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劉備曾經托人給張飛帶了口信,讓他伺機逃離,張飛置若罔聞。
張飛有自己做人準則,他願意爲了劉備、關羽留下來充當人質,這是義,而未得李賢允許,絕不擅自離開,這就是信!
其實以張飛的武力水準,除非李賢時時刻刻将他關起來,要不然的話,幾乎沒有人可以束縛住他。
趙雲、徐盛之類的猛将倒是可以牽制住張飛,可他們都是統領重兵的大将,自然不可能随時随地将精力放到張飛身上。
看又看不住,鎖到大牢裏,又會顯得李賢太過小氣,人家張飛自願留下來,成全他人,這是何等的義薄雲天,如果李賢小家子,隻會憑白讓人嗤笑。
正是考慮到這一點,李賢才對張飛采取了聽之任之的态度。
此番,李賢回轉青州,也順便帶上了張飛,他怕這位猛将在下邳城太過憋屈。
雖說李賢沒有限制張飛的自由,可他卻從來不随意走動,即便有時候出門閑逛,也一定會在日落之前回返。
數月以來,張飛連下邳城都沒有出過。
過去的日子裏,張飛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取得了李賢的信任,這是一個真正的好漢子,性格磊落,脾氣直爽,不會在暗中算計人。
然而,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萬一把張飛憋出個好歹,李賢可沒辦法交待呀。
趁着這次回返青州,帶着張飛活動活動筋骨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出發之前,李賢親自登門拜訪,說明了來意,張飛爽快地答應了。
于是,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上路了。
沿途間,李賢的親衛統領相梁打起了萬分小心,他生怕張飛暴起發難,對李賢不利。
張飛的骁勇之處相梁可是見識過了,這等萬人敵真要是發了威,親衛營幾乎沒人可以攔得住。
對此,李賢嗤之以鼻:“我待張翼德如賓客,不曾缺了禮數,他有自己的秉性,絕不會滋事生非”。
“使君,防人之心不可無呀”
李賢大笑:“我如果真要防備張飛,又何必多此一舉将他帶在身邊?”
相梁聞言一滞,隻得閉口不言。
李賢笑道:“不妨事,張飛張翼德光明磊落,不會作出小人行徑的”。
相梁不好反駁,隻得在暗中布置。
無論張飛如何,親衛營多做一些準備總歸是沒錯的。
親衛營或明或暗的小動作,李賢有所了解,那是他們的職責所在,因而他并沒有過多苛責。
從下邳到都昌,說是歸返,可李賢卻把這行程當成了放松的旅途。
穿越至今,李賢少有遊山玩水的時候,這一次,獨攬青、徐兩州大權之後,他終于有了短暫的空閑,如果再不及時行樂,下一次再等這樣的機會還不知道要到猴年馬月了。
初春時節,草長莺飛,天青青,水藍藍,貓了一個寒冬的動物們開始出山捕食,正是捕獵的好時機。
不必擔心環保局找麻煩,不用擔心物種滅絕,也不用擔心會不會觸犯法律。
看見豺狼虎豹,一個字,殺!
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裏遊的,李賢一概不放過。
每日裏,隻要天氣不錯,李賢總是會拉着張飛去打獵。
一開始,張飛懶洋洋的不願動彈,可等到李賢使出“燒烤”絕技之後,張飛頓時食欲大振,胃口大開,漸漸的,他對打獵的事情也有了幾分興緻。
這一日,李賢的親衛在山林中發現了一頭黑熊。
在深山老林中度過了一個饑餓的冬季,黑熊脾氣暴躁,他們往往會捕食看到的一切獵物。
對付這種皮糙肉厚的夯貨,箭矢幾乎沒有什麽效果,隻有短矛才能造成有力的殺傷,然而,有了張飛的參與,一切便有了化繁爲簡的可能。
長久以來,張飛雖然表現的很是溫和,然而,在他心中卻一直藏着一頭猛虎,之所以隐而未發,不過是時機不當罷了。
如今,黑熊遇上張飛也算是倒了大黴。
軍卒将黑熊從林中引到開闊地之後,張飛打馬飛奔,一矛刺中的黑熊的脖頸。
黑熊生命力頑強,刺中要害之後,猶在咆哮掙紮,可張飛卻用長矛挑起了黑熊!
數百斤重的黑熊壓的馬匹嗚咽不已,張飛一身戾氣,這時候也顧不得其他,隻想把滿腹的怨氣發洩到黑熊身上。
“畜生,還敢掙紮,哼!”
“噗哧”,黑熊一爪撕破了馬匹的臉頰,在馬匹倒地之前,張飛抽矛而出,翻身下馬。
“轟隆隆”,馬匹倒地身亡,黑熊卻瘋狂地揮舞這利爪。
溫熱的鮮血從脖頸處噴濺而出,黑熊察覺到自己的生命力在飛快地流逝,它眸中露出瘋狂的神采,“吼吼吼”,它想跟張飛同歸于盡。
“咚、咚、咚”,黑熊拼盡全力,大步邁向張飛。
張飛獰笑,“孽畜,不知死活!”
“啊呔!”
話音剛落,張飛不退反進,又是一矛刺到了黑熊的脖頸處。
受此重擊,黑熊再也沒了搏殺襲擊的機會,“轟隆隆”龐大的身軀重重地摔倒在地。
兩個回合便擊殺了黑熊,這他娘的也太厲害了吧?
黑熊可是比老虎更兇悍的角色,往日裏,要想射殺這樣的一隻成年黑熊,起碼要幾名弓手同時發力,這樣的話才有可能遠距離射殺,可現在,張飛以一己之力就近距離幹掉成年黑熊,這已經不能簡單的用悍勇來形容了。
最恐怖的是,看張飛剛才那模樣,好像還力有未盡之意,這他娘的還是人嗎?
相梁等人下意識地将李賢圍攏起來。
這時候的張飛渾身上下都冒着一股濃郁的殺氣,萬一他殺紅了眼,那李賢豈不是危險了?
李賢搖着頭,示意相梁等人退開。
這時候,張飛呼哧呼哧喘着粗氣,濃郁的熊血噴了他一臉,給他憑添了幾分猙獰之意。
李賢不以爲意:“張兄威武,今日就用這熊掌下酒吧”。
張飛雙眼通紅,他意猶未盡地看了李賢一眼,道:“李使君就不怕我張飛殺紅了眼,誤傷了你嗎?”
李賢“哈哈”大笑,道:“張兄說笑了,我與你并無私仇,你傷我作甚?”
張飛似笑非笑,他好整以暇地說道:“劉關張桃園結義,三人同爲一體,你三番兩次奪我兄長基業,殺我麾下軍卒,此等仇怨不共戴天,你竟然說并無私仇,豈不可笑?”
相梁等人聞言臉色大變,他們急忙上前将李賢護在身後。
李賢卻縱馬上前,離開了防護區,他居高臨下,目視張飛,一字一句地說道:“曹操、袁紹追的劉備落荒而逃的時候,是我出兵救了他,對否?”
這是事實,張飛不置可否,“不錯”。
“逃離北海郡之後,劉備無處可去,又是我将樂安國讓給他,以作容身之處,對否?”
“不錯,确有此事”
“我對劉備可謂仁至義盡了,自始至終我都沒要求他做過什麽吧?後來,我領軍在外,向來身體康健的孔使君卻死的不明不白,我李賢怎能不問個明白?”
張飛歎了口氣,道:“不管你信還是不信,孔北海真不是我們殺的”。
此時,張飛殺氣消散,全無咄咄逼人的模樣。
張飛也知道劉備在都昌城内嫌疑最大,偏偏那一****又作出了一系列惹人生疑的事情,單憑解釋根本沒人相信。
若不是這樣,張飛也不會留下來做人質了。
李賢吸了口氣,他自然不會告訴張飛,自己才是殺害孔融的幕後主使,他心中暗爽,君子欺之以方,張飛光明磊落,自然要用連蒙帶哄的方式,這樣以來才能消弭他的殺氣。
“來人呐,牽馬來”
張飛的坐騎适才已經死在了黑熊的利爪之下,長途跋涉,沒有馬匹代步自然是不成的,李賢一聲令下,很快便有軍卒牽來了備用的馬匹。
接連行了七日,李賢終于離開徐州,進入青州境内。
徐州、青州都是李賢的治下之地,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李賢回返青州并沒有興師動衆,他隻帶了五百名親衛,正常情況下,這些人手足以确保李賢的安危了。
李賢三言兩語便化解了張飛的一身戾氣,尋了條溪水清洗幹淨之後,張飛換了身衣物。
處理獵物屍首的事情自然不用李賢、張飛動手。
後背依偎在粗實的大樹上,張飛閉目苦思,适才李賢所言讓他很是出動。
沒錯,李賢确實對劉備窮追不舍,可如果沒有孔融的事情,李賢反而是劉備的恩人。
恩将仇報的事情,張飛無論如何也做不出來。
劉備做了嗎?
張飛不敢去想。
當天的這頓肉食,張飛食之乏味,他總覺得欠缺了點什麽。
進入青州境内之後,官道上的行人多了很多,便是田野裏都有了勞作的農人。
“吱吱嘎嘎”,碩大的水車依舊在往田間引水。
這時候,正是搶種的最佳時節。
去歲,憑借水車的便利,百姓們有了一個豐收的年份,除了上繳的稅賦、錢糧之外,人人家有餘糧。
日子舒坦了,百姓們自然要念叨李賢的好處,在少數百姓家中竟然有人爲李賢供起了長生牌位。
李賢聽罷之後急忙派人勸阻,長生牌可不是普通的東西,這牌子要是随便擺了,到底會發生什麽事情,誰也說不明白。
青州境内無匪患,鄉民百姓也見慣了軍紀嚴明的青州軍。
在别的地方,農人畏懼官軍如虎豹,可在青州,百姓偏偏對李賢的東萊軍頗爲愛戴。
信任是一點一滴建立起來的。
身爲一州郡兵,拿東西竟然給錢;寒冬臘月,甯肯露宿街頭,也不願到百姓家過夜,這他娘的過的是什麽日子?
青州軍上下早已經習慣了李賢的嚴苛規定,可其他人卻覺得很是奇怪。
公平交易,童叟無欺!世上還有這等軍隊?
從剛開始的将信将疑到如今的處之淡然,百姓們已經完全習慣了青州軍的存在。
李賢離開青州已經有四個多月的時間了,不過,他自小在介亭長大,介亭有不少鄉民百姓都認得他。
康熙都知道微服私訪,李賢不大不小也是兩州州牧刺史,如果他擺起全套的行頭,隻怕會惹得人人來拜,那樣的話就沒有意思了。
李賢原本不願勞民傷财,可他前呼後擁的騎軍隊伍卻也很是少見,真是想低調都低調不起來。
沒過多久,介亭鄉勇便前來問詢。
然而,首先得知消息的卻是介亭縣尉趙亮!
趙亮便是與李賢一道販鹽的趙家莊頭目,李賢發達之後,将他安置在介亭,方便照顧鄉鄰。
時至今日,食鹽生意已經不需要趙亮事必躬親了,可他卻永遠也不會忘記李賢對他的恩情。
如果沒有李賢,趙家莊還是那個窮弊的村落,鄉親們連填飽肚子都是個難題。
可現在,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李賢平步青雲之後,趙家莊的鄉民在縣裏的地位水漲船高,而他們憑借李賢留下的魚幹買賣也攢出了不少銀錢。
這一切的一切,可以說都是拜李賢所賜。
長久以來,李賢南征北戰,忙的很,趙亮自持身份低微,不敢與其過多交往,怕耽擱對方的時間。
這麽算起來,李賢與趙亮已經有一年多的時間未見面了。
李賢南下徐州執掌刺史之權的時候,趙亮徹夜難免。
趙亮比李賢大了六歲,某種程度上,趙亮是看着李賢長大的。
可就是這樣一個大字不識幾個的夯貨,短短幾年間仿佛開了竅一般。
戰無不勝的常勝将軍,活人性命的救人法子,還有數之不盡的奇思冥想,李賢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他怎麽突然之間懂得了這麽多?
難道真有仙人傳書的說法?
趙亮怎麽也想不明白,之前,曾經有人悄悄前往趙家莊,試圖探聽出李賢的底細,趙亮聞聽之後偷偷将那人打殺了。
自此以後,趙亮便告訴趙家莊的鄉民,如果再有人來問東問西,便說李賢李三郎有一個仙風道骨的師傅,鄉人難得一見。
這等傳聞李賢自然聽說過,他笑笑之後也就不了了之了。
這一日,忽然有官差回禀趙亮,說官道上出現了大隊騎兵,而旗幟上繡着一個鬥大的李字。
趙亮心中一動,一定是李賢!
放眼整個徐州,除了李賢之外,又有誰敢這麽招搖過市?
數百人的騎軍呀,徐州不産軍馬,倒是青州有不少遼東置換的軍馬。
去瞧瞧!
趙亮穿戴得當之後,一方面派人快馬通禀縣令,另一方面徑自往官道而來。
“哒哒哒”,清脆的馬蹄聲在官道上傳出了老遠。
“站住,什麽人?”
隔着兩百步的距離,負責哨探護衛的軍卒便沖出來,攔住了趙亮。
趙亮急忙亮出腰牌,嘴裏道:“我是介亭縣尉趙亮,與李使君有舊,聽說他從徐州歸返,特意前來迎接”。
軍卒驗過腰牌之後松了口氣,不過卻依舊沒有放松警惕:“使君歸返的消息并沒有多少人知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使君前往徐州之後,我便派人日夜守在官道上,今日,大隊人馬剛入介亭境内我便得了消息”
親衛營的軍卒面面相觑,他們沒想到竟然還有人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将情報傳了出去。
也幸虧來的是趙亮的人馬,若是換成了其他的敵人,那李賢豈不是已經有了危險?
隐瞞是不可能的,李賢生平最恨他人欺騙。
哨探頭目打定主意,待會兒一定要到李賢身前親自認罪,當然了,當務之急是把趙亮的問題解決了。
“原來是趙縣尉,縣尉莫怪,使君安危幹系重大,我等不敢攜帶,現在我與你一道去見親衛營統領相梁,由他決斷,可好?”
趙亮自然不會反駁:“好”。
沒多久,趙亮與哨探頭目來到相梁身畔。
這時候,相梁正在思考如何對付張飛。
冷不丁聽說有人尋來,相梁當即勃然大怒:“你們是怎麽探的路!”
哨探頭目跪倒在地,嘴裏道:“是兄弟們大意了,請統領責罰”。
“哼,待會兒讓使君決斷吧”
“喏!”
“這位是?”看到趙亮氣定神閑的模樣,相梁也不敢等閑視之。
“我是介亭縣尉趙亮,與李使君在趙家莊内相識,算是老友”
聽說是趙家莊的人,相梁當即了然:“原來是趙縣尉,快快有請,使君若是見了,一定大喜過望”。
這時候,李賢的親衛營正在溪邊駐紮下來。
此處距離縣城還有幾十裏的路程,而太陽即将落山,李賢便讓軍卒立下一個臨時營地,歇息一晚,翌日出發。
趙亮前來的時候,李賢正在打磨力氣。
雖說成爲青、徐兩州刺史之後,李賢不會有太多上陣厮殺的機會了。
可冷兵器時代,意外太多,掌握一項防身技能還是很有必要的。
“使君,有故友造訪!”
“喔?”
李賢收刀而立,一眼便識出了趙亮:“啊哈哈,趙大兄!”
趙亮漲紅了臉:“使不得,使不得,三郎如今已經成了使君,喚我名姓便成了”。
“那可不成,昔日若不是趙大兄照顧,哪裏有我李賢的今天!”
趙亮很是感動,他設想過無數次相逢的情景,然而,卻從未想過李賢竟然如此熱忱,半點沒有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樣子。
衣錦還鄉,李賢心情極佳,這時候又見到舊友,他當即喜上眉梢:“來來來,大兄,今夜我們不醉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