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等釜底抽薪的毒計,如果沒有曹操的許可,誰也不敢自作主張。
曹操,不過是一個欺世盜名之輩罷了!
張遼已經出離的憤怒了,兩軍對戰,陰謀詭計在所難免,但是,此前,從未聽說過有誰像曹軍這般陰損不計百姓傷亡。
曹操可是兖州牧,決堤放水,受災的總歸是兖州百姓!
此役就算能夠殺傷徐州軍,整個兖州也廢了大半!
張遼立在辎重車上,河水沒過他的膝蓋,四下裏,并州軍傷亡慘重,心痛、憤怒,種種情緒湧上心頭,“曹丕,狗賊,今日你決堤放水,難道不怕爲千萬人唾罵嗎?”
曹丕在張遼面前顯得很是鎮定,“張文遠,休要血口噴人,明明是你們決堤淹城,誰曾想,軍卒大意,提前決堤淹了自己,與我何幹?”
張遼怒極反笑,“好,好,好,不愧是曹孟德的兒子,奸詐,狠辣,真是虎父無犬子呀”。
曹丕不以爲意,道:“文遠将軍,早就聽說你文武雙全,是難得的将才,今時今日,何必逞口舌之勇呢?”
張遼微微颌首,道:“也罷,既然如此,我們手底下見真章吧!”
曹丕搖了搖頭,道:“文遠将軍,你誤會了,識時務者爲俊傑,我父親向來愛惜将才,隻要你能改換門庭,我可以保證,你得到的一定不會徐州少!”
張遼放聲大笑:“得到什麽?劊子手的聲名嗎?還是說淹死百姓的榮譽?虧我之前還覺得曹操是當世枭雄,如今看來,不過是一個笑話罷了,誰人無父老?誰人無鄉親?兖州軍的兄弟們,曹氏父子如此喪盡天良,決堤放水,方圓數百裏之内盡是湖澤,說不定你們的家人已經橫生不測了,難道你們真要助纣爲虐嗎?”
曹軍一陣躁動,臨行之前,他們并不知道事情的起因。
現在,張遼一語道出真相,軍卒都有些不容置信,他們多是兖州子弟,倘若張遼沒有撒謊,曹操真的是幕後主使,那麽,他們又該如何是自處?
曹丕臉色陰沉,他本想收服張遼爲己用,現在看來,對方橫下心要與自己作對。
就算強行留下,也一定是個禍害!
想到這裏,曹丕冷喝一聲,道:“弓手何在!”
“在!”
每艘船上都有五名弓手,聽到張遼所言,他們俱是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定。
張遼絲毫不懼,反而挑釁道:“曹氏盡是鼠輩嗎?連與我一戰的勇氣都沒有,真是令人失望!”
曹丕不再猶豫,道:“射箭!”
軍令如山,弓手雖然心中猶疑,卻不敢違抗命令。
眨眼間,數十隻箭矢直取張遼。
張遼身邊隻剩下四名軍士護衛,箭矢襲來,他們奮不顧身地擋在前頭。
“将軍,快逃,快逃呀!”
張遼咬得牙齒咯咯作響,他本想與曹軍厮殺到底,可是,看曹丕這模樣,卻是想活生生射死他!
對方連近身交戰的機會都不想給!
張遼大恨,早知如此,他又何必葬送軍士的性命,早點逃命就是了。
“将軍,快走!”
又一名軍士吐血而亡。
張遼不再猶豫,他翻身跳入水中。
入水的刹那,十多支箭矢淩空而至。
“噗噗噗”,多數箭矢盡數落空,唯有一支射到了張遼的手臂上。
張遼折斷箭矢,窒息潛入水中,躲過了又一輪箭雨。
一個大活人就這麽溜了?
水深不過七尺,張遼又能逃到哪裏?
船上,曹丕面色猙獰,“莫走了張遼!”
槳手奮力劃船,他們四處巡弋,尋找任何可能的蛛絲馬迹。
河水渾濁,雜物極多,軍卒很難一一分辨。
曹丕大怒,“用長槍戳!張遼就算是一條魚,今天也不能讓他逃出去!”
“喏!”
十五艘船隻以辎重車爲中心擺成了圓桶陣,他們開始大搜捕。
張遼必須死!
對于徐州軍而言,一個活着的張遼作用極大,呂布已經戰死,張遼、高順便是并州軍的旗幟。
換句話說,殺死張遼,便可以徹底斷絕一支精銳的根基,反之,如果張遼幸存,就算殺死所有的并州軍,假以時日,張遼又可以精煉新卒,卷土重來!
河水在逐漸消退,水位持續下降。
不知道過了多久,軍卒依舊一無所獲。
此時,一名裨将耐着頭皮谏言道:“大公子,張遼雖然可恨,可是,其餘徐州軍同樣不能放過呀,我們已經在這裏耽擱太久了……”
曹丕深深地看了裨将一眼,半晌方才說道:“沒錯,是太久了,你且傳我軍令,此處留下兩艘船隻,繼續搜索,其餘人等随我殺賊!”
裨将不敢怠慢,急忙應“喏!”
“嘩嘩嘩”,船隻破浪而去,曹丕極爲不甘,就這樣讓張遼逃了?
不過,在大局面前,再多的不甘心也隻能束之高閣,身爲曹軍主将,曹丕必須時刻謹記,如何更有效的殺傷敵人!
殺死張遼固然重要,可是,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曹丕去做!
“曹密,你領十艘船隻去尋高順,一旦發現,格殺勿論”
“喏!”
“其餘人等,随我去尋臧霸!”
“喏!”
曹軍船隊再次分流。
這一次,曹丕不在船隊,曹軍摩拳擦掌,準備大顯身手。
然而,幾名陳留出身的軍卒卻心有疑慮,這水到底是不是自家人馬放的?
高順在哪裏,曹軍并不知曉,可是,開陽軍的所在,曹丕卻早有耳聞。
陳留城南有一處坡地,那裏聚集了不少兵馬。
根據鍾繇的判斷,臧霸應在其中!
決堤之前,臧霸隐約透漏出投奔的迹象,隻是因爲曹丕不敢擅自決定,所以才耽擱下來。
如今,大水漫城,并州軍不複存在,臧霸的重要性徹底顯露了出來。
想想看,如果臧霸出頭指認李賢便是決堤的幕後主使,天下人會怎麽看?
曹丕琢磨半晌,越發覺得這計策妙不可言,成功的可能性極大,隻要臧霸願意歸順,此舉既可以洗刷他叛逃的恥辱,又可以邀直買名,讓他成爲棄暗投明的榜樣!
何樂而不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