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來,袁紹統領十萬大軍渡河南下,進擊高唐,聲勢可謂浩大至極。
徐晃統領一萬精兵嚴陣以待,袁紹與李賢的争鬥,曹操雖然不想早早摻和進去,但是,卻也不願意遭受吃魚之災。
袁紹也好,李賢也罷,他們雙方在青州聚集的實力都已經超過了四萬之數,一個不察,兖州就有可能遭遇大變。
曹操好不容易才從呂布手中奪回兖州,豈容他人染指?
再三掂量之下,曹操在兖州與青州交界處布置重兵,濟北國有徐晃,東平國有曹洪,兩将統兵兩萬。
兩萬大軍進取不足,不過,防守卻是綽綽有餘。
一旦事情有變,坐鎮濮陽的曹操甚至可以發兵增援。
毫無疑問,倘若沒有變故,曹操會一直坐山觀虎鬥。
不過,人算不如天算,再好的算計也會有諸多變故。
這一日,濟北國徐晃大營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冀州刺史袁紹帳下許攸求見徐晃徐将軍”
許攸在北地頗有聲望,徐晃不敢怠慢,他将許攸接入帳中,笑道:“不知子遠先生此番前來所爲何事?”
許攸鎮定自若,道:“欲與曹公做一樁交易”。
徐晃眉頭一跳,道:“喔?什麽交易?”
“世人皆知青州李賢乃曹孟德之生死大敵,若能取其項上頭顱,不知曹公會出什麽價?”
徐晃臉色微變,半晌之後方才說道:“李賢多行不義必自斃,若是袁使君能夠替天行道,我家主公自然求之不得,不過,如果袁公失手,我家主公會親自出手”。
許攸緩緩搖頭,道:“曹孟德三次出兵,三次敗于李賢之手,夏侯淵、曹純、樂進接連戰死,恕我直言,若無外力相助,僅憑兖州的實力,怕是奈何不得李賢了”。
徐晃出言反駁:“兖州之敗,不過是因爲呂奉先的緣故罷了,如果沒有呂布的牽制幹擾,李賢絕難取勝”。
許攸懶得争辯,隻是說道:“難道徐将軍沒有發現嗎?自從李賢将天子接到下邳之後,聲望一時無二,大有蓋過曹孟德的迹象”。
“虛名而已,算不得什麽?”
許攸又道:“李賢挾天子以令諸侯,此番,天子親征,我估摸着多半是受到了李賢的挑撥”。
徐晃不置可否。
“此乃天賜良機,倘若曹公放過了,隻怕會追悔莫及”
徐晃如墜雲霧,有些搞不清楚許攸在說什麽。
好在許攸馬上就揭穿的答案,“我家使君有言在先,隻要曹使君願意出兵,與我冀州共擊李賢,事成之後,必會督促天子回轉長安!”
什麽回轉長安?不過是委婉些的說話,許攸的意思是,袁紹可以接受曹操掌控天子,但是,前提必須是擊敗李賢。
投桃報李?
許攸的這份大禮不可謂不重,徐盛不敢怠慢,他略一斟酌,嘴裏道:“袁公提點二十萬大軍大舉南下,難道還奈何不得李賢?”
“李賢兵多将廣,此番北上,總計不過四五萬人馬,與青州、徐州的實力相差甚遠,我家主公的意思是困住高唐,坐等李賢的援軍抵達”
圍點打援的成語典故這時候還沒有出來,許攸隻能用較爲淺顯直白的語言将計劃說出。
徐晃能文能武,自然明白袁紹的意圖,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麽,冀州軍所圖極大,說不定是整個徐州!
不過,成功的可能性也是有的,姑且不提袁軍的戰績,便是數倍于青州軍的數量,冀州軍都應該占據上風才對。
袁紹缺糧的消息在軍營内外都是秘密,爲了穩定軍心士氣,就算涿郡城的事情都已經封鎖住了。
曹操雖然在高唐派遣了細作,可是旁觀者畢竟了解不詳。
袁紹圍城攻打,三番兩次未曾得手,如今到了徐晃耳中也已經自行腦補成了另一番謀劃:爲了麻痹李賢,袁紹是在示弱以敵!
徐晃壓根想不到,不是袁紹不願意,實在是因爲李賢太強了。
真相總是掩埋在無數的謊言之中,十多萬大軍竟然攻不下一座隻有三萬人駐守的城池,如此消息,怕是曹操聽罷之後也會覺得難以置信。
因而,當許攸抛出圍點打援的幌子之後,徐晃第一時間便信了。
也隻有如此,袁紹的所作所爲才能解釋的通。
不過,既然袁紹一人便可以解決李賢,又爲何畫蛇添足,讓許攸出使呢?
徐晃畢竟不是傻子,直覺告訴他,此事必有蹊跷。
恰在此時,許攸又道:“李賢麾下大将太史慈正在黃河以北,兩軍首尾不能兼顧,隻要曹公出擊,必可輕易斷絕李賢退路”。
“袁公實力強大,何須兖州出馬?”
“非也,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李賢雖入險境,可是,爲了防止他困獸猶鬥,多做一些防備總是好的”
徐晃考慮一番,還是決定如實上報,聯袁攻李,這可是大事,由不得他一人做主。
雖說,多數人都将李賢當成了無惡不作的賊子,就連徐晃自己也恨不得生啖李賢之血肉,爲亡友報仇,可是,李賢身居高位,又有天子做護身符,等閑兵馬出征,壓根師出無名!
算了,這等煩心事還是讓曹使君去撓頭吧!
徐晃想明白之後,對許攸更是多出了幾分熱情。
許攸當機立斷,提出了置換軍糧的建議。
“徐将軍,軍營之中戰馬似乎不足使用呀,不知可有此事?”
徐晃拍了拍腦門,道:“不錯,如你所見,營中良馬極少,多數都是驽馬”。
許攸心中一跳,他知道機會來了。
如果空手套白狼,謹慎的徐晃說什麽也不會答應,可如果換來的是戰馬呢?
誰不知道,北地多良馬?
想到這裏,許攸嘴裏道:“久聞兖州虎豹騎戰功赫赫,不知現在何處?”
“正在兖州備戰”
“隻要曹公出兵相助,我可以說服袁公與兖州交易一批戰馬”
“什麽?果真如此?”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徐晃激動起來,他相信就算是曹操親自坐鎮,也不會拒絕這樣的交易。
能否提前交易一些馬匹?
抱着試試看的念頭,徐晃笑道:“我有一策,不知當講不當講?”
“但說無妨”
“北地戰馬優良,可是,我等并未親眼所見,隻是略有耳聞罷了,子遠可否辛苦一遭,帶一些戰馬讓我等開開眼?”
許攸心頭一跳,繞了這麽久,終于等到徐晃主動開口了。
此去濮陽起碼要耗費三日的時間,三日之後,營中已經缺糧了!
沒有糧秣,軍心士氣會遭遇重大打擊,袁紹絕對承擔不起。
許攸早已經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也要在離去之前爲大軍搞來一批糧秣。
如今看來,徐晃已經上鈎,接下來就看如何收尾了。
“公明将軍言之有理,不過,這交易方式如何選擇?”
“銀錢?還是布匹?”
許攸連連搖頭,道:“糧秣如何?”
“作價幾何?如何置換?”
許攸略一沉吟,道:“煩請轉告曹公,我打算用上等良馬做三百石,八千良駒可否?”
漫天要價,坐地還錢這是題中之義,徐晃笑道:“三百石怕是有些多了,兩百石如何?”
“如果曹公誠心相助,二百八十石,不可再少了,須知我方置換的全是良駒”
“二百六十石,如果同意,我這就快馬通禀曹公,當然了,子遠先生可以同行”
許攸着急會見曹操,當然不會拒絕。
一番快馬奔馳之後,日落之前,雙腿酸麻的許攸便來到了濮陽城。
曹操聽聞許攸打算買馬,親自設宴款待。
許攸徑自說明來意。
曹操聽罷,覺得很是蹊跷,袁紹願意用良駒換馬,前提是兖州出兵,這也太迫切了吧?
曹操爽然一笑,半晌之後方才說道:“兖州雖然缺馬,但是,糧秣卻也不多,戰馬換糧一事,事關重大,我需要好生思慮一番,足下遠道而來,想必辛苦的很,不如先行休息,明日早做答複”。
許攸沒有選擇,隻好應諾。
等到許攸離去之後,郭嘉急忙說道:“使君萬萬小心,正所謂事有反常即爲妖,袁紹三番兩次求助使君,意圖雙方聯手,攻擊李賢,可是,使君全都拒絕了,這般情況下,袁紹理應懷恨在心才對,又怎麽會千裏迢迢來送馬?”
曹操連連颌首,道:“奉孝所言極是,我若是袁本初,大占上風之後,一定不會讓他人染指”。
話音剛落,郭嘉與曹操眼前俱是一亮,兩人相視一笑,道:“不如我們将想法寫到桌上,然後對照觀看,是否想到一處,如何?”
“好!”
說罷,郭嘉與曹操用酒水在桌上寫着什麽。
須臾,曹操、郭嘉看了答案,大笑道:“君子所見略同,袁本初定是遇到了難題,所以才想要我們出手”。
“既然如此,其中應該沒有圈套,不過二百六十石的價格,我覺得還可以再壓壓”
曹操微微颌首,嘴裏道:“袁本初十萬大軍南下,竟也奈何不得李賢,看來,兖州是該出手了,否則的話,萬一李賢勢大,我兖州必不可保”。
郭嘉深以爲然,袁紹已經使出了八分的力氣,可是,硬是奈何不得使出六分氣力的李賢。
這豈不是說,倘若李賢全力以對,敗逃的已經是袁紹了?
仔細想想,曹操與郭嘉都有些不寒而栗,他們謀劃再三,卻還是小瞧了李賢的實力。
“李賊本是鹽丁,窮弊粗魯,此人竊據我漢室之權,着實可恨,如今連天子都身陷其中,我曹孟德身爲大漢臣子,必須出手懲治!”
出兵歸出兵,換馬歸換馬,三言兩語間,曹操便同意了與袁紹的馬匹交易。
正談論細節的時候,忽而,外頭有人大聲叫喊:“主公,主公!”
曹操雖未回頭,卻也知道來的是族子曹真。
曹純、夏侯淵接連戰死之後,曹操對曹氏族人更顯寬厚,“子丹,何事喧嘩?”
曹真快步踱入房中,道:“袁本初麾下使者正在東市賣馬,消息傳遍全城,百姓、商賈争相觀看,如果主公沒有興趣,我這便去了”。
這算什麽事?
明明是冀州使者,卻在兖州郡城生出事端,何其不智?
曹操有些不爽,道:“許攸入城的時候,我已經聽人說了,其行馬匹不過二十之數,就算他們發賣,又有什麽看頭?”
曹真笑道:“主公有所不知,我聽說許攸所買的馬匹中,有一匹照夜獅子,号稱千金!”
話音剛落,曹真又道:“不過,我聽說許攸并不要銀錢,隻要米粟,如果有人将糧秣運到青州,他可以予以優惠”。
曹操與郭嘉四目以對,如此看來,袁紹真是缺糧了!
“如何?主公若不想去,我可就自己去了”,說罷,曹真自顧自地走了。
正所謂千金易得,一馬難求。
到了敵我厮殺的戰場上,一個好的坐騎甚至有可能救下軍将的性命。
曹操身爲騎将,自然愛惜良馬。
曹真匆匆而來,匆匆而去,惹的曹操心癢難耐:“奉孝,所幸無事,不如一探究竟”。
“善!”
郭嘉不懂相馬之術,不過卻也想看看許攸的虛實。
如果袁紹真的到了無糧可用的地步,即便無馬可換,曹操也得出糧援助。
因爲,袁紹不可敗,最起碼,在曹操做好充分的準備之前,袁紹不能敗。
一個坐擁幽、冀兩州的袁紹,隻要存在一日,李賢便要分神以對,反之,若是袁紹不幸敗亡,騰出手來的李賢絕對會染指兖州。
那時候,沒有援助,曹操拿什麽來低檔李賢?
連敗三次之後,曹操已經認識到兖州與李賢的實力差距。
若是一味的掩耳盜鈴,最後倒黴的隻會是自己。
像曹操這種枭雄,自然不會一葉障目。
打不過就是打不過,連敗三次,絕對沒有任何借口可言。
喚來幾十名親兵衛護之後,曹操與郭嘉前往東市。
此番南下,爲了增加成功率,許攸特意帶了十匹良駒。
其中一匹通體雪白,看上卻便神駿非常,曹操隻是看了一眼便愛不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