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如此,如同小兒暴富,總會引得無數人窺視。
開陽軍雖有萬餘軍力,然而臧霸卻也明白,他的聲望不足以使其成爲州牧,割據一方。與其冒冒失失成爲出頭鳥,倒不如投靠一方軍閥,謀求晉身之資。
徐州易主之後,相對于老邁的陶謙,李賢無疑是一個更好的選擇。
年富力強、富有進取心、麾下兵強馬壯,這等粗壯的大腿一旦錯過了,隻怕會抱憾終身。
事實證明,臧霸選擇李賢是正确的。
李賢樹敵雖多,袁術、袁紹、曹操都與其有仇,然而,無論外敵如何滋擾,青州、徐州依舊穩如泰山,李賢也活的有滋有味。
反倒是與李賢作對的各路人馬一敗再敗,難道李賢真是上天庇佑之人?
臧霸從不信命,他隻相信拳頭。
連番大勝,李賢證明了自己的拳頭夠硬,所以,素來信奉強者爲王的臧霸便徹底服貼了。
李賢進入郡府之後,第一時間接見了臧霸、徐庶、陳登、糜芳、糜竺幾人。
寒暄幾句過後,李賢将陳宮引薦給麾下幾位得力幹将。
東郡陳宮,此人來頭極大,他之前不是在呂布帳下嗎?怎麽到了徐州?
心中雖然疑問,可既然李賢做了決定,衆人不便多問,當下便一一施禮見過了。
除了留住青州的幾員大将之外,李賢的嫡系人馬全在這裏了。
等到幾人相互熟悉之後,李賢笑道:“江東戰亂不休,我打算出征九江,一舉平定亂事,諸位有什麽想法?”
臧霸咧着嘴角,主動請纓:“使君出征,某願做先鋒!”
李賢微微颌首:“好,便依你之言,開陽軍爲大軍先鋒”。
臧霸大喜過望,他單膝着地,道:“末将多謝使君恩典”。
李賢瞪着眼,嘴裏道:“此番出征幹系重大,臧霸,你可知曉?”
“末将知曉,使君寬心,縱使粉身碎骨,末将也定爲使君排憂解難”
“我可不要你粉身碎骨,我要你旗開得勝”
“喏!”臧霸戰意高昂,歸順李賢之後,他寸功未立,反之,同爲降将的于禁、李典卻大出風頭。
如今,終于有了機會,臧霸決心全力以赴。
相對于意氣風發的臧霸,第一次參與議事的陳宮顯得很是沉默。
徐庶、陳登頗有名望,早已經爲李賢立下了汗馬功勞,初來乍到的陳宮不想給人留下鋒芒畢露的感覺。
其實,尚在都昌城之際,陳宮便向李賢建言:開陽軍銳氣正盛,可以一用。
臧霸自告奮勇,倒也省了李賢一番口舌。
陳宮閉口不言,陳登卻有心表現:“使君,九江濕熱,大軍出征須得多備藥物、雨具,如此方能有備無患”。
李賢沉吟一番,道:“元龍所言極是,大軍南下,最怕水土不服,多備些避暑、驅邪的藥物總歸是極好的”。
得了贊許,陳登精神一振,他迎着李賢的目光,嘴裏道:“敢問使君,此番南下,不知動用幾部人馬?”
“徐盛的神策軍、臧霸的開陽軍兩部人馬合計一萬六千人”
“神策軍麾下兵士多爲青州子弟,他們久居北方,隻怕不喜江東氣候呀”
“嗯,倒也不妨事,醫工營畢竟不是吃素的”
陳登微微一笑,再不多言。
徐庶位居左首第一,這座次充分展現出他在李賢心中的地位。
大軍出征九江,事關重大,徐庶自然要表達一番看法:“九江已經亂成了一鍋粥,三方人馬誰也奈何不得誰,使君若是前去,隻要小心應對,自然可以一戰定乾坤,不過,我聽說荊州劉表蠢蠢欲動,使君不得不防呀”。
李賢笑道:“不妨事,劉表在荊州鞭長莫及,他若想進取廬江,首先得過了孫策這一關”。
劉表與孫策之間的恩怨,衆人皆知。
劉表麾下大将黃祖使人射殺了孫堅,殺父之仇不共戴天,眼下孫策之所以隐而未發,隻不過是尚未騰出手來罷了。
袁術麾下地盤甚廣,有九江郡、廣陵郡、廬江郡、丹陽郡、以及吳郡,李賢這一次胃口極大,他想虎口奪食,吞并九江、廣陵、丹陽、吳郡,肉到了嘴巴,孫策一定不會拱手相讓,那時候,劉表就成爲李賢可以借力的對象了。
占據荊州多年,劉表麾下兵強馬壯,一旦荊州軍順流而下,孫策便會面臨艱難的選擇:死守地盤,寸土不讓,進而與荊州軍拼個你死我活?還是說交好李賢,讓出郡縣,雙方共擊劉表?
李賢相信,孫策不是不知變通之輩,隻要劉表能夠給其帶來足夠的壓力,孫策一定會妥協。
區區一個九江郡自然不值得李賢大動幹戈,可若是加上其餘三郡,那李賢這一遭便走的很有意義。
徐庶智計無雙,之前提出劉表隻是爲了讓李賢多加小心,眼下,既然李賢早有防備,他便放寬了心,道:“孫氏在江東頗有聲望,使君南下,須得小心應對才是”。
“元直不必擔心,諒那孫策也不敢欺瞞與我!”
李賢自信滿滿,糜芳卻不甚樂觀:“使君從來沒去過南方,隻怕不曉得南方行路之難,仲夏時節,天氣炎熱多雨,道路泥濘,不利大軍出行呀”。
李賢微微一笑:“走水路如何?”
水路?衆人面面相觑。
自古以來,大軍出征都是在陸上分勝負,騎軍、步卒是戰場上的主力,昔日,秦始皇爲了控制郡縣,修建了寬闊的馳道,爲的就是能夠便捷的投送兵力。
如今,李賢要走水路,這是什麽意思?
陳宮初至徐州,還沒見識過糜氏龐大的船隊,可徐庶、陳登卻早有耳聞。
李賢所言雖然震撼,然而,刹那之後,幾人便紛紛反應過來,青州與遼東貿易多次,徐盛的神策軍便有過乘船經曆。
難道說,此番進取江東,李賢打算行船南下?
看來,水路運兵一事李賢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不然的話,他也不會挑選神策軍!
緩過神來,糜竺最爲欣喜:“使君的意思是用大船運兵?”
李賢笑道:“不錯,江東道路泥濘,誰也想不到我會反其道行之,不走陸路偏走水路,等到我大軍抵達,便可以起到出其不意地效果”。
陳宮默然不語,對不理解的事務,他從不妄下決斷。
徐庶等人卻贊不絕口:“使君奇思妙想,我等佩服”。
三國時代,孫吳政權是水上運兵的先驅者,爲了統治夷州,孫權令水軍大将衛溫統領萬餘兵馬渡海南下,在此之前,曆史上從未有水路大規模投送兵力的戰例。
隻要李賢大功告成,他将成爲水路投送大軍的先驅者。
無論在什麽時候,創新都是令人欽佩的,然而,從另一種角度來講,創新意味着莽撞,一旦失敗,必定會淪爲他人笑柄。。
如果不是李賢已經有過成功的例子(神策軍奔赴遼東),如果不是李賢從未敗績的光輝過往,徐庶等人一定會勸李賢三思而後行。
不過,此時此地,衆人卻沒有太多反對的意思。
李賢既然敢作出大軍水運的決定,必定有了充分的準備。
與其勸阻李賢收回決定,倒不如仔細思量,完善其中可能的疏漏之處。
于是,在陳宮驚訝的目光中,徐庶等人紛紛建言,查缺補漏,李賢非但沒有惱怒之意,反而習以爲常。
虛懷若谷!不知不覺間,陳宮對李賢的評價又高了一個層次。
個人之力總歸是有限的,作爲一方霸主,能否虛心納谏是可否成功的重要前提。
楚漢争霸,劉邦之所以笑到最後,就是因爲他知人善任,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反觀項羽,剛愎自用,得了個“豎子不足與謀”的評價,最終自刎而亡。
前車之鑒不遠,可總是有後來者不知進退。
兖州呂布空有萬夫不當之勇,可所做作爲卻與項羽很是雷同。
頭腦簡單,隻懂厮殺的武夫雖然可以取得一時之勝,卻終歸會爲他人做嫁衣。
陳宮選擇李賢就是因爲覺得他與呂布大爲不同,有成爲一方枭雄的可能。
現在來看,李賢倒是一個值得投靠之人。
大事商議妥當之後,李賢郡府便以最快的速度運作了起來。
藥物、糧秣、軍械全都要準備,也幸好是船運,否則的話,兩萬兵馬出征起碼要耗費數萬民夫之力。
五日之後,徐盛統領神策軍抵達下邳城。
這時候,徐州的地形地貌與後世裏大不相同。
下邳城外的泗水流量極大,足以支撐數千石的船隻,而淮水與泗水接連一處,由濱海城出海。
糜氏船隊若想抵達下邳城,隻要沿河逆流而上便可以了。
長途跋涉而來,神策軍人馬俱疲,若不休整一番,倉促上陣極有可能影響戰力。
反正江東的戰事一時片刻也不可能結束,多耽擱幾天的時間倒也算不了什麽,而且,糜氏船隊正在奔赴而來的路上,等船的時間,正好方便大軍休整。
此時,各路細作雲集下邳城,神策軍抵達的消息,第一時間便通過各種渠道傳了出去。
袁術聽罷之後不屑一顧:“李賢小兒不知死活,我江東正是多雨時節,除非他能長翅膀飛過來,否則的話,兩月之内,青州軍不可能抵達九江”。
紀靈大爲贊同:“青州軍不過徒有虛名罷了,使君且等着,若那李賢真來送死,我一定讓他知道我們的厲害”。
袁術“哈哈”大笑,他心情極佳,因而就在剛才,他已經見了劉表的信使。
爲了對付孫策,劉表願意出兵相助,隻是,使者還提出一個要求,若是見了錦帆賊甘甯,務必将其斬殺。
錦帆賊甘甯火燒襄陽城早已經不是秘密,劉表這麽大動肝火,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設身處地想了一番,換做是袁術自己,隻怕他也忍不下這口氣。
不過是一個大賊罷了,若有機會殺了便是,隻是不知道他現在藏匿在何處!
甘甯還在船上,此時,他麾下的八百軍卒已經聚攏起來,共乘四艘船隻,順流而下。
每到一處,總會有客商、大族提供吃食。
一開始,甘甯還覺得驚訝不已,爲李賢的手段驚歎,可等到後來,甘甯已經麻木了,仿佛一切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甘甯自己也還罷了,他能寵辱不驚,可他麾下的部衆卻沒有這份涵養。
原本一衆驕兵悍将還沒把李賢放在眼中,可沿途間,李賢露出來的這一手卻徹底震懾住了他們!
要知道,李賢的根基之地在徐州、青州,南陽、豫州、廬江這可都是别人的地盤,他能在客鄉擁有如此實力,足以證明其手腕。
投奔李賢,絕不會錯!
船隻靠岸之際,甘甯麾下部衆倒也安分守己,他們明白,劉表不是好惹的,與其惹出事端,倒不如早些趕到徐州去。
又過了六日,糜氏船隊抵達下邳城外。
高大的海船仿佛水上的怪物一般,讓人望而生畏。
河床過淺的地方,李賢早已使人進行了疏浚。
夏日多雨,河流暴漲,便是數千石的木船也足以暢通無阻。
宰殺牲畜,祭告天地之後,李賢一聲令下,大軍便開撥而出。
臧霸的開陽軍首先登船,不少軍卒第一次見到這麽大的船隻,他們忍不住左顧右盼,行進間難免有些緩慢。
神策軍見狀不屑一顧,他們可是坐慣了海船的,如今異地再見,倒是有一股難言的親切感。
當然了,海上的日子寂寞難挨,快樂的時光并不多。
不過,這一次大軍出征,聽說沿途間都有補充,想必不必像之前那樣,大半個月的時間都隻能在船上苦挨。
兩萬多人連同五千石糧秣足足裝運了兩天,臧霸坐船已經先行一步了,徐盛的神策軍才全員啓程。
與此同時,各路諸侯都在看李賢的笑話。
七八月間,江東酷暑濕熱,李賢在這時候出征,在衆人看來無疑是極其愚蠢的。
待在屋裏都出汗燥熱的季節,行軍趕路無疑更是痛苦至極。
河北袁紹聞聽之後不屑一顧,道:“李賢此舉無疑自取滅亡,諸君且看,神策軍覆滅之日不遠了”。
衆人皆以爲然。
兖州曹操凝眉苦思:“李賢小兒狡猾奸詐,按理說不會犯這種錯誤,江東戰事一時片刻難見分曉,他這麽急着趕過去,隻怕所圖不小呀”。
“李賢一定沒去過江東,他還以爲九江如同青州一般呢,這一次,青州軍必定要無功而返!”
呂布已經聽說了陳宮出現在下邳的消息,他與李賢之間的盟友關系已經出現了裂痕。
若不是需要借助徐和的勢力來牽制曹操,說不定呂布早已經點齊兵馬殺往徐州去了。
呂布占有欲極強,他甯願陳宮死在自己手上,也不願他爲别人所用。
換句話說,陳宮的才能讓呂布很是忌憚。
昔日,若不是陳宮相助,呂布不可能輕易占據兖州!
之前,之所以冷待陳宮,不過是因爲呂布對他産生了忌憚之意罷了。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呂布雖然沒聽說過這句話,可他卻深有感觸。
陳宮能夠幫助呂布偷襲得手,自然也能幫助别人複取兖州。
李賢大軍出征九江,呂布喜聞樂見,他甚至生出一股惡念:李賢死了更好,到時候便可吞并徐州!
徐州之豐腴,世人皆知。
世上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有永遠的利益。
相對于其餘諸侯,孫策是較爲清醒的一人,他雖然從未見過李賢,可他卻相信自家妹妹的判斷。
孫尚香向來眼高于頂,她看中的人豈是等閑之輩?
李賢既然敢在這時候出兵,一定是有了萬全之策,隻是不知道他的計策能否成功。
劉表已經出征了,一萬荊州兵正往廬江而來。
毫無疑問,荊州兵的目标便是孫策。
李典、于禁雖有萬餘兵馬,可他們卻要對付劉備,分身乏術。
沒有援軍,以一己之力同時對付兩路兵馬,饒是孫策自視非凡,都有些頭痛。
如果李賢能夠及時出現的話,那自然是極好的。
不過,就連孫策自己也不相信李賢能夠在一個月之内抵達九江。
清澈的河面上,李賢站在船頭,思緒萬千,來去匆匆,他隻與糜缳見了一面便分别了。
臨别之際,糜缳惡狠狠地在李賢的脖頸處咬了一口,讓其速去速歸。
李賢心虛,隻得連連保證,凱旋之日便娶其入府。
糜氏與李賢即将聯姻的消息早已經不是秘密,在孔黎的邀請下,糜缳也去了郡府。
孔黎向來有大婦風範,李賢不擔心她,卻害怕糜缳驕縱過度,兩人起了間隙。
出人意料的是,向來眼高于頂的糜缳竟然與孔黎相談甚歡,這讓李賢大爲感概,女人心,海底針。
後世裏,李賢坐過火車,開過汽車,這些經曆太過尋常,幾乎沒有值得回味的地方,然而,劃船捕魚的經曆卻在李賢的記憶中占據了很深的一頁。波光粼粼的水面,起起伏伏的小船,一陣風吹過,帶來了一陣清涼之意。盛夏時節,若是覺得太過炎熱,甚至可以跳入河中暢遊一番。偶爾有調皮的魚類啄着腿腳,有心抓出水面,卻總是技差一籌。
靈魂穿越的第一年,爲了養活自己,李賢也曾劃船出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如今,時隔數年,再度登船,李賢卻有一種恍然隔世的感覺。
前方,大小不一的船隻正在破浪而行,正是順風的時候,一面面風帆被風吹的鼓鼓的,看上去煞是好看。
身爲一方州牧,李賢所在的船隻自然是最大的,上頭足足容納了八百軍士,弓弩齊全,足以應對任何突發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