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李賢、太史慈的強力狙擊下,曹操的大軍寸步難行。
如今,深入到青州的兖州軍面臨滅頂之災。
沒了大軍接應,暴露出來的兵馬已經是砧闆上的魚肉,生死不能自主。
李賢的意思很明顯,殺光這些入侵者。
在城外盤桓了這麽些時日,附近能夠搜刮到的吃食都已經被流賊啃食幹淨了,若不是那一日攻破别院,從中搜出了數百石的糧食,兖州軍早已經餓死在荒郊野外。
沒有吃的,沒有禦寒的衣物,兖州軍心中的絕望之意一日勝過一日。
背後的青州軍是萬萬敵不過的,可難道就這麽漫無目的一直往前走過去?誰知道會有多少人凍死、餓死在路途當中?
唯一的活路,似乎隻有攻破城池,殺進去,搶他娘的!
聚集在城外的兖州軍數目有五千多人,這些家夥早已經憋了一肚子氣。
聽聞頭領終于下了決心要攻打郡城,兖州軍不但不害怕,反而興奮地嚎叫起來。
半個多月的風餐露宿,足夠把一個正常的人逼的心性殘忍。
再者,能夠跟随曹仁出征青州,大肆劫掠的兖州軍哪一個不是心狠手辣?
大不了是一個死字罷了,倘若能夠活下來,攻入城中,那便有吃不盡肉食,喝不光的酒肉,睡不完的女人,想想就美的很。
沒有“咚咚”的戰鼓聲,沒有壓陣監視的軍法隊,甚至連後備隊都沒有。
兖州軍在草草地準備了幾十架雲梯之後便幹嚎着往前沖去。
簡陋的衣衫、各式各樣的武器、蹒跚的腳步,看上去流寇似乎已經成了強弩之末。
然而,城頭的守軍卻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示警的金戈之聲響徹全城,郡守臉色陰沉,他沒想到無路可走之下流寇真的開始攻城了。
雖說早已經有了幾分心理預期,可當這一刻來臨的時候,還是覺得心驚肉跳。
守軍隻有一千二百人,若是沒有其他的力量協助守城,能否抵住兖州軍的侵襲都是個問題。
幸好,幸好兖州軍的三萬大軍全被擋住了,否則的話,危險不言而喻。
危急之下,郡守顧不得其他,當即下達了一條全民總動員令:“傳令,城内十六歲以上适齡青壯務必要在半個時辰之内于郡守府前集結,違令者,以通匪罪論處!”
郡守府的佐吏不敢多言,隻是應“喏”。
“長史謝東何在?”
“下官在!”
“你持我手令,速去府庫,把所有的軍械運到郡守府外”
謝東知道生死存亡在此一舉,當下不敢怠慢,也是颌首應諾。
匆匆下了兩條命令,郡守又把自己的族侄喚到跟前。
“興兒,局勢險峻,是走是留你可以自己選擇!”
“孩兒願意留下!”
周興敏感地察覺到這可能是自己僅有的一次機會,一旦錯過了,日後便隻能留在族中混吃等死,做個傳宗接代的造人機器了。
周興還很年輕,他羨慕李賢顯赫的地位,往日裏也曾埋怨過自家叔父不給自己出頭的機會,現在抉擇的機會來了,周興哪裏甘心就此放過?
周通眯縫的雙眼微微乍起,他又問了一遍:“這可是生死攸關的大事,由不得半點唐突,你考慮仔細了,莫要後悔!”
周興咬緊牙關,狠狠地颌首應道:“叔父,侄兒絕不後悔!”
周通歎了口氣,道:“也罷,既是如此那你便留下吧,半個時辰之後,城内青壯聚集,你便整編人馬,充當後援吧,記住,你隻有半個時辰的時間收斂隊伍,若是誤了時辰,讓賊軍入城,你我叔侄二人便隻有死路一條了。”
周興颌首,道:“侄兒省得。”
“那便好,去準備吧”
“喏!”
城下,曹軍如若蝗蟲一般席卷而來,他們搬着雲梯,扛着巨大的木樁,嗷嗷叫着往前沖去。
城上箭如雨下,可挽弓善射的軍漢隻不過兩百來人,這麽多人射出的箭枝沒能阻止瘋狂的流寇。
天寒地凍,彎弓的手指也微微有些僵硬了。
一百步,五十步,三十步,十步,曹軍飛快地跨過護城河,他們沉重的腳步踏在河冰上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響
守軍搬起巨大的滾木,幾人合力,一起推下了城頭。
咕噜噜滾落的圓木自高而下砸落在地,當場砸傷五名曹軍,然而,這并沒有吓住其餘的人馬。
附近的兖州軍咒罵着,依舊攀起雲梯,試圖登上城牆,這時候,勁道猶存的滾木帶着慣性往下翻滾着,曹軍惡聲詛咒憤罵,可也不得不躲閃開來。
絕境之下,兖州軍卒迸出了兇猛的鬥志,他們像不知道傷痛的野獸一般,誓要攻上城頭。
奉高承平已久,郡兵久疏戰陣,他們從未見過如此悍不畏死的的流寇,一時之間,氣勇爲之一奪,都是有了避讓的心思。
周通這時候及時趕到了,他帶着一幫官吏,從守卒身後走過,依稀可以聽到他歇斯底裏地叫喊:“曹軍隻不過是餓瘋了,隻要擋住他們的這一波襲擊,這城池便保住了,你們的家人妻女,米粟錢糧都可以得到保全,若是抵擋不住,讓賊子入了城,這大好城池便會落入到那幫禽獸手中,你們當中的哪一個也别想逃脫!”
似乎爲了增強士卒的信心,周通又叫道:“一個時辰,隻要抵過一個時辰,就有源源不斷地的鄉民趕來助拳,此役若是大勝,事後每人重賞三百錢!”
對于一向吝啬的郡守來說,每人三百錢已經讓他心痛不已了。
恩威并施,多種手段并處,周通才堪堪鼓舞起士氣,讓守軍有膽一戰。
城下,賊軍依舊攻勢迅猛。
進攻之前,所有的兖州軍都飽餐了一頓,他們抹幹嘴角,揮舞着手中鏽迹斑斑的武器,嚎叫着往前沖殺。
糧食已經全部吃光了,曹軍當中也有人知道破釜沉舟的典故,他們把所以暗藏的糧食分發殆盡,爲的就是讓部衆斷絕後路,生出必死的殺心。
隻有殺入城,才能活下去!
寒風從耳畔呼嘯而過,箭矢落在腳下,曹軍上下卻隻是輕蔑地啐了一口,依舊往前疾行。
殺,殺上城頭,殺盡郡兵!
五千多名曹軍前仆後繼,像不知疲倦不知傷痛的飛蛾,誓要撲入到噬命的火焰之中。
兖州軍并不傻,如果有選擇,他們絕不會像現在這般傻乎乎的攻城拔寨,可是,等了這麽久,說好的大軍一直沒有動向。
爲了活下去,兖州軍隻能冒險。
強攻城池,成功率極低,可是,那又怎樣?
寒冬已經來臨,在荒郊野外的話,有幾個人可以熬下去?
殺,殺,殺!
兖州軍用生命在呐喊。
太史慈的兵馬這時候剛剛來到奉高城外三十裏的地方,哨探的騎軍已經來報,說兖州軍已經開始攻城,城下激戰正酣。
是急速馳援,還是讓士卒休整體力,然後再一鼓作氣擊殺氣勢衰竭的流寇?
自然是後者,臨行之前,太史慈已經再三提醒過,城中的守軍不至于毫無防備,隻要他們堅守兩個時辰,青州軍會給他們必要的援助。
兩個時辰,足夠大軍抵達了。
寒風如刀,即便日頭高挂也難以驅散那股彌漫全城的寒意。
然而,真正的寒冷卻是來自城下兖州軍的攻擊。
一個時辰之内,勢若瘋狂的軍卒已經多次攻上城頭,若不是守軍及時反撲,說不定城池早已經易手了。
城下倒斃傷亡的曹軍早已經過了千人之數,可活着的那些人馬依舊悍不畏死地沖鋒陷陣。
城上的守軍早已經筋疲力盡,倘若敵軍沒有攻上來還好,他們憑借城牆還能壯着膽子讨些便宜,可一旦有曹軍攀附入城,四下裏的守軍總會有刹那間的空檔,不敢及時圍殺。
将爲兵之膽,郡兵沒有合适的将領,難以打出像樣的反襲戰。
郡守臉色陰沉,一個時辰,折損的守軍數目也有了三百之數,再這樣下去的話,如果援軍不至,即便鄉民助拳,隻怕也難以抵擋流寇的侵襲。
援兵,這郡内唯一可以指望的援兵唯有太史慈的青州軍。
可是,太史慈會及時趕到嗎?
半旬之前,太史慈要求郡守嚴加防範,那時候,郡守并沒有當回事,現在,他終于有些後悔。
城内,各大豪族彙聚一處,對于官軍能否及時來援,他們也不敢妄下結論,爲了保住身家性命,确保巨額的财産不出纰漏,他們決定派遣家丁入城駐守。
除卻守護宅院的兵丁,每家願意出丁二百人,這些家丁平日裏都是吃香的喝辣的,不但身體強壯,連用的武器也是一等一的精良。
月旬的滲透,兖州軍早已經變成了流寇,他們燒殺劫掠,無惡不作。
毫不客氣地說,這些兵馬出色完成了曹操交給他們的任務。
此時,越來越多的軍卒殺上城牆,他們殺散了附近的守軍,占據了一塊三丈多寬的據點,幾個呼吸的功夫過去,便又有五名流寇躍上城頭。
如果不能及時将其剿滅,一旦曹軍站穩腳跟,城下密密麻麻的賊衆就會源源不斷地攀附上來,那樣的話,怯于短兵交鋒的守軍又拿什麽來抵擋?
“殺賊!”
好在危急,周興領着人馬趕到了。
當先沖出的是各大豪族的家丁。
曹軍兇殘暴虐,城池落入他們手中,誰都沒好下場。
借助這股生力軍的援助,守軍艱難地将流寇趕下城頭。
然而,城下的曹軍依舊沒有死心。
城頭的滾木擂石、沸水熬油早已經用光了。
趁着守軍無力壓制的時機,曹軍再度發起了兇狠的攻擊。
一時之間,城牆四處告急,勢若危卵。
無奈之下,周通隻好強令拆除城牆一裏之内的民房建築,用拆出來的木材和石頭作爲投擲的武器,借以殺傷流寇。
城下,幾個曹軍頭目面色沉重,厮殺了一個時辰,部衆的體力消耗巨大,如果一刻鍾之内再拿不下城頭的話,這場亡命搏殺就等于失敗了。
無需多說,失敗即死。
“沒什麽多說的了,弟兄們,咱們也殺他娘的吧!”
“殺!”
曹軍頭目走投無路,相繼踏上了沖陣的行列。
眼見自家的頭目也上了戰陣,賊寇士氣爲之一振。
周興渾身浴血,他手中的一杆鐵槍上下翻飛,很是挑飛刺傷了幾名賊寇,然而,今日裏的賊寇太過悍勇,隻要傷不至死,他們都會慘笑着試圖與守軍同歸于盡。
“邪門,太過邪門了,難道這些賊寇都瘋了不成?”周興畢竟太過年輕,他隻是仗着心中的那股傲氣在與賊厮殺,可當賊寇表現出亡命嗜血的勁頭過後,周興又有些後怕了……
後續湧上城頭的多是些沒上過戰場的鄉民、家丁,讓他們呐喊助威的話可能綽綽有餘,然而,若讓他們與流寇面對面的厮殺,這就有些強人所難了。
曹軍殺人如麻,一旦躍上城頭,往往就是狼入羊群的局面。
形勢對守軍極爲不力,周通絞盡腦汁也想不出破敵之策。
爲什麽那李賢李使君剿起匪來好像順風順水,極爲簡單,而到了掖縣,守個城就變得這麽艱難了?
“咚咚咚”,戰鼓響,從視野的盡頭,一隊隊身穿紅襖的軍卒出現了。
迎風招展的漢字大旗引得城頭歡聲雷動。
來了,援軍終于來了!
周通松了口氣,這一刻,他隻覺得渾身上下疲憊不堪,好像連動一根手指都會累的慌。
賊寇慌了,青州軍來了,本以爲可以趁着這夥殺神未至的當口兒攻下郡城,飽食一頓,可沒想到他們還是來了。
半個多月的時間,兖州軍像耗子一樣被青州軍驅趕着來到了奉高。
途中,兖州軍也曾發起亡命的反抗,可卻無一人成功。
欺負郡兵鄉民,他們得心應手,可是面對青州軍他們真的提不起半點厮殺的勇氣。
怪隻怪青州軍太過強悍了。
許褚、徐晃、曹仁三人何等的意氣風發?他們三人攜大勝之勢,意圖直入青州,可是差不多三萬人的大軍,最終卻奈何不得一個四千人的方陣,最後更是被打的大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