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劉協在下邳招募新卒,組建羽林軍。
消息傳出,百姓踴躍報名,然而,羽林軍數量有限,前前後後也不過招募了一千名。
正在無數百姓扼腕歎息之際,又一個勁爆的消息傳來:刺史李賢也開始征召新卒了。
天子的羽林軍聽上去高大上,可是,怎及得過李賢百戰百勝的青州軍?
從青州到徐州,無論是黃巾還是袁紹、曹操,劉表,他們都未能從李賢手中讨得好處。
成爲羽林軍,固然可以陪在天子身邊,可是,漢庭已然式微,想要平步青雲,無疑于癡人說夢。
反之,成爲李賢麾下的戰兵就不同了,李賢用兵如神,爲他征戰厮殺,幾乎人人都有立功受賞的機會。
原本沒有比較的時候,百姓都以成爲羽林軍爲榮,不少落選之人甚至食不下咽,然而,李賢招募軍卒的消息傳來,落選之人大喜過望,他們甚至在心中慶幸,幸好沒有被羽林軍選中,否則的話,豈不是要錯過青州軍的遴選?
能不能入選是一回事,參不參與遴選又是另外一回事,抱着撞大運的态度,青州軍招募的場景比羽林軍熱鬧十倍。
消息傳到劉協耳中,他很是惱怒,道:“百姓爲何厚此薄彼?”
“怕是因爲李賢百戰百勝的緣故”
劉協無言以對,一條命若是丢了,再多的銀錢也買不來,更何況,羽林軍的俸祿能否超過青州軍,這還是一個未知數。
“李賢招募多少軍卒?”
“聽說隻有一千人”
還好,招募的軍卒數量與劉協相同,并未顯出異常,這讓劉協心中多多少少好受一些。
有時候,掩耳盜鈴也是一種不得已的選擇。
誰不知道李賢是徐州實際的掌權者?
劉協名義上是大漢天子,可是,吃穿用度都離不開李賢……
時間過的很快,每一日,李賢麾下新卒都在刻苦訓練。
白日間的訓練自然是勞累無比,可一旦到了晚上用餐的時候,那些累的仿佛說話都大喘氣的少年郎們便在聞到肉香的第一瞬間恢複了全身的勁力。
“碗口大小的肉餅五個,噴香噴香的肉湯兩碗,外加一隻香酥可口的雞腿”這些便是新卒在李賢那裏可以吃到的标準夥食。
吃的無可挑剔,新卒的住處也很有講究。
李賢将千餘新卒安置到校場邊,在那裏每人都可以領到統一制作的緊身衣衫三套,帛布快靴三雙,隻不過在每人的鞋衫上頭都有獨一無二的編号。
這一日,一隊新卒排着隊列正在領取晚餐。
一整日的訓練下來,新卒疲憊交加,他們将飯食狼吞虎咽的吃了個幹淨。
有肉,有餅,這樣的條件在往常幾乎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餐後不久,新卒需要返回住處,沐浴更衣。
無論天氣冷暖,軍卒必須每日一洗,這是李賢定下的規矩。
惬意的泡在溫水裏,黃獻懶洋洋的不願動彈,許久之後他才舒坦的呻吟一聲“舒服,使君想的真是周到”。
黃獻是下邳人士,他祖輩經商,雖有餘财,可是在鄉間卻沒有地位。
當李賢招募新卒的消息傳來過後,黃獻之父第一時間便将黃獻送了過來。
亂世即将來臨,誰的兵馬最多,誰便有笑到最後的可能。
羅戈是黃獻自幼的玩伴,瞅着四處沒人的功夫,羅戈低聲說道“使君想出的這些手段倒是打磨力氣的好法子,不過,僅靠這些,咱們真能敵得過天子的羽林軍?”
黃獻瞪了羅戈一眼,嘴裏道“使君讓我們這麽做,肯定有他的道理,他認爲我們可以與羽林軍比試,那就一定可以。與其琢磨這些,你倒不如想想明日裏使君又有什麽神奇的手段。”
羅戈冷不丁的打了個寒碜,他可不想再遭罪了。
隻是,李賢會放過新卒嗎?
翌日一早,領着衆人跑過一千步以後,李賢便笑咪咪的說道“連着跑了這麽些日子,想必你們也煩了,那麽今天我就開恩給你們換一些手段”。
目光在黃獻、羅戈等人的臉上掃了一圈兒,李賢接着說道“你們小時候應該都看過螞蟻吧?螞蟻雖然小的很,但他們卻能背起比他們重上千百倍的東西,這是爲什麽呢?黃獻,你說說看”。
黃獻嘿嘿一笑“因爲螞蟻齊心協力團結一心”。
“嗯,不錯,就是因爲螞蟻同心協力,所以他們才能扛起數之不盡的重物,這也就是爲什麽在戰陣中我們要排着陣勢與敵接戰。反之,若是軍無戰心,再多的軍卒也是枉然,今日,我要教你們的便是這陣勢”
羅戈驚訝一歎“莫非是九宮八卦陣?”
李賢幹咳了幾聲,心道那勞什子陣法他可不會,“非也,羅戈說的陣法是大陣,但是我說的陣法是組成大陣的小陣!”
“喔?竟然還有大陣小陣的說法?我等願聞其詳”
李賢擺出一副良師益友的模樣,嘴裏循循善誘道“要想學好小陣,就必須分的清左右!”
羅戈噗哧一笑“使君,小人知道左右!”
李賢用一種詭異至極的目光在羅戈身上掃了一眼,“嗯,很好,還有誰說他分得清左右的?”
李賢這麽一問,一衆新卒自然不敢應諾,隻有不怕死的黃獻與羅戈跨出陣列。
“好了,接下來你們二人要站成一排,同時行走,讓我看看你們是怎麽分得清左右的”
黃獻與羅戈相對而視,不一會兒他們就一字排開。
“開始走!”
不得不說,他們走的很是認真,興許就連最挑剔的軍将都找不出纰漏,可惜,李賢有後世的記憶,在後世看慣了“左右左”整齊劃一的招牌動作,他對這二人的步法很不滿意
“好了,好了,可以了”就連最不善察言觀色的副将都看出了李賢的不爽,“我想要的是齊步前進,一同進退,千萬人如一人的隊列,而不是現在這種”。
衆人訝然“有這種步法?”
“我說有,自然就有!”
李賢招手喚來了侍在一旁的親衛,嘴裏道“來人呐,去把那些布巾拿來”。
不多久,親衛便領着幾個仆役走了過來,這些仆役的手裏都捧着一堆黑色的布巾。
衆人疑惑不已,他們不知道面前的李賢又想搞什麽花樣。
“來人呐,把黑布纏在他們每個人的右腿上!”
“喏!”
一小隊人的黑布很快就纏好了,李賢笑吟吟的對羅戈笑了笑,道“現在你們記住,有黑布的那隻腿就是右腿。好着記好了,我喊右的時候,你們就要一起踢右腿,喊左的時候,必須踢左腿,違者嚴懲”。
衆人轟然應諾。
“右!”李賢暴然一喝,可還是有很多人沒有反應過來。
事到如今,李賢可不會客氣,他手持竹鞭,沖上去就是一記抽打,“我說的是右!是有黑布的那隻腿!”
他這麽一叫喚,許多踢錯腿的少年便急急的換了過來,李賢雖然看見了,但卻無法阻止,隻能沒好氣的喊道“是我沒說清楚,我喊右的時候,你們在踢出右腿的同時,要把腿懸在空中,不需要落地!嗯,就像我這樣!”說罷,李賢便做了個右腿懸空的姿勢。
“原來是這個樣子”衆人紛紛嘗試。
“那麽,左!”李賢又是一聲急喝。
羅戈的大腦思維還停在前一刻,所以他條件反射的踢出了右腿,結果,他義無反顧的杯具了。
“羅戈,我說的是左!是沒纏黑布的那隻腿!你看你現在踢的到底是左還是右?”李賢沒好氣地怒吼起來。
又這麽周而複始的練了一個時辰,衆人才堪堪分得清左右。
其實,以李賢如今的身份地位,壓根不需要親自練軍,隻要他吩咐一聲,便有軍将代勞。
李賢之所以親曆親行,爲的卻是振奮士氣。
想想看,堂堂刺史就在一邊觀看,誰敢偷懶懈怠?
但凡新入伍的軍卒,都抱着立功受賞,光宗耀祖的日子,因而,他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表現自己的機會。
日子一天天過去,城内的羅戈等人也在李賢的指導下漸漸把步伐踢的齊整起來。不過,羽林軍中多是武藝高強的豪族子弟,大戶門客,比起厮殺經驗,他們自然要強過李賢麾下。
新卒的武器全都是整齊劃一的白蠟杆,李賢早有決斷。
要想在一個月之後戰勝個人戰力強悍的羽林軍,唯有長槍兵可以。
人手一根沒有槍頭的臘杆,羅戈與黃獻“怒目而對”。
按照李賢的意思,一千人的隊伍分成了甲、乙兩隊,而羅戈與黃獻就是兩隊的隊長,每隊人馬相同,至于多出來的那個軍卒,早被李賢抽調出來,并美其名曰“觀察使”,“你要看的仔細些,待會兒可就全靠你了!”
說罷,李賢朗聲吼道:“兒郎們,這些日子以來你們做的都很不錯,我相信,在校場比試那天,你們一定會讓所有人大吃一驚。”
話音剛落,在場的新卒便像一隻隻得勝歸來的雄性公雞,高傲的挺起了胸膛。
“不過,充足的體力、整齊的步伐這兩者還不能讓你們成爲一支能與青州軍相媲美的精兵強将”李賢話音一轉,充分把握了先抑後揚的個中精髓,“接下來我要教給你們的就是進攻!一往無前的進攻!也許你們會疑惑,爲什麽不教你們防守?那麽我就告訴你們,在一幫久經沙場的老卒面前,一切的防守都是渣!隻有進攻,隻有悍不畏死的進攻才能與他們博個平分秋色,甚至更勝一籌!那麽,接下來,你們便用最簡單的一招刺向你們的對手吧!”
随着相梁的一聲哨響,兩隊新卒各自刺向了他們的對手。
一時之間,木制臘杆的碰撞聲不絕于耳,間或有三兩個力量不佳,或者武藝低于對方的倒黴蛋被刺中了身體,雖然礙于李賢在場,他們不敢大聲呼疼,但僅看那煞白的面色就可以了解到他們的痛苦。
又是一聲長長的哨響,衆人齊籲一口氣,在李賢的示意下,已經有醫師爲新卒檢查傷處。
“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麽?”李賢高聲喝問。
“混亂!力量不一、技巧不一!我隻看到了一片亂糟糟的場面!”那名被抽調出來的新卒斟酌說辭,如此答複。
“聽見了嗎?别不服氣,我對他的想法深以爲然,我告訴你們,剛才你們不像是在戰場厮殺,而是在街頭鬥毆,我要的是千萬人如一人,千萬招如一招的感覺,而不是現在這樣”,吼着吼着,李賢漸漸找到了感覺,“想想看,日後你們要面對的都是各地精銳,興許在現在,你們的力量和技巧都能比你們的對手略高一籌,但到了校場比試那天,你們的對手有很多人都是武藝高強之輩,你們有把握能用你們的力氣、技藝勝過他們?”
衆人不敢答,李賢高呼“我說,不能!”
新卒心有疑問,卻不敢多言。
“好了,兩隊合作一隊,組成四縱五列方陣,嗯,把我最中央的位置空下來”
相梁大駭“使君不可,萬萬不可呀”。
羅戈等人也是連連勸阻,直到最後李賢說了這麽一句“難道你們竟連保護我的信心都沒有?”
羅憲咬牙大呼“有!”
相梁還欲再勸,可李賢已經不耐煩的揮了揮手。
下邳城,李賢的一舉一動都在董承的掌控之中,此時,聽到李賢親身練軍,董承嗤之以鼻,道:“戰場厮殺可不是孩童遊戲,李賢懂什麽?”
陶謙府中,陶謙慧眼如炬,道:“長途奔跑,是想增強他們的體力;站隊列隊,齊步前行,這便可以增強隊伍的氣勢,更可以讓他們熟悉彼此,懂得同進退,共出擊的道理。這樣一來,一旦到了戰場上,他們就可以用一個整體對抗敵人。以此種種,李賢所思所想,俱是奇思妙想”。
陶商低聲道:“父親,李賢崇尚進攻,不提倡防守,這你又怎麽看?”
“李賢聰明的很,他知道,如果僅憑隊列和體力,新卒很難與武力高強的羽林軍厮殺,可是,如果摒棄防守,一味進攻,便可以用他們最擅長的方式來對抗羽林軍”
陶商贊不絕口:“李賢真乃兵法大家也”。
時光如梭,轉眼間,李賢與劉協約定的一月之期就已經到了。
校場内外,鼓角連天,旗幡招展,禦駕還沒到,那鋪天蓋地的儀仗隊就已營造出一派恢弘、隆重的氣氛。
鼓聲陣陣,不多久,劉協的隊伍就已經接近了觀禮殿。飛檐鬥拱的觀禮殿。雖說是殿,卻有柱無牆,倒像個大亭子,在陽光的照射下,柱子上雕刻的巨龍似要脫木而出,那威武不凡的龍頭高高揚起,像要飛升而去。
這觀禮殿是李賢命人趕工出來的,粗略看去,景色很是不錯。
大步踏上台階,劉協正在憧憬着是什麽,贊禮官清朗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皇帝陛下、皇後娘娘駕到!
早已在殿角下等待的文武官員,立即應聲跪倒,接駕聲響成一片:臣等恭迎聖駕。
劉協随意的揮了揮手,嘴裏道“衆卿平身”。
坐在觀禮殿最中央的那把椅子上,劉協的思緒已經飛到場外,雖然在面上他仍然是一副不動聲色的模樣,其實在他心裏頭已經翻起了滔天巨浪。
沒有人能夠比他更清楚這場比試的重要性!這不是一場娛樂性質的切磋交手,而是關乎他劉協能否穩定皇權的關鍵一戰,成功了,李賢可能就會緩緩的放權給他;失敗了,那掌權便遙遙無期。
想着想着,劉協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事到如今他反而沒有了那種緊張的壓迫感,更有種解脫的釋然,反正成功失敗就在此一舉,擔心又有個鳥用!
話說回來,劉協對那幫羽林軍還是很放心的,一千人中,有兩三百人都是有武功底子的新卒,有他們在,羽林軍想敗都難。
咚咚咚!急切的三通鼓響,比試的雙方開始進入校場。
率先進入校場的是劉協的羽林軍,刀盾兵、長槍兵,這是羽林軍的主力配置。
“看,李使君的新卒出場了!”底下不知道是哪個冒失的官員叫了一聲,劉協目光一凝,在三百步開外的地方,黑盔黑甲黑槍杆的千餘名青州新卒出現了,他們昂首挺胸,大步前進。
“咦,竟然這般齊整”“啧,手臂不動如山,腿腳移動如風,真真是個好隊列!”
一千對一千,規模有些大。
李賢略一琢磨,便開口說道:“陛下,校場規模有限,不如将軍士的數量從一千降到三百?”
劉協聽罷,大爲欣喜,人數越少,對他越有利。
強忍着喜色,劉協緩緩颌首,道:“便依李使君所言!”
劉協的羽林軍俱是白甲,與李賢的新卒比起來,對比強烈,他們一個昂首挺胸,一個閑庭遊步。
忽地一聲鑼響,羽林軍與青州軍蓦地停轉,在兩軍之間有大約二十步的距離,這麽一個距離可以讓攻防的雙方在進攻中作出适當的調整。
所有人都睜大了眼睛,在這一刻他們顧不得感歎驚訝,隻是深深的屏住呼吸,生怕打亂了黑白兩軍的部署。
三個呼吸的時間過去,黃獻與羽林軍的一名副将同時舉起手臂,示意比試可以開始。
傳令官在征得劉協的同意之後便下達了較量開始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