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卑、匈奴、羌人亦是難纏的角色。
在幽州、并州,相對于日薄西山的匈奴,聚居西涼的羌人,烏桓與鮮卑是勢力最大的兩個族群。
烏桓部,自打蹋頓掌權以來,與鮮卑人的關系一直和多戰少。
并非蹋頓吃齋念佛,發了善心,而是因爲鮮卑也很強大。
烏桓有雄心勃勃的蹋頓,鮮卑也有柯比能。
真正的曆史上,便是柯比能第二次統一了鮮卑,如此人物,自然不可小觑。
此時距離檀石槐第一次統一鮮卑已經過去了幾百年,強大的鮮卑分成三個部分,一是步度根集團,擁衆數萬,據有雲中、雁門一帶,二是轲比能集團,分布于代郡、上谷等地,三是原來聯盟“東部大人”所領屬的若幹小集團,散布于遼西、右北平和漁陽塞外。其中轲比能集團勢力最強,影響大。
說起來,夫蒙青冉所在的夫蒙部便屬于東部聯盟。
蹋頓掌權以來,一直侵占東北鮮卑的草地,甚至多有讨伐,隻是畏懼柯比能的聲勢,所以才不敢大開殺戒。
數百年前,夫蒙部曾經強大過,可是,近年來早已經日薄西山,就連蹋頓都敵不過。
面對蹋頓的滋擾,夫蒙部曾經向柯比能求援,然而,柯比能卻不置可否,并未明确派出援軍。
對于東部聯盟而言,夫蒙部是曾經聯盟的核心,如今雖然自身難保,可是,在鮮卑人中依舊有不小的地位。
蹋頓侵擾夫蒙部,柯比能樂見其成。
夫蒙部的存在已經影響到柯比能的統一大業,蹋頓若是能夠将其消滅,對于柯比能而言甚至是一件好事。
柯比能甚至打好了算盤,隻要夫蒙部徹底消失,他便點齊兵馬,以複仇爲名征讨蹋頓!
到時候,既除去了對手,又牟取了人心,可謂一舉兩得。
鮮卑的内部矛盾,蹋頓早有耳聞,若非如此,他也不會一心征讨夫蒙部。
蹋頓所在的部落與夫蒙部相距不遠,隻有消滅夫蒙部,蹋頓才能進一步強大。
近來,夫蒙部得了青州的援助,實力大增,可是,烏桓卻不以爲意,依舊咄咄逼人。
若不是精銳騎軍盡數南下,說不定烏桓人早已經滅了夫蒙部。
建安元年冬,青、徐兩州刺史李賢上奏朝廷:烏桓不服教化,屢次叩邊,幽州、并州、冀州深受其害,青州軍不忍生靈塗炭,願與酋虜決一雌雄。
奏書自然得到許可。
如今的劉協學乖了很多,他知道,在這種大事上,萬萬不可有半分拖延之意,否則的話,李賢一定會施展血腥的報複。
劉協忘不掉,月旬之前,自己仰仗的三千親衛一夜之間遁逃了五百人。
說是遁逃,可是,逃卒的屍首很快便被發現了。
毫無疑問,能夠将五百兵馬如此不動聲色地幹掉,這樣的人物,唯有李賢一人。
經此一役,李賢但有所求,劉協無敢不從。
诏書下達之後,青、徐青壯踴躍應募,李賢不費吹灰之力便募集一軍,增援冀州。
實際上,李賢與烏桓人的戰争其實早已經開始了,隻不過,一直以來李賢都沒有大義的名分。
如今奉旨征讨,終于算是名正言順。
消息傳到兖州,曹操很是意外,“征讨烏桓?李賢的葫蘆裏賣着什麽藥?”
郭嘉凝眉不展:“我聽說,李賢在冀州廣建軍堡,耗費極大,不過,此舉對付烏桓騎軍很是有效,下诏讨賊?興許是李賢有了克敵制勝的手段”。
曹操深以爲然,李賢總是有些聞所未聞的手段,如今搞出這麽大的動靜,定是有了必勝的把握。
想到軍中推廣的馬蹄鐵,曹操對李賢的懼意深了。
原本壽命極短的戰馬,釘制馬蹄鐵之後,使用時間大爲增加。
這等利器竟然出自李賢軍中,可以想象,李賢手中到底有多少殺手锏!
建安二年春,太史慈親率大軍準備由濱海道進攻蹋頓的統治中心,柳城。
此時,涿郡已入太史慈之手,一萬騎軍、兩萬步卒整裝待發。
三萬兵馬看上去不多,卻都是武裝到牙齒的精銳老卒。
野戰對敵,他們足以硬撼同等數量的騎軍,這就是李賢的底氣。
誰曾想,就在大軍啓程之際,一場大雨不期而至,濱海道無法通行。
這可如何是好?
無奈之下,太史慈隻得求助于“地理通”田疇。
田疇谏言道:“尚有微徑可從”。
這條“微徑”就是從今天的河北喜峰口到冷口一線,古時也稱“盧龍塞”的交通要道。
太史慈大喜過望,他使人在濱海道上豎碑刻字,佯稱因道路不通大軍已退。
消息傳到蹋頓耳中,這位烏桓首領信以爲真,逐漸放松了警惕。
其實,這隻是太史慈施出的一計。
實際上,趙雲早已經統領騎軍從“盧龍塞”火速出關,一路急行軍直到白狼山附近。
白狼山距離烏桓柳城尚不足二百裏,剛剛得知消息倉促趕來的烏桓軍,正與青州軍在此處狹路相逢。
青州軍以太史慈、趙雲爲代表,可謂猛将如雲,而他們麾下,四千青州精騎與六千各族騎軍組成的精銳厮殺經驗豐富。
烏桓人數量極多,單兵作戰能力強,但他們缺乏戰略與戰術配合。
長途跋涉,青州騎軍與烏桓騎兵體力消耗極大。
不過,太史慈明白,必須早做決斷,否則的話,一旦烏桓來援,青州必敗。
破釜沉舟之下,太史慈與趙雲身先士卒,猛攻敵陣。
萬人敵,沖鋒陷陣,不可阻擋。
哪怕烏桓騎将豁出了性命,卻不能阻住趙雲、太史慈分毫!
沖,沖沖!
烏桓騎軍的陣形不複存在,俱被沖散。
青州軍見狀,急忙發起猛攻。
數萬名兵馬厮殺作一團,關鍵時刻,青州步卒及時趕到。
戰場局勢由此一變,腥風血雨之中,青州軍越戰越勇,而烏桓人逐漸敗下陣來。
單于蹋頓當場被俘,爲除後患,太史慈将其斬首。
蹋頓敗亡,烏桓人再無戰心。
太史慈趁亂斬殺數名烏桓大将,餘者四散潰逃。
經此一役,烏桓精銳不複存在。
太史慈并未見好就收,而是長驅直入,直搗黃龍,占據烏桓重鎮柳城。
與此同時,征讨各部的方略也在有條不紊地進行。
幽州,涿郡以北四百裏外,此處正是一處烏桓人的聚落。
這是一個甯靜的早晨,生機勃勃的陽光從地平線上騰空而起。
牛羊在木栅欄中哞哞地叫着,早起的孩子哼着歌兒,擠着馬奶。
部落中強壯的漢子吃了幾塊肉餅之後便驅趕着牛羊離開了家。
忽而,一陣急促地犬吠聲響起。
留守在部落中的婦孺們遲疑地翹首相望,難道早起的牛羊又遇到了豺狼,要不然忠心的獵犬怎麽會發出如此兇狠的叫聲?
“快,烏桓部的鄉親們,趕緊離開這裏,漢人來了!”
一名部落中的好漢縱馬狂奔,他大呼小叫着,試圖讓同族的部衆離開,然而,上一次漢人來襲還是幾十年前的事情,多數部衆根本不相信這個漢子,他們甚至認爲這是一個玩笑。
公孫瓒已經死了,袁氏對待烏桓很是友善,拉攏還來不及,怎麽可能滋擾?
直到那漢子找到族長,由族長宣布舉族遷徙的消息之後,烏桓部落的部衆們還是有些将信将疑。
溫順的漢人像牛羊一般,十多年來,他們的軍馬從未踏上這片茫茫無際的草原。
去歲,部落中的勇士在蹋頓的蹿啜下加入了南下滋擾的行列,那一次,勇士們所獲頗豐。
據說,漢人們忙着占據遼東的土地,無暇顧及這裏。
怎麽一年不到,懦弱的漢人就敢出關了?
由于兀楊部落與蹋頓走的很近,之前更是與蹋頓部勾結強占了鮮卑人的草場,因而,青州軍将其作爲報複的目标。
此番,聽聞漢軍列陣而來,兀楊的頭人當即明白了,漢人這是來報複了!他們擊敗了蹋頓的鐵騎,乘勝追擊而來。
雖說,開春的時候兀楊并沒有派出軍馬跟随蹋頓出征,可之前,兀楊部落畢竟做過蹋頓的幫兇,漢人找上門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匆忙間,兀楊的頭領甚至連聚集兵馬與漢人決一雌雄的勇氣都沒有,在他想來,能夠打敗蹋頓的兵馬一定不是等閑之輩,況且,若是漢人勢弱,又怎麽敢追殺出關外,追到這裏來?
漢人定是有恃無恐!
兀楊的頭領不打算拿族人的性命來冒險,反正漢人補給困難,他們早晚要回到城池,回到關内去,那時候,失去的草原依舊可以奪回來。
但是,倘若兀楊部落的與漢人厮殺,折損過多,那最後獲利的就可能是其它的部落了。
相對于漢人,兀楊的頭領覺得其他部落更加危險。
于是乎,在漢人的軍馬抵達之前,兀楊阖族上下五百戶人家便離開了。
攜老帶幼,又有衆多的牛羊做累贅,因而兀楊部落行進的十分緩慢。
據說,漢人的騎軍稀少,僅僅是些步卒。
對付步卒,兀楊的頭領更有心得,隻要避其鋒芒就可以了,反正漢人無馬,追不上來!
就這麽北上行進了五十裏路,一道蜿蜒盤旋的河流擋住了去路。
族人們累的緊了,餘裏耶覺得休整一下也無所謂,反正漢人還在幾十裏開外。
原本行進當中,婦孺老幼們還能挨受得住,此番,一經休整,衆人當即覺得疲倦湧上心頭。
有的人在歎息那片來之不易的草場,有的人在懊惱什麽物品拉在了家中……
忽而,一陣黑壓壓的箭矢騰空而來。
“敵襲!”
凄厲的叫聲響徹雲霄。
餘裏耶驚回首,隻見大隊大隊鮮卑人打扮的騎軍正渡水而來。
“怎麽回事,鮮卑人怎麽會跟漢人一道殺了過來,這是巧合嗎?”
“我是餘裏耶,不知道是哪位将軍在此?我們兀楊部落一向與鮮卑交好,此番莫不是有了什麽誤會?”
餘裏耶一開始還中氣十足,可慢慢地,當他看到鮮卑人身後飄揚的那面漢字大旗之後他完全驚訝了。
這他娘的什麽情況?
鮮卑人怎麽打起了漢人的旗幟?
“别他娘的廢話了,想活命的話,就讓你們部落的男丁們盡出出列,若是想作死,隻管反抗,某家的大刀可是饑渴難耐的很”
說話的正是田楷,他領着一百名鮮卑騎兵堵住了兀楊部落的北上之路。
至于其他的鮮卑騎兵,全都是青州軍假扮的。
餘裏耶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在他眼前的一千名鮮卑鐵騎完全是外強中幹,他們當中的絕大多數人甚至剛剛學會起馬。
鮮卑人能征善戰,一千名騎軍,絕對是一股強大的力量。
别的不說,隻是五百騎軍就可以将兀楊部落屠個幹淨了,即便部落的勇士們竭力反抗,也逃脫不了這個下場。
後有追兵,前有堵截。
怪不得漢人追的不緊不慢,原來他們早有準備。
雖說餘裏耶不明白爲什麽鮮卑人會跟漢人搞到一處,可眼下的形勢再明白不過。
投降,亦或者死。
餘裏耶不想死,他麾下的部衆們更不想死。
當整整三百六十名成年丁口被拘禁做一處的時候,餘裏耶知道,他必須征求漢人統領的原諒,這樣的話,他們的部落才有生存的希望。
三個時辰之後,兀楊部落在一千名青州軍卒的看押下進入了柳城。
擊殺蹋頓之後,太史慈将柳城據爲己有,軍令、政令皆由此發出。
餘裏耶見到了太史慈,這位漢人中的赫赫有名的大将。
甫一見面,太史慈便開門見山:“兀楊部落的生死存亡都在你的一念之間,我隻問你,願意歸降嗎?”
餘裏耶大聲叫道:“願意歸降。”
太史慈微微輕笑:“既然願意歸降,那你們部落的勇士們便要爲大漢征戰,在此之前,你們的婦孺們需要在我的視線之内,這麽說,你明白嗎?”
餘裏耶臉色大變,這就是拿整個部落的前途來威脅他呀。
除非餘裏耶打算放棄全部的妻女,不然他隻有爲大漢賣力了。
許是看到了餘裏耶臉上的不忿之意,太史慈又解釋道:“使君有言在先,隻要兀楊部落爲我大漢征戰十年,十年之後,他便還你們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