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終于亮了,吳蘭隻覺得這一夜漫長無比。
厮殺聲、喧鬧聲響了整整一夜,不知道多少次,吳蘭都以爲城池守不住了。
幸好,張魯的兵馬總是差了一股勁,一直未能得償所願。
于是,吳蘭壯起膽子鼓舞士氣,總算是守到了天亮。
然而,吳蘭的好運似乎用光了。
太陽剛剛升起,城外的張魯大軍便緩緩逼近,這讓徹夜未眠的吳蘭絕望不已。
昨夜裏張魯的兵馬雖未得手,卻也成功消耗了守軍的大量精力。
多數守軍整宿未睡,這種情況下怎麽可能保持充足的戰鬥力?
奸猾的賊子!
吳蘭咬牙切齒,恨不得撕了張魯,可是,形勢比人強,如今大占上風的是漢中軍,益州軍都成了縮頭烏龜,能夠守住白水城已經不錯了,不敢奢望太多。
至于援軍,吳蘭不認爲益州的援軍能夠及時趕到。
益州境内多山地,一個接一個的土坡丘陵地勢不高,可卻極耗體力。
辎重補給是大軍的生命,劉璋輕易不想抛棄,在這種地形下,軍隊的前進速度不可避免地降了下來。
二十裏的路程,大軍疾行的話,興許不用一個時辰,可在保護辎重的情況下,二十裏已經是極限了。
白水城,吳蘭覺得城池連一個時辰也撐不下去了。
若不是鄉民百姓殺紅了眼,奮起殺賊,僅靠那數千兵丁,城池早已經易手了。
然而,百姓的悍勇畢竟難以持久,而漢中軍又奸猾無比,他們主力未動,一直都是輪番攻城,擺明了想耗盡守軍的體力,一鼓作氣拿下!
吳蘭豁出去了,他讓心腹從家中搬來一箱一箱的銀錢,立在銀箱上,他大喝道:“殺一賊,賞錢兩百!賊退即兌,絕不虧欠!”
人爲财死鳥爲食亡,在銀錢的刺激下,軍卒、鄉民的士氣又漲了幾分。
城下,張魯冷笑不已,道:“時候差不多了,讓楊昂領着人馬上,我給他半個時辰,必須拿下白水城。”
“好嘞,使君您就瞧好吧,别說半個時辰,楊将軍一刻鍾就可拿下這城。”
“别他娘的胡吹大氣,拿了城池再說”
“喏”
漢中軍的攻勢一波強過一波,可自始至終,白水城就好像風雨之中的一夜扁舟,任他風大浪大,尤自屹立不倒。
張魯已經出離的憤怒了,半個時辰的時間過去了,可城池還是沒有拿下,是益州軍強?還是說漢中軍弱?
能夠堅持這麽久,吳蘭自己都覺得意外。
“弟兄們,好樣的,使君已經在回援的路上了,隻要我們再堅持下去,敗的一定是張魯!”
危急關頭,吳蘭胡吹大氣。
隻要能夠讓軍卒支撐下去,便是胡扯幾句又算什麽?
信口開河的吳蘭壓根沒想到,劉璋的大軍真的要到了。
十裏外,劉璋的探馬已經探得消息,說白水城依舊還在堅守。
劉璋聞聽之後眉飛色舞:“哈哈,吳蘭真是好樣的,快,傳我軍令,大軍即刻開撥,此戰過後,我要重重有賞!”
“喏!”
漢中軍的厲害之處,劉璋深有感觸,吳蘭能夠堅守白水城而不失,已經算是難得的幹将了。
劉璋甚至暗自慶幸,幸虧他慧眼識人,将吳蘭安置到了白水城,否則的話,漢中軍早已經深入益州腹地!
吳蘭真的已經豁出了性命,他手持一杆長槍,玩命一般往前刺殺,一個黑瘦的漢中軍卒剛從雲梯上爬過來,隻露出半個頭顱,可沒想到寒光閃閃的槍頭便在第一時間刺來。
軍卒躲閃不及,中槍而亡。
吳蘭卻沒有半點喜色,城下的兵馬太多了,他們像蝗蟲一樣攀附城牆,又像蠻牛一樣沖撞着城門。
白水城的城門是十多年前打造的,雖然堅固,卻不是純鐵鑄就。
“咚咚”,撞擊城門的聲音不絕于耳,吳蘭臉色鐵青,他知道,城門絕對抗不了多久。
城門一破,這白水城可就守不住了。
能夠堅守到現在,已經是個奇迹了,可吳蘭就是不甘心。
可從一個普通軍卒爬到今日的位置,吳蘭足足用了三十八年,三十八年的奮鬥呀,難道就要毀在今日?
不,絕不!
可是,誰能來救救白水城?誰來救救這滿城的百姓?
五裏外,劉璋讓辎重兵矩陣而守,他領着三營人馬直奔城池。
“張”字大旗之下,張魯面沉如水,他怒哼一聲,就要再度調兵遣将,忽而,耳畔傳來一陣告急聲。
“報,使君,五裏外發現大股兵馬,他們打着益州軍的大旗,看樣子應該是劉璋的人馬!”
劉璋這賊子來了?張魯分不清自己心裏一閃而過的那是喜悅還是恐懼,他強作鎮定,道:“益州軍有多少人馬?”
“看樣子在六千上下,後頭還有一支車隊,不過卻沒有跟上來”
“什麽車隊?”
“應該是辎重,人數三千上下,在依陣而守”
“點齊大軍,與我會會劉璋!”
“喏!”
“咚咚”的鼓聲響起,張魯兵分兩路,一路圍城,另一路迎擊益州軍。
城頭激戰正酣,不過吳蘭敏銳地察覺到敵方的攻勢好像減弱了不少。
趁着沒有敵軍躍上城頭,吳蘭打量了一番敵軍營地,适才那黑壓壓的中軍大部人馬竟然不見了,人呢?
難道說援軍已至?
顧不得真假,這時候鼓舞士氣頂住攻擊才是最要緊的!
吳蘭當機立斷,口中呼喝:“援軍來了,賊人無暇全力攻城,弟兄們,随我殺賊啊!”
城上參與厮殺的,如今多是些傷卒、家丁,他們原本隻是憑借一股悍勇之氣在厮殺,慢慢地,經過慘烈的搏鬥,那些武藝稀松、運道不佳的漢子如大浪淘金,接連死去,而活下來的軍卒多數都是身強力壯,會上幾手的壯丁,他們在生死之前學會了很多保命的手段,愣是憑借地勢與漢中軍殺了個旗鼓相當。
如今陡然聽聞援軍來助的喜訊,城頭頓時歡聲雷動,衆人齊呼:“殺賊,殺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