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1.第741章 張遼

太行山縱橫南北,是冀州、并州的天然分界線。

橫亘數百餘裏的山脈連綿起伏,極爲險峻,僅有八個出口。

所謂出口便是東西橫貫的峽谷,古人稱之爲“陉”。

馬超已經占據河西全境,曹操又在河東,李賢若想大舉進犯,除了繞道數百裏進入并州之外,隻有謀奪上黨郡這一條路。

上黨郡内有三條太行通道:轵關陉、太行陉、白陉。

山道險峻,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對于李賢而言,隻要奪取上黨,河東之地再無屏障。

隻是,如何謀奪上黨?

韓遂退兵之後,馬超在上黨駐紮了八千兵馬,怕的就是李賢強取豪奪。

開春以來,李賢厲兵秣馬,消息早已經傳到馬超耳中。

“大兄,李賢來勢洶洶,圖謀不小呀”

馬超故作鎮定,道:“無妨,我已經吩咐下去,各處關隘,嚴禁客商出入,絕讓冀州軍士混入其中,隻要斷絕細作,各處關隘要塞便沒有失守的道理”。

馬休憂心忡忡,“兄長,河西窮弊,我們的收入有七成來自關稅,如果斷絕商道,用不了幾個月,我們的存糧便會消耗殆盡”。

馬超歎了口氣,道:“你擔心的事情我怎麽會不知道?隻是,冀州細作極多,若不控制,極有可能引發禍患,三弟,我也是沒有選擇呀”。

“爲何不向曹操求援?”

“曹操貪婪狡詐,不足爲信,我若是求他出兵,他定會應允,隻是,請神容易送神難,再想送走他們可就難了”

馬鐵大怒,“兄長,我們有五萬大軍,有河西、雍州之地,爲什麽還瞻前顧後,怕李賢,怕曹操?”

馬鐵心中憋屈,馬超又何嘗痛快?

之前與韓遂厮殺的時候,馬超想怎麽拼就怎麽拼,他可以不受規則束縛。

可是,趕走韓遂之後,馬超成了州郡之地的話事者,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再也不能像之前那般逍遙自在了。

家業大了,意味着需要兵馬的地方多了。

馬超再也不能像之前那般聚集五萬大軍了。

李賢随時可能進犯,哪一處都不敢放松。

處處警戒,處處防備,這代價可不是一般的大。

深深籲了幾口氣,平緩了抑郁的心思,馬超苦口婆心地解釋起來:“李賢勢大,我們在河西之地根基不穩,若想長治久安,必須慎小甚微”。

“他娘的,這也太不爽快了”,馬鐵髒話連篇。

馬超置若罔聞,正是靠着馬氏兄弟的亡命搏殺,他才有了今日,如今,馬鐵幾句牢騷,馬超自然不會怪罪。

“馬鐵,你到上黨去,切記,不可莽撞,無論李賢來與不來,你都不可擅離職守”

“兄長,我曉得了”

“馬休,你去雁門,李賢帳下大将張遼便是雁門人氏,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喏!”

“我會坐鎮晉陽,随時待援”

“得令!”

大将龐德這時候出言問道:“将軍,河東的糧秣價格奇高,曹操一石可以掙上數十錢,我聽說他們的糧秣全都來自漢中,我們爲什麽不與張魯聯系呢?”

馬超大怒:“什麽?曹孟德安敢欺我!”

“将軍若想聯絡漢中,我願毛遂自薦”

馬超當機立斷:“也罷,你便去漢中,如果張魯願意賣糧,那便與他交易,若是他不願賣糧,與他結個善緣也是不錯的”。

“喏!”

“曹操那裏,暫且不動聲色,事到如今我們還是不要打草驚蛇的好”

馬鐵脾氣火爆,“可是曹操如此可惡,若不教訓一番,這口氣怎麽咽得下!”

“放心吧,早晚有一天我會與曹操算個清楚”

馬鐵無奈,隻得應允。

雁門郡,馬邑城外,一名三十歲上下的胡人正在帳内來回踱步。

二月,正是春暖花開的季節,可是,雁門卻依舊寒風入骨。

這名胡人身着皮襖,頭戴皮帽,腳上穿着厚重的氈靴,典型的羌氐人打扮。

隴西、涼州、雍州有三大勢力,一個是隴西王宋健,割據河湟數年,都城設在枹罕有甲士數萬,一個便是羌人和氐人,因爲羌人生活在北面,氐人生活在南面,所以又叫做北羌南氐。

羌人生活在武威、張掖一帶的河西走廊,羌王南宮素,氐人生活在隴西、河湟一帶,和吐谷渾人、部分羌人混雜居住在一起,氐人又有兩支,一支是興國氐王楊千萬,另一支是項氐王阿貴。

興國氐王楊千萬與馬超關系匪淺,馬超帳下的萬餘氐人便是楊千萬所派。

随着馬超地盤擴大,楊千萬取得了不少的好處。

可是,草原的利益總歸就這麽大,楊千萬的實力增加了,那麽,項氐王阿貴的勢力就會受到影響。

今日,馬邑城外的使者便是項氐王阿貴所派。

李賢在冀州調兵遣将,自然瞞不過逐水而居的氐人。

“我們将軍來了!”

索達急忙起身相迎,他看到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步履矯健,快步而來,這便是威名赫赫的張遼張文遠?

“氐王使者索達見過張将軍”

常年與漢人交易,索達能夠說出一口流利的官話。

“索兄辛苦了,我們帳内說話”,甫一見面,态度謙卑的索達便給張遼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二人一番寒暄之後,各自入賬。

“數年未歸,我聽說氐王阿貴受到了楊千萬的排擠,可有此事?”

索達很是尴尬,“楊千萬與馬孟起有兵數萬,我王憐惜民衆,不想妄啓戰事……”

張遼“哈哈”一笑,道:“難道阿貴不想奪回屬于他的一切嗎?楊千萬算個什麽東西,這地方,可不是他說了算!”

索達呼吸急促起來:“将軍的意思是?”

“雁門郡,用不了多久便将重歸朝廷,當然了,整個并州也是!”

索達深籲幾口氣,“我聽說李賢李大将軍對外族頗爲友善,不知此言當真?”

“千真萬确,你可以出去看一看,我麾下甲士多是外族,有烏桓,有吐谷渾,甚至還有契丹”

“楊千萬有弓弦之士兩萬,馬超有五萬大軍,不知将軍帶了多少人馬?”

張遼伸出五根手指。

索達大喜,“五萬?”

張遼搖了搖頭。

“五千?”

張遼笑道:“五百人”。

索達很是失望,“将軍,休怪我多言,雁門郡可是有馬休的萬餘大軍,五百人實在是太少了”。

張遼正色道:“索達,你可要想清楚,正是因爲我兵力不足,所以才有你們氐王的機會,如果我有五萬大軍,還需要你們嗎?”

索達心中一顫,确實是這個道理。

“富貴險中求,阿貴隻想賺好處,卻不想出力的話,這種朋友不要也罷,我張文遠在雁門幾十年,自然有我的手段,索達,你要是想不明白,可以回去之後慢慢想,隻是,五日之後要給我答複,否則的話,咱們這朋友不做也罷!”

張遼的名頭索達早有耳聞,他并不懷疑對方所言。

張遼能夠以五百人闖雁門,自然有他的手段。

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了!

作爲使者,索達當然明白張遼話語中的深意,爲了緩和氣氛,他連忙笑道:“我帶來了幾匹馬,是我家大王送給将軍的禮物,不知将軍可否一觀。”

張遼故作喜色,道:“喔?竟有此事,久聞氐族善馬,今日我倒要開開眼界”。

二人并肩出了大帳,索達打了個呼哨,沒多久,他的随從便前來五匹戰馬。

這些高頭大馬四肢修長、雄壯無比,或者通身烏黑,或者渾身雪白,沒有一根雜毛,看上去便矯健非常。

索達摩挲着馬鬃,笑道:“這是我家大王的心意,将軍覺得如何?”

張遼很是愛馬,阿貴下了這麽大的本錢,已經表現出了他的某種傾向,想到這裏,張遼心中有數,道:“阿貴大王這麽客氣,改日我一定要登門緻謝”。

索達聽了很是興奮,“将軍喜歡便好,實不相瞞,臨來之前,我家大王早有叮囑,若是将軍擊殺楊千萬,我們可以出兵相助”。

“喔?多少兵馬?”

“五千精騎”

張遼毫不意外,“五千兵馬雖然不多,卻也誠意十足,嗯,我手中甲士不缺,卻少些馬匹,你可以轉告你家大王,我想購買兩千匹戰馬”。

兩千匹戰馬,這可是一筆大交易。

按理說,得到蠻族相助的李賢應該不會缺馬才對,怎麽張遼開口卻要這麽多?

張遼似乎知道索達的疑問,他直接解釋道:“雁門畢竟有馬超的眼線,我總不能大搖大擺帶幾千騎軍過來吧?”

索達釋然,“将軍放心,這事我會向大王回禀,相信沒什麽問題”。

“如此便好,切記,五日之内要給我個答複,否則,一旦誤了我的大事,大将軍那裏我不好交待呀”

“我會提醒大王,隻是,這交易方式可否用布帛或者鹽粒置換?十段帛可以換一匹馬,二百斤鹽也可以換一匹”

張遼知道這是行情,他也沒也殺價,隻是颌首說道:“沒問題,就這麽定了,隻要馬匹到了,鹽帛你随時可以支取”。

索達相信張遼不是在胡吹大氣。

大将軍李賢的威名草原上無人不知,這可是一位善于賺錢的大将軍,在他麾下,張遼又怎麽會少了銀錢使喚?

索達心急火燎地走了,張遼定下的五日之期,他可不想耽擱……

兩日之後,索達又來了,“将軍,大王已經答應了你的要求,這是我們氐王軍劍,憑着這把劍,你可以号令五千氐族騎軍,我們願意成爲大将軍手中的利劍!”

張遼接過索達遞出的黃金短劍,很是滿意,“很好,氐王的誠意我已經收到了,我相信,大将軍一定會對此事喜聞樂見”。

索達躬身行禮,以示對李賢的尊敬。

“将軍,戰馬已經準備妥當,就在谷外”

“好,鹽、布我都已經備好,比行情還要高出一成,大将軍說的很清楚,他從不虧待朋友”

索達喜不勝收,他沒想到李賢竟然如此大方。

見了實物之後,氐族騎軍都快樂瘋了,他們從未見過這麽的布匹、鹽粒……

這些貨物是李賢商隊囤積的六成,很少有人知道,一直活躍在塞外的“唐刀”商隊是李賢私人所有。

馬匹也沒有錯,比兩千匹隻多不少,氐王阿貴有心交好張遼,也多交割了五十匹戰馬,隻是,與李賢的手筆比起來,五十匹戰馬還是顯得過于小氣了……

索達興沖沖地走了,沒多久,軍卒在外頭禀報:将軍,吐谷渾的使者到了。

張遼微微一笑:“請他進來”。

“喏!”

須臾,吐谷渾的使者大步入賬,“見過張将軍”。

“嗯,不知尊使意欲何爲呀?”

“小人聽說将軍欲與氐王合作,不知可有此事?”

張遼勃然變色:“怎麽,我大漢如何行事,難道還要你小小的吐谷渾指手劃腳嗎?你又是什麽東西?”

使者“噗通”一聲吓倒在地,他隻是在族中嚣張慣了,又覺得張遼有求于人,所以語氣才沖了些,沒想到,張遼壓根不吃這一套。

“将軍這是何意,難道要與我吐谷渾爲敵嗎?”

張遼嗤之以鼻:“你能代表吐谷渾嗎?你說我要不要殺了你,借此來試探你們首領的态度?”

使者大駭:“你敢!”

張遼拔劍出鞘,道:“你可以試試我敢不敢”。

“氐王軍劍!”使者驚呼出聲。

“嗯?你也使得這劍?”

使者咬牙切齒:“持此劍者,可以号令氐人精騎,阿貴真是好大的手筆”。

張遼沒了耐心,“我讓你來,可不是讓你說廢話的,直說吧,你們首領是什麽意思?”

使者不敢妄言,嘴裏道:“我家首領覺得此時不是出兵良機……”

張遼大怒:“滿口屁話!我什麽時候出兵還用你們吐谷渾指點?也罷,我這就殺了你,然後再去平了吐谷渾,我相信,氐王很樂意出兵相助”。

使者大駭:“且慢,将軍且慢,我願意回去勸說首領”。

張遼搖了搖頭,道:“這麽麻煩?爲什麽我覺得還是殺了你比較容易?”

“将軍,我一定守口如瓶,絕不洩漏軍機”

“可是,你怎麽保證你家首領也不會多言呢?”

使者絞盡腦汁,道:“将軍如何才能信我?”

張遼拍了拍手,外頭便押出一名吐谷渾貴人。

使者瞋目結舌,“少主!”

吐谷渾貴人竭力掙紮,隻是他的嘴巴已經被封住了,所以無法叫出聲來。

張遼微微一笑:“你殺了他,我便放你回去”。

使者癱倒在地,半晌不敢動彈。

“将軍,不必如此吧?”

“我就說嘛,還是殺了你容易”

在生與死之間,使者最終選擇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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