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萬士子是一個什麽概念?
整個大漢朝,識文曉字的士子不過四十萬上下,李賢隻用一個“公開取士”的名頭就吸引了二成的士子,這意味着什麽?
這意味着李賢把持的朝廷已經得到了絕大多數郡望豪族的承認。
無論各地的豪強願意與否,李賢的地位都已經堅不可摧。
接下來,隻要公開取士的過程不出什麽大的纰漏,李賢将一舉收斂人心!
毫無疑問,公開選才,利大于弊。
河東,曹操不再猶豫,他照葫蘆畫瓢,也開始施行“選才爲官”的制度,不過,連番戰敗,曹操的聲望早已經一落千丈,除了本地士子之外,幾乎沒有外人參與。
同樣是選才,響應者卻有天壤之别。
李賢成功了,曹操卻有東施效颦的迹象。
前車之鑒猶在眼前,江東孫權不敢大意。
這一日,孫權召集麾下文武大将,正在分析“公開取士”的優劣。
“諸位,我聽說曹操也在開科選才,收買人心,不過,參與的士子寥寥無幾,簡直丢盡了曹操臉面,我江東畢竟比不得徐州,諸位覺得,我們能否公開選才?”
張昭正色道:“使君,交州新定,若是公開取士,必可收斂人心”。
“可是,地方大權俱爲望族把持,公開取士,會不會引發他們不滿?”
“使君寬心,公開取士,名義上是給了寒門士子一個機會,可仔細考慮,這也是在拉攏郡望大族呀”
孫權猶疑不定,“子布何出此言?”
張昭緩緩道來:“大漢立國以來,郡望大族一直是統治地方的基礎,這一點李賢不會不知道,可是他依舊敢抛出取士這一決策,爲何?就是因爲李賢已經看透了天下人!公開取士,名義上公平公正,可實際上呢?遴選者必須熟讀詩書,否則的話就算他們參加選拔,也不可能高中”。
孫權微微颌首,張昭的分析極爲透徹,很有道理。
張昭緩了片刻,又道:“使君,數百年來,寒門書生少,郡望士子多,普通百姓因爲家境貧寒的緣故,幾乎很難擁有淵博的知識,他們隻能通過拜師等有限的方式來增加自己的知識量,可是,大族子弟就不同了,隻要他們願意,他們随時可以從家中的藏書中找到大多數先賢文章。這意味着什麽?這意味着郡望士子可以更輕松地學習,隻要他們不是蠢笨之徒,自然可以取得遠勝于寒門子弟的成績,當然了,真摯學識淵博的寒門子弟必是聰慧無雙之輩,因爲他們爲了學習付出了常人難及的代價”。
孫權連連颌首,便是周瑜等人都覺得張昭言之有理。
隻不過,還是有人提出了質疑:“李賢公開選士,是因爲他有天子的名頭,師出有名,可是,我們江東卻沒有那樣的條件,如果一味照搬,曹操的前車之鑒猶在眼前呀!”
張昭不以爲然:“公開選士是一記妙招,這一點毋容置疑,曹操之所以失敗,隻是因爲他三番兩次敗于李賢之手,地位岌岌可危,郡望豪族不想在他身上浪費精力罷了”。
“曹操聲望不佳,确實沒了号召力,可是,子布如何肯定我江東不會如此?”
“昔日,黃巾亂中原,數百個郡望豪族南遷江東,他們多是書香門第,隻要能夠取得他們的支持,此次必可大功告成”
衆人沉吟不語,江東确實有不少南遷大族,他們因爲種種原因,未能掌握足夠的話語權,如果此番孫權抛出橄榄枝,說不定這些大族真的會全力相助!
周瑜思來想去,覺得張昭所言句句在理,于是,他抱拳說道:“使君,我贊同子布所言,公開選士,勢在必行”。
“沒錯,我也覺得子布說的有道理,使君,一項舉措而已,就算沒有成效,我們也沒有損失什麽,反之,如果真的有了成效,江東可就賺大了”
孫權一錘定音:“不錯,此言甚得我心,就這麽定下了,再過一個月,江東公開選官,不過,諸位要在三日之内訂出一個章程,省得他人笑話”。
“喏!”
江東偏安一隅,極少受到戰火滋擾。
公開選才的消息一出,倒是吸引了交州士子的主意。
由于路途遙遠,不少交州士子耽擱了徐州的選才大典。
眼下,江東也選才爲官,這士子們頓時多了一個選擇,他們樂不可支,開始打聽遴選方式……
各地的選才活動雨後春筍一般,
結束府議之後,李賢回到了自己的書房。參考士子的名冊早已經登記妥當,李賢帶入房中,仔細翻閱。
密密麻麻的七萬多個名字足以讓人頭暈眼花,幸好,在名字下冊還有籍貫,這一點可以避免同名之人冒名頂替。
如果已經通過了初選,在士子名錄下側會有一個錄字,取自錄用之意。這本名冊還不完善,按照李賢的想法,郡府需要按照士子的成績派出一份名冊,方便公告公示。
此次筆試初選,李賢沒打算動手腳。
如果連筆試都無法通過,這隻能說明士子實在不堪大用,李賢可不想壞了名聲。
郡望士子學識如何,在本地郡望之内早有評判,如果李賢爲了拉攏世家,遴選一些不學無術之輩,傳出去隻會壞了“公開取士”的名聲。
不過,這一次參選的郡望士子多半是族中精英,李賢的崛起已成必然,任何郡望大族都不想得罪于他。
如此重要的一場選才大典,若是派出酒囊飯袋參選,豈不是在惡心李賢?
這樣的蠢事,豪門大族是不會去做的!
再者,此次舉國薦才,如果别的世家出了選官,而自己家中卻一無所獲,傳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
爲了向李賢示好,同時爲了彰顯自己族中的實力,各地郡望大族都派出了族中精英。
千裏迢迢赴下邳,總要混個一官半職才好,否則的話豈不是贻笑大方?
李賢布衣起家,安身立命之初,對地方豪族極爲苛刻,因爲那時候,他需要富戶的錢糧來養活自己的兵士,需要用惡人的頭顱來彰顯自己的威名。
可是,現在就不同了,九州之地,實取其五,李賢不需要用殺戮來證明自己,他已經向天下人證明了自己的實力!
馬上得天下容易,馬上治天下可不容易。
地方若想長治久安,離不開郡望世家的支持。
事實已經證明,朝代可能更替,但是,郡望世家卻可能長久地存在。
郡望之家并非一丘之貉,李賢對他們沒有多少惡感。
兩日之後,在數萬士子的期待下,朝廷張貼了榜單,計有五千人通過遴選。
從五千個名字當中找出自己想要的名字,這任務的難度不小。
天剛蒙蒙亮,士子們便瞪大了眼睛,仔細搜索榜單,幸好,告示上的名字都是按照籍貫排列的,這樣以來,隻要找對了籍貫,再去找士子,将事半功倍!
不時有士子大吼大叫,勢若瘋狂,能夠從八萬士子當中脫穎而出,他們有驕傲的本錢。
也有士卒久久不肯離去,他們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榜單,卻找不到自己想要的名字。
八萬人考試,卻隻選出五千人,現實如此殘酷,士子們形近崩潰。
也有士卒大聲叫嚣不公,可是,用不了多久便會有人将他們帶至暗處。
一番招待過後,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李賢已經在最大程度上避免了政府幹預,所以他問心無愧。
揭榜之前,酒館便是下邳城内的熱點之一,等到揭榜之後,士子們或是慶祝高中,或是借酒消愁,都将各大酒館擠的滿滿的。
董允、費偉點了幾道小菜,也在酒館治中。
四下裏,俱是士子們高談闊論的聲音。
榜上有名,衆人覺得顔面有光。
這可是舉國選才,能夠選中,說明大家都具有淵博的知識……
費玮、董允同樣榜上有名,比起其他人,他們顯得冷靜多了。
“此次大考實在出入意料,廢卷竟有一萬多張,題目也出的刁鑽古怪,我聽說,徐元直曾經建議再開一場比試,專爲交州子弟以及廢卷士子,大将軍卻拒絕了”
“喔?這是爲何?”
“大将軍說要維護公平,此番選才,他已經竭盡所能,所以不想節外生枝”
“也就是說,補考環節容易出纰漏?”
“不錯,大将軍雖然沒有明言,卻擔心的很”
董允還待多言,忽而,不遠處傳來一聲呐喊:“公子,外頭有人來尋!”
“喔?何人?”
“是我!”來者咧嘴一笑,露出一個和熙的笑臉。
董允渾身一震,他幹笑道:“世叔?”
糜芳微微颌首,他關上房門,嘴裏道:“沒想到賢侄還能認出我來,嗯?這位是?”
“他便是費玮”
“喔,兩位俱是益州大才,此番能夠高中榜首,倒不算埋沒了身份”
費玮不使得此人,董允低聲介紹一番過後,方才恍然大悟,嘴裏道:“見過糜長史!”
糜芳虛扶了一記,道:“無需多禮,我與董允之父是舊交,此番,你們千裏趕考,作爲世叔,我理應有所照料,不知二位賢侄接下來有何打算呀?”
董允爲糜芳斟了碗酒,道:“我們想等候面試,不知叔父可有指教?”
“指教談不上,你們能夠脫穎而出,自然有過硬的本領,隻要你們正常發揮,此番取個一官半職不在話下”
“多謝叔父”
“嗯,你們此番前來,家中可曾知曉?”
“正是家父讓我前來”
“我也是”
“若是在冀州爲官,你們有何打算?”
董允與費玮對視一眼,嘴裏道:“我等俱是大漢子民,自當遵令!”
“好,也不瞞你們,大将軍李賢十分重視此次選士,剛開始,士子擔任的官職可能不會太高,但是,隻要經過基層的磨砺,證明了自身的不凡,大将軍一定會予以重用”
“叔父的意思是讓我們暫且忍耐?”
“不錯,大将軍不會虧待你們的”
董允微微颌首,“多謝叔父指點,我明白了”。
“嗯,你們俱是聰慧之輩,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盡管開口,不要見外”
“叔父放心,我等記下了”
一番暢談之後,糜芳告辭離去。
董允、費玮心中明白,糜芳絕不是無的放矢,對方一定報有某種目的,隻是,他究竟意欲何爲?
又過了三日,面試開始了。
如果說,筆試淘汰了九成的廢物,那麽,面試将留下真正的精英。
五千人當中,李賢決定錄用五百人,不合格者,可以選擇書院進修,也可以回鄉。
這一次考試,考的是吟詩作賦、現場表達能力。
五日之後,這一輪考試才徹底結束。
沮授忙了一夜,方才将名單整理出來,他一刻也不敢耽擱,急忙第一時間來到李賢府邸。
“大将軍何在?我有要事禀報!”
“沮院丞直接進去便是,大将軍曾經明言,院丞無需禀告”
“多謝!”
沮授進入府邸,徑自來到李賢書房,“下官拜見大将軍”。
“免禮,院丞匆匆而來,莫非是有了結果?”
沮授交出布帛,嘴裏道:“大将軍,名單已經出來了”。
“喔?”李賢接過布絹,仔細打量起來。
“卷分三榜,甲榜一百人,乙榜二百人,丙榜也是二百人,他們成績由筆試、面試組成”
李賢翻看了一看,不少郡望子弟都出現在裏頭,“世家果然底蘊不凡”。
“下官統計了一番,前五百名中,寒門子弟不過兩百人,餘者皆是世家子弟”
“喔,面試時可曾言明,他們多數要外地爲官?”
“已經講明白了,士子都有了心理準備”
“如此便好,事先講明,省的他們怨我!”
“大将軍寬心,這些士子臨行之前似乎已經得到了叮囑,他們不會半途而廢”
李賢微微一笑:“擔任官職之前,先讓他們簽上一年的契約,違反契約者,我将追究他們的責任”。
沮授大爲好奇,契約的說法新穎無比,他是第一次聽說。
無奈之下,李賢隻得仔細解釋清楚。
沮授聽罷之後稱贊不已,他認爲,有了這契約,士子絕不敢肆意妄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