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州軍一心成功,青州軍又豈是等閑?
那一日,太史慈麾下重裝精銳盡出,他們都是武裝到牙齒的具裝步卒。
兖州亂卒對上他們,顯然是以卵擊石。
現在,青州軍再度來襲,可是兖州軍早已經不成陣勢,兵無戰心,将無戰意。
這場戰事的結局從青州援軍出現的那一刻起便決定了。
如果可以選擇,兖州軍甯願放下武器,請求饒恕,然而,太史慈對他們這些手染血腥的流寇一向心狠手辣,活路是沒有了,死也要死的爺們點兒吧!
絕望之下,兖州軍大聲呼喝着,他們調轉方向,沖着太史慈的方陣疾奔而去。
城頭的周興看的大爲不解,他問道:“這些賊寇真是瘋了,青州軍陣勢已成,他們還敢去沖陣?”
周通長籲一口大氣,他恨鐵不成鋼地訓斥道:“朽木!你難道沒有看出來,他們是在害怕嗎?”
周興更是疑惑起來:“害怕?”
“對,正是因爲他們害怕青州軍,所以他們才會發起這種注定無望的攻襲”
聽起來略顯矛盾,可周興也不是愚蠢到無可救藥的地步,隻是片刻他就醒悟起來,感情這幫賊人是想死的體面點兒……
滲入青州的這夥曹軍原本就是山賊、黃巾,曹操讓他們潛入青州,也算是物盡其用。
剛開始,李賢也好,太史慈也罷,确實被曹操這種奇招打懵了。
一時片刻,各地匪患沖燃,民不聊生。
好在李賢前期打下的底子不錯,鄉民對其印象極佳,不然的話,說不定鄉民們早已經受到蠱惑,加入到了亂軍之中。
如今,百姓心有希望,他們認爲青州軍可以救民于水火。
正是在這種念頭的支撐下,百姓們堅持下來。
沒了本地鄉民做補充,外來的曹軍死一個便少一個。
這時候,李賢看破了曹操的伎倆,他調動并州軍北上,與神策軍一道死死頂住了曹操的三路大軍。
與此同時,太史慈抽調精銳驅趕曹卒,将暴露出來的兖州軍一網打盡。
奉高便是太史慈選定的地方。
與百姓相比,滲入的曹軍都是豺狼,可是,與青州軍比起來,他們隻是羔羊。
長槍如林,血紅色的戰旗在寒風中呼呼作響,青州軍卒紅中帶黃的号恺在日頭下分外耀眼。
察覺到兖州軍亡命一搏的意圖,太史慈隻是冷笑,他喝道:“傳令,先鋒緩緩壓前,穩住戰陣,中軍兩翼出擊,斜沖過去,斷絕賊人後路,一個不留,給我殺光他們!”
身旁的傳令兵急忙揮動令旗,“嗚嗚”的号角聲響起,将太史慈的軍令傳遍全軍。
經過半個多月的厮殺,青州軍早已經适應了各種強度的搏殺。
以多擊少,無疑是最爲省力的一種。
兖州軍很快進入到了長弓手的射程之内,統一裝備新式長弓的箭手訓練有素,他們不慌不忙,在各級軍官的呼喝下,試探性地射出了第一波箭雨。
尖銳的棱形箭簇輕而易舉地撕開了軍卒簡陋的外衣,深深地鑿入了他們的身體,有的甚至深達半尺。
青州軍的長弓一直是最令人畏懼的武器之一,中箭之後,傷者多數來不及呼痛便暈暈乎乎地倒地不起。
幸運些的家夥,立即死去,不必感受到什麽痛楚,可倒黴的家夥就要身受撕裂般的痛苦了。
兩相比較,缺乏長弓硬弩的兖州軍甚至沒能給青州軍帶來一絲一毫的遠程傷害。
越境而來的時候,兖州軍隻能選擇不容易被人發現的武器,強弓硬弩自然不在行列。
後來,兖州軍雖然劫掠村寨,奪了不少弓矢,可是,在逃亡的過程中,他們的弓手早已經耗盡了手中的箭矢。
沒了箭矢,再強的角弓也成了百無一用的累贅。
累贅自然是要棄之不用的,對上鄉民的時候原本還沒有什麽,可是,此番與青州軍對陣,沒有遠程兵力的劣勢便充分顯露出來了。
幸存的兖州軍頭目發出絕望的呼号,“殺,弟兄們,快殺過去……”
青州軍不是擺設,自然不容兖州軍放肆。
兩輪箭雨過後,曹軍殘存的士氣被敲打的七零八落,除了最前端的那一批家夥依舊在沖鋒之外,剩下的家夥都在同伴的屍體前下意識地放緩了腳步。
殘存的傷者舉起血肉模糊的手臂,發出歇斯底裏的慘叫“啊……殺了我,殺了我……”
寒冬臘月,身中箭傷者必死無疑。
凄厲絕望的慘呼讓所有的幸存者聞之感傷。
常言道,臨陣不過三矢,也就是說,兩軍交戰,一百二十步的射程之内,除卻天生善射的神弓手,普通軍卒頂多能在有限的時間内射出三波箭雨。
三矢過後,對方的步卒就可能沖到近前,短兵交接。
若是與騎軍對戰,對方的快馬可能兩陣箭雨的功夫就可以蹿到近前。
如今兖州軍抱着必死之心,人人視若瘋狂。
三波箭雨過後,足足有九百多人倒在了地上,能夠依舊保持奔跑的軍卒隻剩下了兩千人。
這時候,跑的最快的家夥距離青州軍的戰陣不過十步。
這麽近的距離,抛射的話已然是沒有用處的。
在上司的呼喝下,長弓手調轉箭頭,略爲平轉地射出了第四波箭雨。
這一次,箭雨的殺傷力大減。
一些軍卒甚至用手中的武器撥開了來襲的箭矢,不過他們即将面臨的是嚴陣以待的長槍兵。
那些中了箭的賊寇也不沮喪,他們在倒地之前嚎叫着抛出了手中的武器。
有躲閃不及的軍卒不慎之下吃了大虧,被砸傷了臂膀,好在他們身上的衣盔頗厚,擋住了利刃的進一步傷害。
饒是這樣,坐陣中軍指揮的太史慈還是覺得顔面無光,他大聲咆哮着,喝令長槍兵加快推進的速度,加速剿殺。
這時候,左右兩翼的兵馬已經完成了包抄。
疾沖而至的兖州軍絕望地發現他們已經陷入了重圍之中。
近戰之下,缺乏長兵器,缺乏統一戰陣指揮的兖州軍沒有任何僥幸的勝算。
戰場上,士卒的決死之心在巨大的實力差距下并不能改變什麽。
一炷香的時間過後,兩千名曹軍被完全剿殺殆盡。
城頭上的周通看的心驚肉跳,兖州軍的兇狠程度他早已經親眼目睹,可是,己方人馬的精悍之處卻令他如癡如醉。
周興更是喃喃自語,“大丈夫當如是,當丈夫當如是呀!”
身爲一郡之首,周通畢竟心性沉穩,他知道當下不是感歎的時候,“别傻杵着了,快把郡内的大小官員喚出來,大開城門,迎接都尉入城!”
周興意猶未盡地往太史慈的方向看了一眼,方才應諾離去。
大勝之後,青州軍卒在仔細地打掃戰場,他們忠實地執行着李賢的命令,不放過任何一個手染血腥的敵人。
無論屍體處于什麽樣的位置,青州軍卒都會第一時間出槍刺去。
長槍入肉,發出沉悶的聲響。
這是爲了防止假死的敵寇殊死掙紮,可以在最大程度上保護軍卒不受傷害。
确認敵人死利索了之後,軍卒才開始搜刮戰利品。
這夥兖州軍雖然衣着簡陋,可他們畢竟也劫掠過幾十個村寨,手中難免會藏有幾件貴重的物品。
可能是銀錢,也可能是珠寶……
根據李賢的規定,這些戰利品屬于青州軍卒個人所有,不過,任何人不得因财物的分配問題發生沖突,一有發現,立即革除二人職務,趕出軍隊!
如今青州軍已經是首屈一指的高福利、高收入行業,人人都珍惜這個來之不易的機會,不想輕言放棄。
寶貝雖好,可哪有犒賞來的實在?
一具屍首一具屍首的翻檢過去,青州軍卒足足用了半個時辰的功夫才打掃完戰場。
收繳的武器都由辎重兵統一保管,日後按價犒賞。
長久以來,青州軍早已經形成了一套獨特的賞賜制度。
對軍卒繳獲的戰利品,他們可以自由選擇兩種處置方式,一種是由自己包管,另外一種便是由功曹統一按價贖買。
多數軍卒都選擇後者,隻因爲軍中給的價格十分厚道,從來不會出現故意壓價的情況,這比自己出手賣給典當鋪要劃算多了,而且,諸如武器之類的東西留着多了也毫無用處,還不如換些銀錢來得實在。
此役,青州軍自身折損不過五百人,卻全殲了四千米曹軍。
算得上是一場酣快淋漓的大勝。
精彩的搏殺讓城頭的守軍看的目眩神迷,這才是大漢強軍!這才是讓賊人聞風喪膽的青州軍!
半個時辰的功夫,奉高城門大開,周通親自領着一班人們出城迎接。
奉高的戰事徹底告一段落,太史慈以奉高爲誘餌,将四千名曹軍一網打盡。
熱熱鬧鬧的一場攻城大戰,到頭來隻有數百個漏網之魚逃之夭夭。
太史慈并不擔心這些亂卒會禍亂鄉間,泰山民風彪悍,區區幾百個亂卒而已,隻要立下賞格,用不了幾日,他們的項上人頭便會出現在縣衙。
終于粉碎了曹操的陰謀,太史慈松了口氣。
自從黑山軍落敗,太史慈的心裏便一直壓着千斤重擔。
雖說,沒有人将張燕之死與太史慈幹系到一起,可是,太史慈卻過不了自己那一關。
張燕率領黑山軍已經作出了最正确的選擇,他們突圍的方向正是最有可能成功的位置,隻可惜,功虧一篑。
太史慈一直認爲,如果先鋒軍能夠加快腳步,提前接應黑山軍,曹軍便不會得逞,也就不會有後來的亂軍之禍。
一場大捷,太史慈隻是低調地派人通禀了李賢。
出了黑山軍這檔子事,太史慈不願太過招搖。
泰山郡守周通本想爲先鋒軍慶功,卻被太史慈婉拒了。
殺死張燕的兇手仍然活得好好的,太史慈沒有慶祝的欲望。
下邳,李賢聞聽戰報之後松了口氣,“太史慈果然沒有讓我失望,諸位,先鋒軍在奉高城下陣斬四千曹軍!”
衆人一陣大嘩。
殺敵四千并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數目,真正令人訝異的卻是殺敵的位置:奉高!
“使君,張遼、高順不是已經擋住許褚了嗎?奉高城下怎麽有這麽多曹軍?”
李賢笑道:“你們可還記得,當曹操使出瞞天過海之計,在青州燒殺劫掠的時候,我曾經給太史慈出過一個主意嗎?”
“當然記得,是控制辎重,逼其現身吧”
李賢微微颌首,“不錯,辎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曹軍滲透而來,原本就是客軍,隻要切斷他們的辎重補給,時間一久,不攻自破”。
“使君高瞻遠矚,我等佩服”
李賢并未露出多少得色,他搖了搖頭,嘴裏道:“曹操身邊定有高人相助”。
衆人一陣無言。
數月之前,青州軍曾經與曹操交過手,可是,那時候的曹操卻使不出“玉石俱焚”這一手。
近期,兖州軍的變化十分明顯,除了曹操,還能有誰?
誘敵深入,當斷則斷,險些将張燕的黑山軍一網打盡,若非太史慈乃沙場宿将,說不定青州軍同樣會中計落敗!
不懂得大局,再好的軍将也成不了一個優秀的元帥。
然而,曹操卻越來越讓人看不透了。
李賢斟酌着說辭,嘴裏道:“錦衣營最近要把重心放到兖州,務必查明曹操身邊有什麽人出現”。
陳宮漲紅着臉,低聲應諾。
黑山軍在兖州中計出事,錦衣營難辭其咎。
如果兖州的細作能夠提前示警,黑山軍又怎會落入重圍?
“有功有賞,有過便有罰,公台,負責兖州事務錦衣統領未能盡到職責,便将他貶黜爲一名錦衣衛吧,将他發配塞外,除非立下足夠的功勳,否則,終生不許其歸返!”
陳宮松了口氣,處罰是難免的,能夠逃得死罪,他也就沒了争執的必要,“得令!”
“青州都尉太史慈手段得當,盡誅曹軍,我打算爲其上奏請賞,諸位可有異議?”
“我等并無異議”
李賢微微颌首,太史慈的先鋒軍雖然與黑山軍戰敗一事略有牽連,不過,說到底,太史慈也是無意之舉,他壓根沒有意識到黑山軍的危急。
既然是無心,事後又立下足夠的功勳,再去責罰的話,自然有些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