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天子遁往徐州,伏皇後隻能隐姓埋名,藏在關中,後來,是李賢麾下大将趙雲千裏出擊,救出伏皇後,讓其與劉協順利團聚。
從某種意義上講,李賢也算是伏皇後的恩人。
隻不過,天家無恩情,雙方的關系随着李賢大權獨攬而逐步惡化。
試想,劉協将李賢視作仇寇,伏皇後怎能反對?夫唱婦随,這才是王道。
眼下,天子身亡,誰能繼承王位,對于伏皇後而言至關重要。
“你想立誰爲帝?”識時務者爲俊傑,其實,伏皇後也明白,看上去嫌疑重重的李賢不一定是真的兇手。
“皇子劉懿謙恭有禮,劉敦聰慧,都是皇位的不二人選”
劉懿是劉協的長子,是伏皇後與劉協所生。
伏皇後鐵青着臉,連連搖頭,“不,劉懿絕不可爲帝,否則的話,我定與你拼個你死我活”。
李賢皺起眉頭,“劉懿可是嫡長子,廢長立幼,朝臣那裏沒法交待呀”。
伏皇後似笑非笑,道:“你在乎嗎?”
李賢很是尴尬:“皇後何出此言,天子爲一國之君,理應鎮服四方,我覺得,劉懿繼位,可以讓反對的聲音小一些”。
“你可以試試!”伏皇後話語中不無威脅。
李賢怒上心頭:“你想怎樣?”
“大漢早已經不是昔日的大漢了,與其讓我的懿兒背負國仇家恨,倒不如讓他簡簡單地活着,李賢,隻要不讓懿兒爲帝,我會全力配合你”
伏皇後是個真正的聰明人,她看得出來,李賢絕不是久居人下之輩。
眼下,劉氏天子隻不過是李賢身邊的一道牌坊,如果哪一天李賢翅膀硬了,不再需要了,所謂的天子隻不過是個笑話!
如果真有那一天,劉懿不做天子的話,尚有一線生機,若是他做了天子,隻怕十之八九會像劉協這般暴斃身亡。
伏皇後愛子,怎會讓劉懿掉入火坑?
漢室真的衰落了,大漢皇後竟然不想讓自己的親生骨肉繼承王位,這若是傳出去,誰肯相信?
荒誕的事情太多了,李賢倒是鎮定無比。
隻是,要不要答應伏皇後的條件?
李賢猶豫不決,徐庶分析的很明白,伏皇後是關乎大局穩定的重要人物。
如果伏皇後能夠全力配合,李賢另立新君的舉措定然可以節省許多力氣。
反之,若是伏皇後執意敵對,就算李賢實力強大,也會引起越來越多的不滿。
劉漢六百年而亡,眼下,劉氏天下還沒到無人支持的地步。
思來想去,李賢決定與伏皇後合作。
“山陽王可以不爲帝,不過,皇後須得給我個交待”
伏皇後皺起眉頭:“你要什麽交待?”
“一個堵住悠悠之口的交待”
伏皇後琢磨半晌,嘴裏道:“也罷,這幾日,我會使散布消息,便說懿兒身染重疾,急需名醫醫治,如此,妥否?”
“善!”
與聰明人合作就是簡單,伏皇後的聰慧之處讓李賢很是欣賞。
協議達成之後,伏皇後眼神複雜,她看着皇宮的方向,低聲說道:“我有一個疑問,不知道你可否爲我解惑”。
“說說看”
“天子到底是不是你殺的?”
李賢搖了搖頭,“事發突然,我也很是震驚,皇後,你應該明白,活着的天子對我更爲有利”。
伏皇後閉上眼睛,兩滴眼淚從眼角滑落,“既然如此,我有一個不情之請,還請你答應”。
“皇後請吩咐”
“找出兇手,千刀萬剮了他!”
李賢猙獰一笑,“不瞞皇後,這正是我想要做的”。
伏皇後強忍悲痛:“天子暴亡,隻怕有人會借機生事,不知道李使君可有應對之策?”
“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相信我的,不會懷疑,懷疑我的,再解釋也沒有用處”
伏皇後很不滿意,她認爲李賢有所隐瞞。
李賢當然有所隐瞞,他與伏皇後隻是交易夥伴的關系,如果和盤托出,萬一伏皇後洩漏了關竅,令人起了戒心,那李賢可就得不償失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又聊了沒幾句,李賢告辭離去。
穩住伏皇後,李賢知道,是時候公布劉協的死訊了。
時間拖的越久,引起的猜測也就越多。
“咚”,沉悶的鍾聲從宮中傳出。
一個消息傳了出來:天子劉協駕崩了。
百姓聞言并沒有太過激烈的反應,倒是幾個守舊貴族群情激憤,他們認爲,兇手就是李賢!
一時之間,暗流湧動。
與此同時,城外,王子服的大帳内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元直先生大駕光臨,不知有何指教?”
“指教談不上,隻是有幾句肺腑之言想要說給你聽”
“喔?在下洗耳恭聽”
“當今天下,天子式微,各地軍閥割據,若想實現中興,隻怕難之又難,不知道王将軍認爲對否?”
王子服緩緩颌首,“不錯,正是如此”。
“世人都說李賢李使君嚣張跋扈,卻不知道,李使君爲漢室殚盡竭慮,王将軍,如果有人告訴你,李使君會殺害天子,你會信嗎?”
王子服皺起眉頭,“元直此言何意?”
“王将軍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天子失權已久,李賢沒必要趕盡殺絕”
徐庶擊掌贊道:“沒錯,正是這個理兒,王将軍,實不相瞞,天子駕崩了”。
“什麽?”王子服臉色大變。
“天子在一刻鍾之前中毒身亡”
王子服隻覺得天旋地轉,“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王子服能有今日,離不開天子劉協的信賴。
正是劉協執意練軍,王子服才有掌握軍權的機會。
眼下,陡然聽聞噩耗,王子服隻覺得怒意上湧,怎麽也按耐不住:“誰是兇手?”
“下毒之人早已經自盡,幕後指使并爲尋出”
王子服焦躁不已,“不行,我得入城,我要領軍入城,爲陛下報仇!”
“王将軍,冷靜,冷靜,這時候,下邳絕不能亂,将軍也不能亂,否則的話,隻會令親者痛,仇者快”
王子服狠狠地瞪了徐庶一眼,“我怎麽知道李賢是不是兇手?”
“一個活着的天子,對于李使君,對于下邳而言,利大于弊,我們沒必要節外生枝”
王子服癱軟下來,“究竟是誰!”
“誰能在火中取栗,誰便有嫌疑”
王子服一驚而起,“如果有兇手的下落,我願領軍出擊,爲陛下報仇”。
“好,天子在天之靈,一定會護佑我們早日尋得真兇”
王子服不置可否。
又沉默了一會兒,徐庶告辭離去。
王子服鐵青着臉,忽然抽出寶劍,一劍劈翻了書案,他咬牙切齒地說道:“不管是誰,我一定要将你碎屍萬段!”
沒多久,有軍卒來報,說營外有人求見。
“帶他過來”
“喏!”
來訪之人表情憤怒,“天子暴斃,定然是李賢下的毒手,王将軍,董承董将軍希望你能夠出兵”。
“師出何名?”
“李賢叛亂,便以平亂之名入城”
“除了我這五千兵馬之外,還有誰會一道行事?”
“王将軍寬心,列侯已經在城中布置妥當,隻要大軍臨城,他會使人裏應外合,配合将軍行事”
王子服皺起眉頭,“入城之後呢?”
“誅殺李賢,另立新君”
“誰爲天子?”
“山陽王劉懿仁善,可爲天子”
王子服沉默不語。
信使很是急躁,“如何?王将軍打算何時舉事?”
王子服不急不躁,“皇後是什麽态度?”
“此等軍國大事,與婦人何幹?”
王子服皺起眉頭,半晌不言。
“怎麽?難道王将軍忘了天子的知遇之恩嗎?”
“不,不敢忘”
“既然不敢忘,爲何不敢爲天子複仇?”
“誰是兇手尚且不定,何來複仇一說?”
“李賢嚣張跋扈,一直有自立之心,弑君篡位,這便是他的圖謀”
“既然如此,我倒要看看李賢如何行事”
“王将軍此言何意?”
“如果李賢篡權奪位,我自然容不得他,反之,若是李賢另立天子,查明真兇,我便叩伏新君”
信使瞋目結舌,他怎麽也沒想到王子服竟然是這般态度,“王子服,你要助纣爲虐嗎?”
“如果天子有诏,我自然應允,如今天子不在,當以皇後爲尊”
信使鐵青着臉,“好,好一個王子服,你等着!”
說罷,信使揮袖離去。
王子服依舊不以爲意。
“将軍,營外數裏出現大批甲士”
“命人多加戒備,不得妄動”
“喏!”
信使入城回禀之後,董承破口大罵,“王子服的腦子壞掉了嗎?以皇後爲尊,好,我這便入宮讓皇後下旨!”
“侯爺,李賢已經調換了禁衛,此番入宮,隻怕兇多吉少呀”
“李賢絕不敢動我!”嘴裏這麽說,董承心裏還是怕的要死。
“侯爺,不如我再入宮走一遭吧?”
“禁衛會放你入宮嗎?”
“這,試一試應該沒關系”
董承搖了搖頭,“算了,我自己去吧”。
有些話,隻有面談才能夠無所顧忌。
下定決心之後,董承很快便來到宮外。
表明身份之後,禁衛無動于衷,“使君有令,未得皇後準尋,禁宮不得妄入”。
“那還愣着幹什麽?速速爲我通禀”
禁衛也有火氣,當下硬梆梆頂了一句:“稍安勿躁!”
不知道過了多久,禁衛征得李賢同意之後方才将董承引入禁宮。
見了伏皇後之後,董承環顧左右,道:“山陽王何在?”
“正在書房讀書,怎麽?”
“天子暴斃,皇後應該護住山陽王,怎能讓他去書房!”
伏皇後遲疑起來,“應該不妨事吧,禁衛身手高超,賊人怕是不敢輕舉妄動”。
“皇後糊塗啊,這時候,誰也信不得”
伏皇後終于慌亂起來,“來人呐,速速将山陽王護到此處”。
“喏!”
趁着無人之際,董承說道,“國不可一日無君,山陽王爲嫡長子,可爲天子,皇後意下如何?”
伏皇後臉色大變,“不可!”
“喔?這是爲何?”
在董承想來,繼承天子之位,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情,他壓根沒想到伏皇後竟然會拒絕,發生了什麽事?難道是受到了威脅?
“懿兒年紀尚幼,體質較弱,怕是難堪大用”
“立嫡立長,這是規矩”
“既然如此,列侯請回吧”
“皇後,你這是!”
“我意已決,懿兒絕不可爲帝”
董承隻覺得腦中嗡嗡作響,先是王子服,現在又是伏皇後,這兩個關鍵人物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怎麽都有了變化?
“皇後三思,劉氏天下絕不能葬送于你我之手”
“列侯言中了”
“王子服坦言,隻聽皇後之令,請皇後拟旨,宣王子服入宮護衛”
伏皇後變了臉色,“列侯何必苦苦相逼,我不過是一個婦道人家,天子之位,懿兒無福消受,軍國大事,我也無權指手畫腳,還請列侯另請高明吧,來人呐,送客!”
董承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皇宮的,天子暴斃,這本是扳倒李賢的最佳機會,可是,爲什麽所有人都不願意起事,不願意與李賢爲敵?
難道李賢真的那麽可怕?
李賢并非神仙,自然做不到料事如神。
天子暴斃的消息已經傳了出去,爲了找出兇手,錦衣營瘋狂出動。
一時之間,各方勢力在下邳的情報機構全都被連根拔起。
數年來,隻有李賢栽贓陷害别人的份兒,哪有李賢替人受過,替人背黑鍋的道理?
此風斷不可漲,否則的話,李賢豈不是成了軟柿子,人人都可以捏一把?
爲了彰顯實力,震懾宵小,李賢決定施展雷霆手段。
所謂的陰謀詭計在真正的實力面前,隻是一個笑話。
李賢相信,隻要在戰場上毫無懸念地碾壓對手,取得最後的勝利,就算世人都認爲天子是他殺的,又能怎樣?
反之,如果李賢接連戰敗,就算世人明知弑君之人另有其人,李賢這面弑君的黑鍋也是背定了。
前事之師,曆曆在目。
董卓禍亂長安,何等猖狂,誰敢與之爲敵?
若不是王允的美人計使得呂布、董卓反目成仇,誰能扳倒這座大山?
李賢不是董卓,卻也不想做一個任人宰割的魚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