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名羽林軍與三百名青州新卒走到了相距百步的地方。
由于是校場比試,并非戰場厮殺,因而,交戰雙方都沒有配備弓矢、短矛之類的中遠程攻擊武器。
三通鼓罷,羽林軍沒有動,青州新卒也沒有動。
觀戰的徐州文武饒有興緻,他們明白,這定然是雙方都抹不開面子,不願意搶先動手。
羽林軍身爲天子親衛,他們自視甚高,覺得自己高人一等,而青州新卒有着優良傳統,他們雖未上過戰場,但是,卻有李賢親自訓練的經曆,雙方互不服氣,都認爲自己才是最優秀的。
老是這麽杠着,可不是解決問題的法子。
李賢幹咳一聲,他覺得,應由青州新卒進攻。
畢竟,青州軍是李賢麾下,當着衆多人的面,李賢身爲臣子,應該稍稍展現出一絲謙卑。
得到李賢提點,軍陣中的黃獻便有了主心骨。
蓦地,一聲陡喝直沖雲霄:“青州軍,奮武營,請羽林軍賜教!”
說罷,不待羽林軍有所反應,一道齊整的聲浪忽地再次響起“請羽林軍賜教!”
看那動靜,應該是三百人齊齊呼喊才能有的。
“有點意思了”,徐庶笑了笑,目光悠遠。
不遠處,天子劉協與董承闆着臉,久久不發一言,他們沒有想到,一個月的時間,李賢竟然能将一群新卒變成這副模樣,難道,其中有假?
“哒哒哒!”重重的踏步聲傳來,三百名新卒伴着同一個節奏,他們如同一座大山,緩緩的壓向了羽林軍。
青州軍采取了魚鱗陣,對面的羽林軍見招拆招,也擺出一副圓月防禦陣。
青州軍來勢洶洶,羽林軍沒有選擇包夾出擊,而是侯在遠處,用最穩妥的态勢來迎戰。
氣氛在瞬間凝固住了。
明明是新卒比試,然而,衆人卻在其中感受到了一絲絲沙場氛圍!
八十步,五十步,十步,近了,更近了。
爲了應付可能出現的各種情況,李賢特意将身高力壯,武藝高強的羅戈等人放在了第一排,除了身先士卒的意思之外,當然也有施展最強一擊的意思。
等到距離八步左右的時候,黃獻再一次暴喝出聲“第一排舉槍,第二排放平,其餘不動!”
他這一喊,第一排的少年都高高的過頭舉起手中的臘杆,而第二排則是把杆子斜向前。
這種号令一下,整齊劃一的動作讓百官大爲驚歎!就連劉協都忍不住看了李賢一眼。
反觀羽林軍,面對來勢洶洶的兵卒,他們的一個什長隻是一舉臂,然後第一排便齊刷刷的舉起了槍杆,看樣子有和對方硬碰硬的打算。
看着面前那個壯碩的什長,黃獻暴喝一聲“劈!”
數十根長杆子帶着呼呼的風聲一往無前的劈了下去,羽林軍早已嚴整以待,“擋!”
“啪啪啪”,第一次接觸,雙方勢均力敵。
李賢籲了口氣,劉協的羽林軍果然有貓膩。
青州軍勢若雷霆的第一擊竟然就被這麽雲淡風輕的擋了下來,看來,羽林軍定然混雜了不少精銳。
第一排被擋住了,還有第二排呢!羅戈又是一聲大喊“第二排平舉,戳下盤!”
早已準備多時的第二排杆子齊生生的戳了過去,李賢拭目以待,他倒要看看羽林軍如何抵擋。
由于羽林軍的第一排已經陷入了和青州軍近身交戰的境地,即便他們渾身是鐵,可卻也分身乏術,所以面對青州軍的第二刺,羽林軍的第二排也動了!
“擋!”那什長隻是一喝,第二排羽林軍便迅捷無比的擋住了第二刺。
近身交戰,青州軍漸漸落入下風,與羽林軍這幫護衛、精銳出身的軍卒比起來,青州新軍很難獲勝。
場面漸漸混亂起來,不過,除了交戰的前三排,青州軍的後兩排卻動也不動。
“他們爲什麽沒有分兵包抄?”一個官吏忍不住嘀咕起來。
“這,許是爲了最後一擊罷了”,另一人答道。
“噤聲,快看”
間或有三兩個青州軍倒了下去,擊倒他們的羽林軍未及上前,就會見到一個年輕的身體迅捷無比的補上了剛才的空檔!
“原來如此”群臣恍然大悟一般的贊歎出聲,沒錯,把所以的力量集中到一起,就像巨浪不停的拍擊海堤,一波一波,直到海堤破碎。
倒下,補上,補上,再倒下,就在青州軍折損了整整兩排軍卒的時候,前兩排的羽林軍終于支撐不住,退了一步。
不要小看這一步,勢均力敵的情況下,任何一點進逼都是成功。
“頂!”就在衆人以爲場面僵持住了的時候,羽林軍軍什長忽地暴喝一聲。
長時間的較量已經讓他疲憊非常,原本他以爲這隻是一場普通的比試,但到今天他才發現被他擊倒的每一個對手都與同伴有着絕佳的配合。
想到天子的囑咐,羽林軍什長暴喝一聲,讓麾下發動反擊。
衆人沒想到,都到了這個時候,羽林軍竟然還能發動反擊。
青州軍竭力穩住陣腳,終于,在三五個呼吸過後,成功站穩腳跟。
“殺!”
黃獻大怒,他使出渾身解數,将對面的裨将逼得連連後退。
羽林軍多是精銳、護衛,他們武藝高強,卻缺乏戰陣配合。
剛開始,羽林軍憑借自身勇武,尚可維持不敗,可是,随着時間的推移,青州軍一個月的耐力訓練漸漸展現出成果。
比持久,青州軍更強過羽林軍。
望着一退再退的羽林軍,劉協輕歎一聲“無須再比了,勝負已定。”
見到這般境地,董承适時的出聲道“陛下所言,青州軍勝!”
青州軍勝了,羽林軍敗了,這個消息傳來,不少人大爲驚訝。
羽林軍的貓膩多數人都清楚,誰也想不到,一幫家丁護衛組成的兵馬竟然連一夥新卒都敵不過。
李賢緩緩站起身子,他面朝劉協,嘴裏道:“陛下,羽林軍雖敗猶榮,臣鬥膽,請陛下賞賜他們”。
劉協未及回答,善做順水人情的文武百官就齊齊應喝“請陛下賞賜!”
明眼人都已經看出,劉協是打算将這支軍馬握在手中,當作嫡系來培養的。
劉協咬的牙齒“咯咯”作響,他沒想到自己千算萬算還是敗給了李賢。
有心與李賢翻臉,可是,劉協卻明白,在徐州,自己的羽翼未豐,如果與李賢鬧翻,終将寸步難行。
這新卒比不過李賢也不妨事,隻要抓住機會,日後便會有第二個一千人,第三個一千人,以至于一萬人。
到那時候,劉協手中兵馬過萬,再也不懼李賢!
此役落敗,未能達成預定的戰略目标,劉協心中很是遺憾。
不過,此戰過後,從百官的反應來看,劉協已經初步達成了戰略目的,也就是說,羽林軍雖然敗了,但卻順利的讓百官見識了天子的一些手段。
許久之後,劉協方才點頭,道:“準奏,賞青州軍五百貫,錦布三百匹,羽林軍,銀錢三百貫,錦布二百匹!”
這時候早有大嗓門的宦官把劉協的賞賜喊了出來。
黃獻緩步踏前,“謝陛下賞”。
這一跪,校場上的青州新卒也齊聲呼喝“奮武營謝陛下賞”。
剛才敗了也就敗了,可比嗓門,誰又怕誰?想到這裏,羽林軍将相視一眼,他們齊聲大喝“羽林郎謝陛下賞賜!”
劉協一口氣堵在胸口,看什麽都不爽。
李賢倒是神清氣爽,青州軍新卒好歹算是勝了,也不枉他一番苦心栽培。
此役過後,看看誰還敢首鼠兩端!
正在興頭上的李賢剛要再說些什麽,可目光一掃,他竟然看到一向穩重的陳宮面色嚴峻,快步而來。
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情?
沒多久,陳宮行至李賢身邊,他附耳說道:“使君,汝南郡、颍川郡黃巾餘孽何義、劉辟、黃邵、何曼興風作浪,此乃天賜良機呀”。
李賢心頭一跳,汝南郡也好,颍川郡也罷,這在後世的曆史裏都是曹操的地盤。
眼下,曹操尚未來得及趕跑黃巾,收爲己用。
若是李賢先下手,倒是有很大的可能虎口奪食,将汝南郡、颍川郡收入囊中。
想明白這一點,李賢一刻也不想停留,他巴不得即刻回府,與麾下軍将商讨出兵一事。
“我決意出兵,公台以爲如何?”
陳宮瞥了劉協一眼,道:“使君可不要忘了天子的用處!”
李賢愕然,片刻之後方才緩過神來。
陳宮有夠老辣,這時候猶自明白,如何才能把利益最大化。
如果李賢背過劉協,獨自出兵,壓根占不到大義的名頭,可如果由劉協下诏,嚴明黃巾之害,由李賢出征剿滅,那麽,青州軍出擊汝南便有了名正言順的理由!
即便青州軍滞留汝南,那也無可厚非,爲了防範黃巾賊去而複返嘛。
李賢覺得自己還是太善良了,适才他竟然沒想到利用劉協,若非陳宮提醒,便要錯過這等機會了。
挾天子以令諸侯,李賢将劉協護到下邳,爲的是什麽?還不是方便他行事?
想到這裏,李賢朗聲說道:“陛下,适才微臣接到急報,說那汝南、颍川黃巾餘孽死灰複燃,有部衆數萬,百姓苦不堪言”。
提起黃巾,劉協瞬間怒氣值爆滿。
大漢朝淪落到今天,全是這些黃巾賊的過錯!
劉協怒瞪着雙眼,道:“賊子可恨,李卿願爲朕殺賊否?”
李賢心道,等的就是你這句話,“願爲陛下手中一柄劍,斬盡世間不平事!”
劉協對黃巾的厭惡根深蒂固,此時,聽到李賢流露出出兵的意圖,他不禁心中暗爽,狗咬狗,一嘴毛!
“愛卿真乃國之棟梁也”
“份内事,陛下何足挂齒”
“來人呐,拟旨,汝南、颍川黃巾流寇爲禍鄉間,民不聊生,天子憐憫百姓,特令青州刺史李賢引軍出征讨伐,不得有誤”
李賢躬身行禮:“微臣接旨”。
四周的徐州軍将大喜過望,他們閑置了一個多月,都覺得自己快要生鏽了。
如今好不容易又有了再次征讨的機會,誰也不想放過。
有了黃巾軍死灰複燃的消息,聚集在校場上的文武官員很快散去。
天子劉協郁郁而返,李賢帶着聖旨将麾下官員召到一處,商議出兵事宜。
數萬黃巾,青州軍将壓根沒放在眼中。
厮殺多年,尋常賊寇對于青州軍而言便是明碼标價的戰功。
戰功有限,出兵的數量也有限。
徐盛摩拳擦掌,道:“使君,我願領兵出征,區區黃巾,我視之如土雞瓦狗爾!”
胡庸也躍躍欲試,他腆着臉,嘴裏道:“文向,你不要與我搶,背矛軍已經許久未曾一戰了,此次機會難得,便讓與俺可好?”
徐盛置若罔聞,仿佛壓根沒聽見。
讓神策軍退出,成全背矛軍?
憑什麽?
徐盛闆着臉,道:“神策軍請戰!”
耍賴無用,胡庸隻得叫道:“背矛軍請戰!”
周倉出身黃巾,此番倒沒有請戰,可是,李賢卻将目光投到了他身上,嘴裏道:“背嵬軍可否一戰?”
周倉心頭一跳,道:“背嵬軍不戰則已,戰則必勝!”
李賢微微颌首:“好,此役便由背嵬軍出征,趙雲的騎軍随行,神策軍、背矛軍壓嚴陣以待,随時待命”。
周倉抱拳作揖:“周倉得令!”
大好機會從手中溜走,胡庸很是不爽,徐盛雖未多言,可臉上也帶着幾分失落。
李賢笑道:“文向、胡庸,你二人不必着急,黃巾易戰,曹操卻卻非等閑!”
徐盛一點就透,胡庸卻瞪大了眼睛,嘴裏道:“我們清剿黃巾,與曹操何幹?”
李賢苦心婆心地解釋道:“曹操自領兖州牧,如何能夠放過汝南、颍川?之所以隐而未發,不過是等候時機罷了,若是我出軍汝南,定會與曹軍沖突,那時,背矛軍、神策軍可否替我擋住曹操?”
徐盛、胡庸相視一笑,隻要不是閑着,那便好商量,“使君寬心,一切包在我們身上!”
李賢卻沒有這麽樂觀。
将天子劉協接到下邳,李賢便成了衆矢之的。
挾天子以令諸侯不是沒有代價的,李賢從一個低調發展,少有人注意的實力軍閥一舉成爲無數人矚目的重要人物。
北上的袁紹虎視眈眈,南方的劉表态度不明,局勢牽一發而動全身。
李賢麾下兵馬雖多,但卻不敢輕舉妄動。
地盤增加,需要駐守的城池也相應的有所增加。
除了必要的防禦兵力,李賢估摸着,此番出征汝南,他可以抽調出三萬兵馬。
大軍出征,可不是一句話就能解決的。
三萬大軍,随行的輔兵就得有兩萬人,民夫也得在數萬開外。
有道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李賢手中糧秣雖多,但是,将其轉化爲随軍食物卻還需要一定的處理。
天子诏令一出,李賢平定黃巾便有了名正言順的理由,誰也無法指責。
真正的曆史上,曹操就是靠着擊敗黃巾,才得以發展壯大的。
汝南郡、颍川郡何義、劉辟、黃邵、何曼之亂,曹操先破何義,後攻許縣,将勢力發展到豫州一帶,後來朝廷封曹操爲建德将軍!
這說明啥,說明打仗才是升官發财的捷徑。
與此同時,兖州的曹操也聽說了黃巾死灰複燃的消息。
郭嘉、荀彧竭力相勸,讓曹操揮軍南下。
“使君,機會難得,黃巾逆賊不堪一擊,隻要小心行事,定可大獲全勝”
荀彧的家就在颍川,正是黃巾滋擾的地方。
此時,聽到郭嘉所言,荀彧深表贊同:“祭酒所言極是,賊子爲禍一方,俱是烏合之衆,使君擊而破之,可以收取民心!”
曹操微微颌首:“黃巾不足爲慮,我擔心是卻是李賢”。
提起李賢,無論荀彧還是郭嘉都不敢大意。
“使君的擔心不無道理,李賢是不會放過這等機會的”
“若與李賢厮殺,僅靠兖州軍怕是力有不怠,使君還需多尋援助”
曹操很是煩悶,他沒想到,短短幾年的功夫,李賢竟然成長到這般境界,單靠兖州甚至無法取勝。
誰能想到,李賢數年前還隻是個鹽丁呢?
“袁紹、劉表如何?”
“使君可以遣使一試!”
“聽聞袁紹正與公孫瓒厮殺,怕是難以抽身,江東孫策與李賢友善,有他牽制,荊州劉表也難以爲援”
“關中郭汜、李傕如何?”
自從李賢劫走天子之後,郭汜已經多次表達過借道讨伐的意圖,隻是曹操一直未曾應允罷了。
如今,曹操别無選擇,隻得将打算放到郭汜身上。
荀彧厭惡郭汜,卻也明白,對方是曹操最佳的選擇,“使君要謹防請神容易送神難,郭汜狼子野心,不得不防”。
曹操深以爲然:“我會多加小心”。
董卓在的時候,西涼軍強悍無匹,勇不可擋。
董卓被呂布殺死之後,西涼軍内亂不休,可是,實力猶存。
定鼎天下肯定是不夠的,然而,滋擾李賢卻是綽綽有餘。
當然了,李賢兵馬分散在各處,不可能全力以對,否則的話,青鹿死誰手猶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