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士閻忠曾斷言,說賈诩“有良(張良)、平(陳平)之奇”。
初時,賈诩略施小計,使得李傕、郭汜攻破長安,挾天子以令諸侯,李傕爲彰顯其功勞,甚至打算爲其封侯,後來賈诩謙辭,這才不了了之;其後,張繡借助賈诩之才華,以南陽一郡之地兩勝曹操。
正是察覺到賈诩的巨大威脅,曹操才使出手段,以家人脅迫,控制了賈诩。
此番出使江東,本爲求援而來,可賈诩話裏話外卻是一副贊賞李賢的模樣,這讓江東諸人大爲訝異。
難道說,賈诩得到了什麽了不得的情報?否則的話,他爲何如此斷言?
周瑜念頭急轉,開始旁敲側擊,試圖挖出情報,“李賢雖然勢大,卻不能一手遮天,先生爲何如此斷定?”
賈诩微微一笑,道:“興水利,重農事,輕賦稅,李賢在民間聲望極高,隻要他擊敗曹操,吞并雍、兖之地,天下誰人能敵?”
周瑜在心中将各路諸侯逐個排除,等到後來,不得不佩服賈诩目光之長遠。
孫策倒是有些憤怒,“強秦一統六國花費了幾十年的時間,李賢難道比嬴政還厲害嗎?”
“此一時彼一時也,如今李賢占據大義之名,麾下兵強馬壯,放眼天下,除了曹孟德之外,誰敢試其鋒芒?”
孫策張了張嘴,似乎要彰顯自己的存在,卻聽得周瑜幹咳一聲,他當即凜然不言。
賈诩置若罔聞,道:“若想圖謀大事,軍力、民望、大義缺一不可,眼下,李賢挾天子以令諸侯,大勢已成,注定不可阻擋”。
孫策聞言更是抑郁。
周瑜倒是鎮定十足,隻要孫尚香不死,江東終歸有一條退路。
“先生既然如此看好李賢,爲何不改換門庭,爲青州效力?”
賈诩笑道:“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我已經過了投效的最佳時機,不會再折騰了”。
孫策心中不屑,可臉上還是不動聲色,“先生此番到底是爲李賢,還是爲曹操?”
“爲自己,也爲孫将軍”
“嗯?與我有何幹系?”
“我有上中下三策,不知将軍聽否?”
“洗耳恭聽”
“下策便是維持現狀,坐山觀虎鬥,如此以來,一旦曹李之戰分出勝負,勝利者必定滋擾江東”
孫策吸了口氣,“中策呢?”
“中策便是出兵兖州,配合曹軍行事”
孫策微微意動,不過還是強忍着不肯表态,“上策呢?”
“上策是聯合士燮,北據青州”
孫策額頭生汗,他怎麽也沒想到賈诩是這般觀點。
難道說,是江東與士燮的聯絡爲人發現了?
孫策念頭千轉,甚至沒聽清賈诩接下來在做什麽。
“孫将軍,不知你選哪一條路”
“若是中上兩策融合,又當如何?”
“三年之内可與李賢旗鼓相當,隻是,這條路難之又難”
“先生此來,難道不是爲曹操充當說客的嗎?”
賈诩笑道,“若有援軍,自然多多益善,不過,我知道孫将軍不會無的放矢”。
孫策颌首稱贊,“正是如此,李賢畢竟是我妹婿,如果我這時候捅他一刀,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
“将軍意欲何爲?”
“我要見見士燮”
賈诩笑了起來,似乎并不擔心自己無法交差。
周瑜倒是很貼心,“先生不妨小住一些時日,等到戰局明朗才行歸返,如此,也算是條權宜之計,如何?”
賈诩不置可否,“固所願耳不敢請也,有勞孫将軍了”。
“區區小事何足挂齒”
一番閑談之後,賈诩告辭離去。
孫策陰沉着臉,道:“公瑾,你覺得此獠所言有幾分真,幾分假?”
“賈诩賈文和侍奉多主,眼界極高,他瞧不上曹操很是正常,沒必要遮掩”
“難道他不怕我們告于曹操知曉嗎?”
“興許是爲了彰顯其誠意”
孫策微微颌首,“有些道理,不過,我倒要拭目以待,看看李賢到底有幾分能耐”。
周瑜不置可否,他知道,孫策不是屈居人下之輩。
由此看來,賈诩之手段果然高超,三言兩語便使得李賢與孫策的關系蒙上了陰影。
興許,這便是賈诩信心十足的原因。
江東,暗流湧動。
關中,因爲劉協的緣故,各大豪族蠢蠢欲動。
傳言中,曹操可是毒害天子的兇手,他會不會再度下手?
據悉,青州的車駕已入關中,用不了多久便會進入長安。
曹操會怎麽做?
章武元年,劉協的屍骨抵達長安漢陵,順利下葬,期間,曹操并未阻攔,甚至多有配合。
三千名青州軍未做停留,他們完成使命之後便離開長安。
興許是人言可畏,曹操依舊未曾阻攔。
從下邳到長安,青州軍行程兩千裏,耗時兩個月,終于将劉協葬于漢陵。
消息傳到兖州,李賢終于松了口氣。
曹操可是個枭雄,萬一他将護送劉協屍骨的三千青州軍留下,那李賢可就虧大了。
幸好,李賢賭赢了,曹操沒有動手。
此時,局勢漸穩,李賢離開下邳,來到兖州前線。
“護軍校尉趙雲何在?”李賢朗聲長喝。
“末将在!”趙雲單膝着地,雙手抱拳。
“護軍校尉趙雲統禦外族,殺敵無數,特擢升爲鎮軍将軍,所部騎軍名曰骁騎軍,來人呐,取旗!”
接過侍衛遞過來的白底大旗,李賢笑道“骁騎者,奮勇争先,鋒銳無匹也!趙雲,接旗!”
趙雲雙手翻轉,激動地接過大旗,他大聲說道“末将代骁騎軍謝大将軍,骁騎軍必爲天子披堅執銳,掃平天下!”
滿意地點點頭,李賢攙扶起趙雲,嘴裏道“趙将軍現在就可以把這旗幟挂在城頭,讓人一睹骁騎之風采!”
趙雲大喜,“諾!”
片刻之後,一杆巨大的白底黑字大旗高高的飄揚在城頭,鬥大的“骁騎”二字張牙舞爪,威風凜凜,不過更令人矚目的是,旗幟上面還有一隻作勢欲撲的老虎。
趙雲麾下的萬餘兵士大聲呼喝着“骁騎,骁騎,奮勇争先,鋒銳無匹!謝大将軍賜名”。
李賢大笑,又道,“神策軍徐盛!”
“末将在!”
“你部兵馬攻城破寨,戰功顯赫,特封你爲鎮東将軍,賞軍旗一隻”
“謝大将軍”
李賢又道:“張繡何在?”
“末将在”
“你部并州軍爲我大漢出力甚多,此次南攻荊州,并州軍居功甚偉,而你也立下了汗馬功勞,我也賜你一軍,名曰飛虎”
張繡嘿嘿傻笑,“大将軍,飛虎二字何解?”
“如虎添翼,是爲飛虎也”
“謝大将軍”
接過大旗,張繡也不避諱,當場就鋪展開來,隻見碩大的旗幟上繪着一隻巨大的金虎,張牙舞爪的金虎肋生雙翅,上頭有三個大字“飛虎軍”。
接下來,李典也有賞賜。
參加荊州之戰的四名大将人人有賞,軍卒也好,軍将也罷,全都有所斬獲。
此後,李賢威望更是一層樓。
李賢知道,張繡與關羽一樣,都是一個非常驕傲的人,若是控制不當,很容易讓他做出危險的舉動。
因此,李賢才決定在城外賞賜張繡,一方面是爲了提醒張繡不要太驕橫,另一方面則是爲了收攏降卒之心。
曹操也好,馬超也罷,他們麾下軍卒都不是等閑之輩,若能汲取精華,壯大己身,何樂而不爲?
受封的四名大将,徐盛是跟随李賢最早的大将,趙雲最爲勤懇,而李典、張繡全都是降将。
大封降将,便是要天下人看到,跟着李賢,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短暫的休戰過後,青州軍全力進攻。
徐盛、張繡自荊州出擊,趙雲、臧霸等人自兖州攻擊。
一時之間,曹操自顧不暇,兖州軍丢城失地,很是狼狽。
奪城之後,爲了鞏固統治,李賢決定遷徙流民。
經過數十年的戰亂和殺戮,兖州人口銳減。
遷徙人丁,既可以緩解人口缺額,又可以穩定根基,何樂而不爲?
不過,大量流民到來之後,人口問題沒有解決,新的的問題倒是出現了。
流民營與原住民經常發生沖突。
土地、水源之争常有發生,大小村落往往靠在一起,爲了一畝良田、一條小溪,他們甚至都會出動全村的壯丁進行搶奪。
漢軍到來之後,巨大的軍事壓力把這些問題全都壓制住了,但是誰都看的出,隻要一個火星,幹燥許久的柴禾就會怦然而起,燒起沖天大火。
屯田已成當務之急。
“諸位長史、參軍,對于兖州,你們有什麽看法?”李賢盤膝坐在殿中央。
徐幹環顧四周,淡淡地說道“大将軍,兖州良田荒蕪,人煙斷絕,百姓苦不堪言。雖然我們有大量的軍糧,但卻隻夠大軍所用,流民若是食用,又得調運糧秣,耗費極大。”
李賢表态:“遷徙流民,事關重大,絕不能半途而廢”。
徐幹微微颌首,“使君所言即是,不過糧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要想解決問題,須得屯田!”
李賢微微颌首,笑道:“正當如此,聽說大量的百姓躲入了深山,長史,你可以派人入山去勸說他們回來,至于荒蕪的田地,鄭方,你需要派人登記在冊,我已使人請來國淵,等他抵達之後便開始屯田,你們都要好生配合。”
“喏!”
“至于軍糧,據我所知,方圓百裏之内有數家大姓,他們所存糧食,應該足夠流民所用”
徐幹一驚而起,“将軍不可,若是劫掠世家,怎爲天下所容?“
李賢擺擺手,嘴裏道“長史莫急,我的意思是,取出庫存金銀,向這幾家購買糧草,若是他們真不願意,那也就罷了,我不會強求”。
說的好聽,豈是還不是威逼利誘?
徐幹猶豫了,“這~”
“我心中有數,對了,曹操可有反撲迹象?”
李賢打的主意是在曹操反撲之前,将兖州外圍的小城小村一掃而空,從根本上削弱曹操的實力。
這一招釜底抽薪,正在由趙雲施行。
“鎮軍将軍派人快馬來報,藍田已經攻下,一千曹軍不戰而降,現在他正帶着人馬護送百姓回程”
“喔,那無鹽呢?”
“無鹽的兩千守軍正在頑抗,不過臧霸臧将軍說再過一個時辰,他就可以攻下此城”
“嗯,各地的百姓一定要安撫妥當,不可讓流民與其發生沖突,更不可搶奪百姓财物,我還是要再重複一次,一旦發現漢軍士卒強擄百姓,力斬不赦”,李賢的目光在屋内掃了一圈兒,今天漢軍的将軍都不在此處,所以他言語間沒有絲毫顧及。
“大将軍,我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徐幹吞吞吐吐的望向劉禅,似乎在猶豫究竟要不要多管閑事。
“講!”
“我發現幾名軍士搶奪百姓财物”
李賢雙眼寒光四射,“爲什麽不早點講,是誰的麾下?”
“是鎮軍将軍的屬下”
原來是趙雲的手下,李賢當即大手一揮,“等趙将軍回來,去把苦主領到他面前,讓他自行發落”。
徐幹遲疑一番,最終還是接下了這個差事。
這是一個重要的時刻,曹操随時都可能反撲過來,如果李賢不趁着空檔,鞏固好現有地盤,那麽他便很有可能再次失去這個“祖龍興盛”之地。
得到了,就要牢牢把握,李賢立起身子,嘴裏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欲取天下,複興漢室,就必須取得民心,民心之所向,便是我漢軍之所在”。
徐幹擊掌而歎,“好一個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大将軍說的對,沒有人,沒有人心,再強大的王國也會滅亡”。
“長史是在說始皇帝的強秦吧?”
“不錯,昔日強秦滅六國,度量衡,車同軌,焚書坑儒,這是何等的霸氣?然而,誰能想到,短短幾十年,如此強盛的國家便毀于一旦?強秦之所亡,不在乎軍士多寡、武器強弱,而在于民心已失也!”
李賢深以爲然:“長史此言大善,當爲警示恒言!”
“使君謬贊了,适才使君所言發人深省,令人感悟良多”
說罷,徐幹與李賢相視一笑,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