于公于私,田楷都不能讓張式倉促間丢了性命。
曹操那隻老狐狸,他比誰都清楚,漢軍在城中,他有力無處使,可一旦出了城,小股漢軍就好像脫了殼的烏龜,隻能任其淩/辱,所以田楷并不看好這個計劃。
“将軍,隻需某麾下一百軍士,曹軍在城北,而我等從城南而出,繞道前往池陽即可”,看得出,張式很在意這個奪城的計劃。
能夠在曹操重軍防備的情況下,再奪一城,這對于曹軍的士氣将是應該極大的打擊,可是,成事的概率太小了。
田楷幽幽一歎,苦口婆心的說道“張式,且莫立功心切,憑白丢了卿卿性命”。
張式面色更見青紅,“将軍,張式之前枉爲人子,不事勞作,反累的阿爺與阿妹抛頭露面。如今幸蒙大将軍垂青,豈敢不效死力?”
“好男兒志在四方,你有進取心,這便足矣,池陽之事,還是等擊敗曹操之後再行商議吧”,田楷心意已決,任他張式說的天花亂墜,也不會松口。
張式隻以爲田楷是在擔憂他們的武藝不足,便嘗試道“池陽的門将是我兄弟的阿父,有他在,奪城之事易如反掌!”
“既是如此,那多等數日也無妨,某答應你,池陽,自有你來取!”原來還有内應,怪不得張式如此信心百倍,不過田楷還是一口回絕,隻是在話語間留下了餘地。
張式深歎一口氣,嘴中道“謝将軍!”
這次雖然沒有達到出城立功的目的,卻向田楷展示了自己的敢戰之心,就算回營,也可以向麾下的兄弟們交待了,張式如是想到。
函谷關外,滾滾的陰雲籠罩在蒼茫一片的大地上,天地之間,似乎觸手可及。
隻是瞅上幾眼,便覺得心中堵的慌,極目環顧,卻見軍營四周的狂野上呈現出一種灰色的死氣,草木枯萎一片。
曹操凝神望天,覺得心郁難耐,摸了懸挂在腰側的佩劍,他翻身入賬,在營帳内上下翻騰,舞起了劍花。
忽然,佩劍失手而去,嗆啷一聲刺入了木案上,曹操暴躁的一腳踹開木案,大吼道“你也與某作對”。
函谷關失守之後,曹操率軍直逼關下,試圖奪回關隘,可是,連圍數日,卻寸功未立,反倒折損不少糧秣。
這一日,曹操在郭嘉的勸說下終于退軍。
立在函谷關上,隻見方圓數十裏的地方塵煙沸騰,無數的曹軍旗幟耷拉着腦袋,仿佛也在爲這次退軍而感到無奈。
田楷心中長長的籲了一口氣,不管是誰,面對曹操手下的數萬大軍,若說心裏沒有一點擔憂,那定是不可能。
如今曹操終于退軍了,田楷緊繃的心弦終于可以松弛下來了。
“将軍,我願領精騎一千,前去沖殺一陣,請将軍恩準!”朱然雙手抱拳,大聲請命。
“曹軍雖退,但卻陣式不亂,步軍貿然出擊,非行軍之道”,田楷拒絕了朱然的出兵選擇。
朱然重重地跺了跺腳,隻得作罷。
趙雲遲疑一番,“不如我去試試?”
田楷思慮片刻,方才颌首:“騎軍當可一戰,有勞子龍了”。
趙雲笑道:“無妨,份内事而已!”
平野交戰,隻有當騎軍撕開一道豁口之後,已方的步卒才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殺傷對方的有生力量,不然,那不叫乘勝追擊,而是陣地戰。
漢軍在雍涼隻有函谷關一塊地盤,遠遠算不上根基穩固,任何形式上的軍力損失,都是不必要的。
隻有騎軍,隻有趙雲的騎軍才可以來無影去無蹤。
關外,大多數曹軍将士怏怏的耷拉着腦袋,有氣無力的扛着兵器,機械地邁着步伐。
後退,後退,一直後退。
這個時候,一名軍士忽然覺得地面開始震動,一開始他還以爲是自己累的很了,所以站不穩腳跟,可等到他環顧四周,卻發現周圍的同伴都是相顧駭然,腳底下的石子兒還在微微顫動,這絕對不是幻覺。
是騎兵來了!
“敵襲”,不遠處忽然有一員軍士急沖而至,在他的身上,一杆尾羽微微顫動的箭矢正狠狠的插在肩膀下方三寸的位置上。
“是後方的哨探!”“青州軍攻來了?”“是趙子龍的騎軍?”
在太陽落山的方向,一隊隊騎兵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地平線上。
曹彰面色急變,這絕對不是自家兵馬。
大纛急揮,曹軍的後隊靈敏的轉過身子,急急地把手中的長戈對向了騎軍到來的方向。
直到這時候,曹軍才依稀聽見沉悶的馬蹄聲。
這股騎軍竟然用布匹包上了馬蹄!
正在曹軍相顧失色的時候,一杆巨大的旗幟陡然出現在紅日之下,上書一個鬥大的“趙”字,旗下立着一員大将,頭戴亮銀獅首兜,身披亮銀魚鱗甲,外裹素色長袍,手提點軍槍,有若天神下凡!
正是常山趙子龍。
朱然再次請求出擊。
這一次,田楷沒有阻攔,“爾等各率本部兵馬随趙将軍沖鋒,不得有誤”
朱然大聲應諾。
“韓遂,你領本部兵馬從北門而出,務必攔下曹軍!”
“諾!”
一隊隊養精蓄銳的青州軍士興奮地邁着腳步,他們看到了,在前方,大股大股的騎軍正在向該死的曹軍發起沖鋒。
曹彰已經渡過了渭水,便是曹軍的大部分精銳也都已經過了河,如今滞留在河對岸的全是在雍涼之地聚集起來的各城衛卒。
這些突然出現的騎軍,把所有的戰馬都提到了最高速,馬上的騎軍無聲無息地伏在馬背上。手中握着槍矛、嘴裏腰間挎着彎弓,就這麽一往無前地如潮水一般席卷而來。
轟隆隆,聲勢震天。
誰也看不清楚到底有多少騎軍,隻能在耀眼的陽光下看到黑壓壓的馬隊一層一層的湧動着。
有不少曹軍弓箭手已經依托河岸的有力地形,一排排的分布開來,張弓搭箭,準備迎敵。
後軍将杜襲也早已經反應了過來,恐懼過後是歇斯底裏的大喊,“所有人各安其位,有亂人心者,斬!大将軍在河對岸,堅持一個時辰,他就能回援,舉起手中的弓,隻要頂住第一波攻擊,今日青州軍必敗!”
爲了給自己壯膽,杜襲又吩咐一句,“傳本将軍令,有妄退一步者,全隊皆斬!
杜襲身後的親兵也是強忍住心中的懼意,大聲應諾而去。
翻身下馬,大步走向渡口附近的一個土坡,立在上方,可以将整個戰場盡收眼底。
杜襲的将旗已經高高的飄蕩起來,曹彰不在這岸,他便是後軍最高統帥。
越來越多的人馬随着杜襲的旗号緊急的調動起來,準備迎接青州騎軍突如其來的攻擊。
對方可是常山趙子龍呀,陽光下,那杆趙字大旗更顯耀眼。
哒哒哒,騎軍距離曹軍軍陣不過兩百步了,不少軍士已經雙股顫抖,面色煞白。
不過杜襲卻是堅信,他一定可以守住渡口,等待大将軍的主力回援!
渡口附近的戰場上,原本就是一馬平川的開闊地,此番出現在曹軍軍陣之前的騎軍已經黑壓壓的再也數不出來。
一千?五千?想想數千匹駿馬疾馳而來的景象吧,别說那馬上猙獰而來的騎士,就是那隆隆的地震般的馬蹄聲便已經直沖雲霄,這種撲面而來的壓力絕對會讓新入伍的軍士吓的尿褲子。
近了,更近了,一百步、九十步、八十步!
塞滿全部視線的騎軍在一杆大旗的指揮下,齊刷刷的直起身子,熟稔的彎弓搭箭。
曹軍的弓手還沒反應過來,黑壓壓的箭雨就鋪天蓋地的落了下來。
“咄咄咄”,猝不及防的曹軍大意之下隻在第一瞬間就損失了數百軍士,
“前方八十步,齊射!”杜襲氣惱地發出軍令,操持各種弓弩的軍士聞令急忙射出了手中的箭矢。
力道不足的箭矢層次分明的斜斜插在地上,但大多數弓箭都已經落到了騎軍的軍陣中。
疾馳而來的騎軍并不見慌亂,他們的騎卒之間都有一定的緩沖距離,這種距離足夠技術熟稔的騎卒在馬上完成各種躲避箭矢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