挾天子以令諸侯?
後世的曆史上,曹操之所以敢那麽做,卻是因爲曹軍勢力強大,其他軍閥敢怒不敢言。
挾持天子,号令天下的事情,董卓不是沒做過,可他等來了什麽?
天下各路諸侯群起伐之!
若不是西涼軍卒勇不可擋,各路諸侯勾心鬥角,人心不齊,董卓又怎麽可能憑借虎牢關連勝數陣?
同樣的事情,如果換成其他任何人,決不可能挺下來。
前車之鑒猶在眼前,由不得人三思而後行。
眼下,李賢占據青、徐兩州,麾下有九萬兵,江東孫策、遼東公孫度、公孫瓒算是盟友,除此之外,荊州劉表、兖州曹操、冀州袁紹以及關中郭汜、李傕這些強力軍閥都是李賢的敵人。
單挑對陣,李賢不懼任何人,可若是群起攻之,青、徐兩州能夠撐住多久?
天子劉協抵達青州的事情,絕對瞞不過太久,好在李賢也沒打算瞞。
一旦公諸天下,真正惱羞成怒的還是關中郭汜、李傕他們,至于劉表,有孫策牽制,他該不會輕易出兵,也就是說,李賢要擔心的還是曹操、袁紹二人。
倘若曹操、袁紹與郭汜、李傕聯手,那李賢肯定會很是頭疼!
想想看,西涼鐵騎加上袁紹的大锏士、曹操的兖州兵,李賢要如何才能擋得住?
由此可見,天子至青州,對李賢來說,是機遇,當然也是挑戰。
如果李賢壓根撐不住壓力,亦或者在窺視者的挑戰下失敗,那麽,李賢隻能含恨而亡,反之,若是李賢撐了下來,那麽,這便是李賢實力突飛猛進的大好時機!
離開宴席之後,李賢與趙雲獨處一室。
李賢深深一揖,道:“救駕護送,子龍居功甚偉,且受我一拜”。
趙雲急忙避開,他嘴裏道:“使君何必如此,我等身爲臣子,理當爲天子分憂,郭汜、李傕,小人也,他們操弄朝政,視天子于無物,隻恨我兵馬不多,不能除之而後快!”
李賢笑道:“子龍放心便是,早晚有一****要除此惡賊!”
趙雲一路行來,經曆了千辛萬苦,西涼軍實力如何,他深有感觸,“使君,我等救出天子,對天子而言是件好事,可是,對郭汜、李傕來說卻是一件天大的醜事,我總覺得他們不會善罷甘休”。
“怕什麽?他們若是敢來,我便讓他們來得去不得”
趙雲覺得李賢過于樂觀了,他忍不住補充道:“西涼騎軍弓馬娴熟,絕非良善之輩,我青州精騎雖然沖陣不落下風,可是,數量卻遠遠比不上他們”。
李賢志得意滿地笑道:“不妨事,我自有應對之策”。
趙雲将信将疑:“使君到底作何打算?”
“匠工營馬鈞改成一件神兵利器,有此神兵,當可高枕無憂”
“喔?不知是何神兵?”
“連弩!”
“弓弩?這算得上什麽神兵?”
“上一次弦,射一次弩箭的弩機當然算不得神兵,可若是上一次弦,可以疾射十根弩箭呢?”
趙雲瞪大了眼睛:“什麽?竟有此神兵?那馬鈞是何人,竟然制出如此利器?”
“馬鈞是我尋到的大匠師,其人靈思妙想,着實是一員巧匠”
“連弩現在何處?”
“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必讓你一觀究竟”
“好!”
身爲一員騎将,趙雲自然明白連弩的意義。
如果說,弓箭與尋常弩機隻是軍中利器的話,那麽,連弩便是大殺器!
無論是攻是守,連弩的存在都意義重大。
連射十支的弩箭,隻是想一想便覺得很是恐怖!
這一夜,趙雲徹夜難眠,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他便急匆匆尋到了李賢。
李賢打算試射連弩的消息很快在府中不胫而走,連天子劉協都得了消息,聞訊而來。
爲了以示區别,李賢特意取來了尋常弩機以及馬鈞研制的元戎弩。
在三十步、五十步、八十步的距離立有木耙,靶上挂有甲胄。
圍觀者有趙雲、周倉以及胡庸。
田豐遁走之後,平原城方圓數十裏之内再無敵軍痕迹,一時之間,青州軍有了難得的喘息之機。
在衆人期待的目光中,尋常弩機由一名軍士操控,他熟練地上弦,射擊。
“铿”,三十步的距離,弩箭輕易破甲。
五十步,弩箭卻隻穿過了箭頭,等到了八十步,弩箭便無法發揮作用了,鋒利的箭頭在撞到甲胄的之後無法向前,隻在表明留下一個凹點便跌落在地。
弩箭不如箭矢有力,這是衆所周知的事情。
除卻天子之外,其餘軍将都沒覺得有什麽太值得關注的地方。
“取連弩”,趙雲一聲令下,在萬衆矚目的目光中,兩名軍士便擡着一架弩機而來。
與尋常弩機比起來,這架弩機的個頭大了兩倍,弩臂與弩弦都有一定程度的延長,而最引人矚目的卻是盛放弩箭的地方,上面拓寬了數倍,成爲一個可以容納十支箭矢的箭盒!
這玩意兒真的可以嗎?
世上真的有可以連射十根箭矢的弩機?
胡庸躍躍欲試:“使君,讓我試試!”
射弩沒有太大的技術含量,李賢隻是略一思考便應諾下來:“好,記着,莫要胡亂試射,聽我号令”。
胡庸咧嘴大笑:“使君,你且瞧好吧,必不讓你失望”。
在萬衆矚目之下,胡庸一人抗弩,他瞄準木耙,“啪”地一聲叩響了扳機。
“嗡嗡嗡嗡嗡”,電光火石間,十支弩箭便盡射而出。
三十步的距離,弩機盡根沒入,顯然力道極大;五十步,弩箭穿過了半個箭身,箭尾顫抖不已;八十步,箭頭竟然穿過了甲胄!
與尋常弩機比起來,這連弩非但可以連射,而且力道更生一籌。
在戰場上,這便是殺敵利器。
三輪箭矢過後,胡庸露出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使君,讓我再試上一試可好?這種狂風暴雨的感覺,真他娘的爽!”
李賢不置可否。
胡庸當即又爽了一把,這一次,弩機再度讓人大開眼界。
劉協瞋目結舌,嘴裏道:“世上真有如此神弓利器,此乃漢室中興之福呀”。
一時之間,贊譽聲不絕于耳。
在過去的時間裏,李賢搞出了馬蹄鐵、馬鞍、馬镫,極大地提高了騎軍的戰力。
現在,又冒出一個元戎弩,有靈醒之人不禁琢磨起來:“難道這元戎弩真是什麽馬鈞做得?不是李賢做得的嗎?”
一直以來,李賢都以奇思妙想示人,如果說他搞出了元戎弩,在衆人想來倒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其實,元戎弩也就是諸葛弩,是諸葛亮改進的連發弩。
現在,諸葛亮尚未出山,李賢便根據後世裏軍事論壇的大概描述,繪制了圖紙。
隻有模糊不堪的圖紙自然不成,可若是交給馬鈞就不一樣了。
馬鈞隻是研究了七日,便制出了連弩!
據說,隻要假以時日,連發五十支的連弩也有制出的可能。
兵器的革新,意味着軍隊戰力增強。
短期之内,李賢的軍力已經到達極限,再多的話,非但财政無法支撐,便是軍将都忙不過來。
可是,不增兵,又得面臨曹操、袁紹的威脅,這時候,元戎弩的出現可謂恰逢其會,它恰恰在李賢最需要的時候出現了。
連弩牛刀初試,威力極大,衆人都覺得信心大增。
神兵利器,人人都想據爲己有。
“使君,這等神兵還有多少,可否劃撥一些給我?”
“對呀,使君,我總覺得短矛雖好,但卻過于單一,若有神弩輔助,當可确保萬無一失!”
趙雲雖未多言,可他卻握弩試射了一番,結果不言而喻,那愛不釋手的感覺總是令人印象深刻,等到後來,便是天子劉協也按捺不住,爆射了一通。
衆人反應強烈,李賢笑道:“這弩箭工藝複雜,至今爲止隻有一百具,損耗一具便少一具。因而,除非臨戰需要,否則的話,且不可開機試射!”
胡庸與周倉面面相觑,他們尴尬一笑,似乎都有一種被李賢看穿的感覺。
“這樣吧,先鋒軍、背矛軍、背嵬軍每營三十具,剩下十具以作備用,如此可好?”
三十具,每具可連射十支弩箭,也就是說,隻需要三十人便可以射出三百支箭,這是什麽概念?
擁有弩箭的青州軍完全可以解放人手,将他們擺放在最緊要的位置。
元戎弩甫一出世,便讓人心神大定。
青州軍将認爲,有此利器,世上再無不可勝之軍!
祭出元戎弩這等大殺器,李賢輕易達成了振奮軍心的目的。
不過,隻有兵器是萬萬不可的。
若是軍卒畏戰,空有利器又有什麽用處?
軍心、士氣由什麽決定?
俸祿、福利!
軍中的俸祿按月發放,從未疏漏過,可是,每地的福利卻略有不同,李賢雖然規定,地方州郡必須妥善安置傷亡兵卒,然而,李賢在後世裏見慣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的事情,他不希望自己也被人欺騙。
出了校場,李賢尋來太史慈,嘴裏道:“青州連番戰事,折損軍卒不在少數,我想知道,戰死的軍卒遺孤以及傷殘的軍士你們都是如何處置的?”
太史慈神色坦然:“我在城外設有遺孤營以及傷卒營,往日裏有官府提供定量的飲食,若是孩童,還有先生爲他們啓蒙,教他們識字”。
李賢來了興緻:“喔?帶我去看看”。
太史慈神色坦然:“使君這邊請”。
出了官衙往南走,李賢随着太史慈來到了一片依山傍水的地方。
隔着老遠,就可以看見袅袅的炊煙,以及成群結隊的家禽。
圈養家禽,這是李賢大力鼓勵的事情。
之前,由于糧秣無多,鄉民自己果腹都是個問題,他們沒有多餘的糧秣去喂養家禽。
可是,李賢掌權後,鄉民的日子漸漸富庶起來,他們開始意識到,豢養家禽,益大于弊。
看到久違的農家場景,李賢欣然一笑,他翻身下馬快步迎向前去,嘴裏笑道“真是個好地方”。
太史慈不置可否。
随行的胡庸卻大呼小叫起來:“忠義莊,真是個好名字”。
李賢微微颌首,在他的構思中,是想把這些軍人家屬集中到一起,然後建立一個類似于軍區大院的地方,現在來看,太史慈做得很到位。
沒多久,大人物來到忠義莊的消息就傳到了莊主那裏,莊主是個七十多歲的獨臂老人,聽到了貴人前來,他急忙放下手裏的活兒,領着村裏的幾位長者迎了出來。
“草民劉标見過幾位貴人”,劉标的眼光精準的很,他一眼就看出,李賢一行人之中,就屬那位白臉男子的地位最爲尊貴。
李賢與太史慈相視一笑,“免禮免禮,長者太過客氣,我們就是來随便看看。”
劉标不動聲色的看了太史慈一眼,太史慈便說道:“這便是青、徐刺史,李賢李使君”。
“啊,竟是李使君當面,我等叩謝使君活命之恩”
說罷,劉标竟然叩伏在地,随行幾人不敢怠慢,也是依樣施爲。
李賢急忙攙起劉标,嘴裏道:“老丈無須多禮,無須多禮”。
“禮不可廢呀,再者,使君與我莊内百姓都有活命大恩,這一拜算不得什麽”
李賢寬慰幾句,劉标方才平穩情緒,将其引入莊内。
在東漢末年,連年的争戰讓男丁大幅度減少,因而在進莊的路上,李賢遇到百姓的七成都是女丁,其實他不知道,男女比例的懸殊在中原已經到了一個駭人聽聞的地步。
平原城的男丁多數都已參軍入伍,而忠義莊内居住的多數都是軍人家屬,以老幼居多。
“這活是誰教你的?”
李賢招呼一個正在埋頭編織籠子的女孩。
女孩的雙手快速的繞來繞去,頭雖然擡了起來,但動作卻沒有絲毫的停滞,“村裏的劉阿婆”。
李賢笑道:“累嗎?”
女孩飛速的掃了李賢一眼,李賢的眉毛很濃,皮膚很白,女孩知道他是個貴人,但她依舊全神貫注的編着籠子,漫不經心的說道“不累,在李使君治下,總有一口飯吃,比其他的地方好多了”。
李賢看出了對方的不耐煩,有心就擡步離去,可又不想放過這麽一個問詢的機會,“你去過其他地方?”
女孩微微颌首,道:“幾年前,我家兄長便帶我流徙多地,過慣了朝不保夕,食不果腹的日子,直到李使君成爲青州刺史,我們的日子才好過起來”。
“你的兄長呢?”
“他傷了一臂”,提到敬重的兄長,女孩的聲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來。
“你今年多大了?”
“好像是十三歲吧?我也記不清了”,女孩不确定地說道。
李賢動了恻隐之心,他下意識的摸遍全身的口袋,可卻沒摸出一文銅錢,讪讪的摘下一個玉佩,他彎腰遞給了女孩,嘴裏道“這是給你的,以後要是有什麽過不去的坎兒,就拿着這玉佩到下邳,去找我”。
胡庸的眼睛一轉,心裏頭不知道轉着什麽心思,而那劉标卻知道玉佩是好東西,此刻看到女孩依舊是那副不動聲色的樣子,他不由得着急道“傻妮子,快點接了,這是貴人的賞賜!”
女孩隻把玉佩掃了一眼,然後依舊編制着筐子,“娘親說無功不受祿,還請貴人收回去吧”。
李賢沒想到對方竟然這麽有骨氣,他讪讪地收回玉佩,也不禁想到,要是在這麽多人面前把玉佩送給她,難免會給這姑娘帶來想不到的麻煩,倒不如現在給她一點看得到的好處,畢竟對方的兄長是戰受傷,作爲青州州牧,他有責任補償一下,“相梁,拿錢來。”
“多少?”
“一百文”
相梁在袖籠裏摸了一會兒,不多久就摸出了一摞銀錢,彎着腰遞到了女孩的跟前,他笑吟吟的說道“這錢不多,還請姑娘收下”。
女孩這次沒有婉拒,她緩緩的立起身子,對着李賢行了一禮,“多謝貴人相助”,施禮過後才不緊不慢的收起了銀錢。
這時候,李賢看到女孩編織的似乎是個牛嘴大小的籠子,疑惑的眨了眨眼,“她在做什麽?”
“編制牛籠子”
李賢恍然大悟,耕牛在勞作時,老百姓爲了防止牛畜偷嘴,就會在它們的嘴巴上套一個小巧的籠嘴,這樣就可以讓牛畜一心一意的幹活。
目光越過這個女孩,李賢向村落的深處望去,他發現村裏幾乎沒有一個閑置的百姓,不管年齡大小,大多數的孩子都在埋頭幹着自己手中的工作,其中大部分是在做鞋。
許是猜到了李賢的心思,劉标自得地說道“這些孩子做完活之後可以到村外休息半個時辰,他們的家人也是這樣,孩子們的上午是跟着先生學習的時間,到了下午他們不需要上課,隻需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兒就行了。”
太史慈也補充道“忠義莊編制的鞋子多數都賣給了郡府,軍中的軍士就是穿得它們”。
“村裏也養了許多野兔野羊,一開始還沒有客商來買,可自打開春之後,前來購買肉食的客商就連綿不絕”
“野兔山羊吃的草都是孩子們自己的割來的……”
劉标帶着的那幫老者你一言他一語的補充着,看得出來,他們對現在的生活很是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