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軍奇兵出擊,本想占盡先機,誰曾想半途中竟然遇到周倉的人馬。
好端端的一場奇襲變成了遭遇戰。
狹路相逢勇者勝,誰的刀更快,誰的力氣更大,誰便是勝者。
失敗者是沒有機會抱怨的。
周倉卯足了力氣,一刀劈死了糾纏的曹将。
刀光透過胸腹,曹将張大了嘴,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曹将死後,随行的兩千曹軍徹底陷入重圍,到處都是兇神惡煞的青州軍。
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全無希望之後,曹軍沒堅持多久,他們降了。
解決了意料之中的客人,周倉馬不停蹄,直往東城而去。
此時,曹軍已經沖上城頭。
養精蓄銳的青州軍等了很久,終于等到了他們的對手。
“殺,殺,殺!”
守軍士氣高昂,而曹軍毫不遜色,他們在夏侯惇的統領下健步如飛
曹操眯縫着眼睛,此戰便是他洗刷恥辱之戰,他要用宛城來摘掉自己“逢李不勝”的帽子。
緩坡已成,守軍再無地利優勢,接下來,曹操要做的事情便是耐心等待。
半晌,似乎想到了什麽,曹操嘴裏道:“傳令下去,速速加派斥候,務必探清方圓五裏的一舉一動”。
“喏!”
周倉也好,張繡也罷,便是張遼都是出了名的狡詐,眼瞅着破城在即,曹操不想節外生枝,他要将所有的隐患消除幹淨。
城中,張繡大聲喝令:“左右,随我擊殺曹軍!”
“殺,殺,殺!”
張繡老卒大聲應諾。
曹操謀算未成的時候,守軍隻能步步爲營,多加防備,等到曹操計策一定,青州軍便輕松多了,他們在見招拆招的時候,甚至有暇反戈一擊。
周倉的戰績便是最好不過的證明。
曹軍數量衆多,很快便引燃了城樓。
青州軍死戰不退,可是,曹軍好似不知疲憊一般,他們越戰越勇。
東城已經是一片火海,濃煙滾滾。
周倉、劉備正往此處趕來,誰能笑到最後?
冀州,幾丈高的紅布幌有氣無力地耷拉在那裏,偶爾有熱風吹過,那布幌微微一振,似醒微醒的顫了顫,但沒多久,又昏昏欲睡的動也不動。
布幌下幾丈遠的地方,一個簡易的酒鋪穩穩的紮在那裏,酒鋪的四周立着幾根擀面杖粗細的竹竿,竹竿底下墜着大石,厚重的大石宛若一座座巨山,壓的那鋪面四平八穩。
鋪面裏頭依稀可見四、五張竹制的桌子,青綠色的竹子讓人一望之下就産生一種親近之意,鬥大的“酒”字高高的綴在鋪外的竹竿上,那飄逸潇灑的字體端的是“涼意撲面”。
四十歲上下的酒肆老闆咧着大嘴,見誰都招呼:甘醇可口的青州燒酒,五文錢一碗,客官,您要不要來一碗?
聽着他那蠱惑無比的聲音,間或有幾個口渴的行人點頭颌首的功夫,笑眯眯的買了他一碗,錢一入手,那酒肆老闆笑的更歡快了。
“這天最好再冷上幾分,若是冷的狗都不出門,那我的生意肯定好的緊,哎!剛才那閨女要是多來幾回,我這鋪面可就……”酒肆老闆一個走神的功夫,冷不防迎面走來幾個男子。
爲首的那男子衣着華貴,足蹬青皮靴,外罩白色披風,腰際還蕩着塊成色十足的玉佩,酒肆老闆笑臉一樣,嘴中招呼道:“客官要來碗酒嗎?”
“四碗酒”
酒肆老闆不敢多言,連連點頭颌首,嘴中道:“好嘞!客官您稍等,四碗燒酒,保管您暖意盎然!”
聽這店家叫的歡快,一直行在前頭的那少年又笑道:“你這店家不錯!”
店家谄媚地笑了下,并不答話。
少年身後,三名男子遲疑道:“公子,我們就不必落座了吧?”
“你這潑才,怎生如此鼓噪,叫你坐,你便做,怎如此多事?”少年低聲呼喝,罵的那人連連作揖。
“喏!”
少年便是李賢,他一路北上,身份變換了無數次。
一會兒是做買賣的少東家,一會兒又是投親的貴公子,這等法子完全甩掉了盯梢的人。
此次,進入酒鋪,李賢卻帶上了一個黑面幹瘦的老者,許是頭一次和如此富貴的人兒離在一起,他渾身燥熱,很不自在。
單手接過一碗酒水,咕噜噜灌了一大口,那少年大聲贊道:“好酒!”
老人喉嚨微動,肚裏的酒蟲似乎也動了起來。
李賢笑道:“哎呀,老人家但坐無妨,你且寬心,此次我喊你過來,就是有幾句話想問問你。”
那老人還待多言,冷不防腳尖被人一踩,腳底一疼的功夫,哪裏還敢多嘴,當下便如那上刑場的死囚犯一般,閉眼呆坐,動也不敢動。
見老頭還是坐了下來,李賢哈哈一笑,嘴中道:“這便是了嘛,你在城中也有鋪子,我且問你,這幾日城中那夥軍漢可有擾民之事?”
一聽到“軍漢”倆字,老人家渾身一抖,本想閉口不言,可對上李賢那笑意十足的臉,他猶豫一番,還是實話實說道:“公子,實不相瞞,這夥軍漢倒還有規矩,拿人貨物酒食都是按行情付了錢的,小人的貨鋪也與軍漢做過生意,他們出手大方,從無拖欠”。
李賢心中滿意,面上故作驚訝,嘴中道:“哎呀,這冀州竟還有如此軍漢?怎生我遇到都是妄行不法的夯貨呢!”說完還搖頭不語,故作不堪狀。
話音剛落,随行的親将是大爲贊歎:咱家将軍的手段是愈發高深了……
他們幾人默然不語,但那黑瘦老漢似乎頗爲不忿,嘴裏倒有幾分爲那軍漢正名的意思:“這位公子,若是有軍漢強買強賣,這也不怕,隻要被那臂纏紅布的好漢發現了,賠了錢财之後,立馬扭走!”
聽這老漢說的親切,李賢笑的更歡快了,可他還是故意疑惑道:“還有這等好事?莫不是武判官下凡了,不然怎會有這般人物?”
這自賣自誇的話語讓親衛肚裏一抽,差點來個血管梗賽,沒法子,誰讓他們家将軍如此的腹黑呢。
沒曾想,聽到李賢“武判官”的評價,黑面老者竟連連颌首,偏還正義淩然的說道:“正是如此,武判官下凡,到了這涿郡城。那李使君降稅減租,可不就是個武判官麽,我看呐,他老人家還是個财神爺!”
一傳十十傳百,李賢的年齡身段傳到這涿郡百姓的口中,早變了幾變,雖不是青面獠牙,身高八丈,可也是面寬耳厚,福相深重、心胸寬廣的人物!
聽到李賢誇贊“武判官”,老者神情一松,腰肢一垮,補丁遍布的外衣裏,桄榔一聲掉下個東西,那東西翻了幾滾,正好滾到了李賢的腳下。
李賢也是好心,彎腰便撿了起來,隻見那物事觸手溫軟,滑潤貼手,“咦”這玉佩倒有塊好料!
不大的酒肆裏錯落有緻的擺放着五張茶桌,許是天氣過冷的緣故,過往的客商總會到此處歇腳暖身,因而,那桌子邊上總是坐滿了客人,這客滿人多的情景可把酒肆老闆樂翻了天,執壺添酒的功夫,他一晃腦袋,探尋的目光在李賢臉上上打了個圈兒,滿腦子問号的同時,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轉過了身子,看那他笑臉迎客的模樣,哪還有半點“八卦”心理?
右手端碗,左手把玩着玉佩,李賢嘴裏道:“老人家,你這玉佩可要收好了,它雖說不上價值連城,可也值個幾百兩銀子,如若無事,切莫在他人面前展示,以防小人窺探”。
輕輕地笑了笑,在老王頭又驚又慌又喜的目光下,李賢左手往前一遞,便要把手中的玉佩交還給老王頭。
老王頭呆愣了半晌,本以爲這少年公子要貪墨了自己的玉佩,哪曾想對方隻是端詳了片刻,然後便分毫不差的還給了自己,巨大的失望之後竟迎來了驚天的喜事,這可真是“武判官”保佑,嘴中低低的念叨了幾聲,老王頭伸出一雙顫顫巍巍的黑手,瞥見對方并無反悔的意思之後,他才放心的接入懷中,然後心有餘辜的拍了拍胸口,長松一口氣。
對方那小心謹慎的模樣看的李賢一樂,依稀記得他前世第一次做家教時,口袋裏的那六百塊票子,自己可不就是數了又數?清咳了一聲,李賢又轉移話題道:“老人家可知道今日這南街爲何如此忙亂?”
這問題倒是簡單的可以,既不犯忌諱,也不需要遮擋隐瞞,隻需要實話實說就可應付交差,想到這裏,老王頭大着膽子,狠狠的灌了一碗酒水,右手抹嘴的時候,嘴中道:“回公子,今日城中來了個散财童女”。
李賢陡聞這古怪的稱呼,心中道:好嘛,武判官、财神爺、散财童女,各路神仙都到了!
心中略一盤算,面上卻颌首示意對方繼續說下去。
老者得了李賢的首肯,這才絮絮叨叨的說下去:“公子爺,那童女長的跟天上的仙女似的,花錢又大方,心地又善良,銀錢就跟路邊的土疙瘩一樣,一撒就是一大把……”
“呀,這又是哪路财神?按理說低調行事、小心謹慎才是大門大戶的應變之策,怎麽聽這老者的意思,對方是有意招搖過市?”李賢心中一動,仔細的咂摸着老者話裏的意思。
城中,市坊所在的位置,一個矮小精明的店老闆躬着腰身,滿面讪笑,嘴裏道:“小姐,這屏風可是青州匠工坊所制,上頭還有李使君的題字呐,一扇十貫銀錢,您要一扇麽?”
少女行到近前,聞得鼻間傳來的淡淡檀香,心裏明白這定是那屏風的功效,她小嘴一努,嘴中道:“大嘴,買十扇!”
話音剛落,便有一個身高七尺,面色兇悍的大漢依言走到近前,掏出銀錢付賬的功夫,壯漢鼻下的那隻寬敞無比的大嘴煩躁的一咧,唬得的那店家心肝一跳,差點少收了銀錢。
心滿意足的出了這店,風一樣的女子鼻頭微翹,酒窩一挽,露出個笑臉,嘴中道:“宓兒,你等着,等姐姐我見了那賊子,非狠狠的擰他一頓不可!”似乎爲了表明自己的決心,她小手颌動,做了個擰耳朵的動作。
在這紅衣女子的身旁,立着一個十五、六歲的白裙少女,白衣飄飄的裙裝映着一張粉嫩白皙的臉,隻是此刻那少女似乎心事重重,眉毛彎彎的,低眉躁眼的打不起精神,聽得姐姐勸慰,她才緩緩的說道:“阿姐,宓兒沒事,隻是你買的這麽多東西……”
她還沒說完呐,紅衣女子就咯咯一笑,白璧般的手臂一纏,便挽起了白裙少女,大模大樣的甩了幾下手臂,她嘴中道:“哎呀呀,管他呢,姐姐我難得出門一次,若再畏首畏腳,那還有什麽樂趣?這次要不是你攔着,姐姐我早去找那賊子了!哼,敢欺負宓兒,看我不……”
“阿姐!”眉眼一紅,聲音一顫,白衣女子似要哭出聲來。
“哎呀呀,好妹子,别哭别哭,好端端的哭個什麽嘛,你惱那賊子,姐姐替你出氣便是!姐姐也不買東西了,這就去找他算帳!”說罷,這紅衣女子一挽衣袖,似要找人幹架的模樣。
手臂一緊,差點被對方脫了出去,白衣女子心中一急,嘴中道:“阿姐,這次是宓兒錯了,不該撺啜你跑出來,若被伯父知道了,隻怕阿姐你又要遭殃了。”
又是咯咯一笑,紅衣女子不以爲然地說道:“我還當妹子擔心什麽呢,放心吧,父親才舍不得打我呢,頂多禁足些日子!要是我撒嬌耍潑,不需三日便能重獲自由!倒是妹子你,偷瞞着甄叔父,私自跑到了這涿郡城,隻怕他早急翻了天。”
話一說完,對上妹子那心憂的眼神,紅衣女子哪裏還不知道自己又說錯了話,快速輕巧的打了幾下嘴,她着急的說道:“看姐姐這嘴,勸人的話都說不出來,妹子,你可别惱啊。不妨事的,你不是留下書信的麽?再說了,知道你我二人私出家門,我父親應該會知會甄叔父的,隻要知道你我平安,他們不會太過擔心的!
大大咧咧的女子總算是年長對方幾日,雖說錯了話,可三言兩語間又把對方勸得破涕而笑。
姐妹二人手拉手,儀态全無的行在涿郡街頭,引得店家小販紛紛側目,那叫賣的聲音更是大了幾百倍:上好的挂墜!安南的象牙!瓊州的珊瑚!夷州的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