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名新卒暫時由沐風統領,算上趙雲的一千名騎卒,李賢的三百親衛,這就是萬餘人馬。
青石鋪成的路面平坦無比,道路兩旁,成群的鄉民正在收割米粟。
不遠處,碩大的水車矗立在河岸邊。
間或有歡快的童謠傳入耳中,趙雲聽罷之後覺得神清氣爽。
迎面行來一隊車馬,看模樣應該是某個商隊,商隊的主事遠遠看到黑壓壓的兵馬、旗幟,當即喝令幫閑夥計停靠在官道一側。
李賢沒有上前攀談的興緻,他腦子裏轉悠的都是到達徐州之後即将面臨的事情。
商隊的人也很是識趣,他們全都恭謹地侯在路邊,隻有幾個青壯大膽地注視着行軍的隊列。
明亮的铠甲、寒光閃閃的兵器、整齊劃一地腳步聲無不讓人心搖神曳。
四名親衛在前頭開道,李賢與趙雲打馬并行,很快就越過了商隊。
“大丈夫當如是!”青壯們在心中暗自神往。
“吱嘎嘎”沉重的車馬碾壓在青石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李賢執掌北海國以來,他一直督促各地修橋補路,完善交通體系。
一年之前,兩丈寬的官道上坑坑窪窪,不利于車馬行駛,而今日,李賢南下徐州,辎重營卻充分享受到了平坦道路帶來的便捷。
浩浩蕩蕩的一萬名軍馬足足拉開了五裏長的距離,這是在青州境内,所以李賢并不擔心軍卒的安危。
自打管亥退出青州、李賢擊殺卞喜兄弟之後,北海國内的賊寇便銷聲匿迹,要麽改投他處,要麽金盆洗手,鮮有不知死活的悍匪逍遙法外。
一路無事,三日之後,李賢抵達昌安,大軍休整了一日,翌日晌午,徐盛的神策軍便抵達了。
兩軍合作一處,共有兵馬一萬七千人,李賢相信,即便徐州有亂,憑借這些人馬也足以讓他順利奪權,更何況,小沛城内還有于禁的五千兵馬。
在昌安城,陳登見到了李賢,李賢沒有忸怩作态,表示願意前往下邳城探視陶謙。
至于到時候由誰接任徐州刺史,李賢并沒有一口應諾。
陳登知道這是必要的程序,倒也沒有計較。
陶謙已經把謙讓的姿态表露了出來,如果李賢急不可耐,隻會讓人恥笑。
大禹接位的時候還謙讓過呢,李賢雖然比不得前人,卻也不敢太過猴急。
已經是封疆大吏級别的人物了,總歸要有些顔面的。
臨行之前,陳登還不知道陶應的所作所爲,不過,陶謙病入膏肓,時日無多,爲了防止事情生變,陳登執意回轉,并沒有滞留休整。
李賢提前從都昌抵達平昌,這已經爲陳登節省了不少力氣,陳登又不是傻子,哪裏會做蠢事?
自打陳登接受奉迎李賢的差事起,陳氏的命運便與李賢緊緊地系在了一起,兩者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早一日抵達下邳,發生變故的可能性的便越小。
北海軍的實力陳登早就見識過了,在陳登看來,除非徐州各地軍将齊心合力共拒李賢,不然的話,沒有人是北海軍的對手。
臧霸不行,曹豹也不行。
亂世來臨,強大的兵馬才是确保利益的最佳工具。
下邳陳氏傳承百年,早就懂得趨避厲害的道理,這一次,如果陶謙選擇的是其他人,陳氏一定不會這麽快作出抉擇。
既然選擇了,就要謀取最大的化的利益。
沒見到陳登之前,李賢不好揮軍開赴徐州,現在有了陶謙的行文,李賢就不怕别人說什麽了。
兩方人馬合兵一處,直往莒縣而來。
行至半途,臧霸的使者見到了李賢。
“回禀李使君,我家将軍讓我通禀一聲,陶二公子陶應可能與劉備劉玄德勾結一處,還請使君多加小心”
“喔?竟有此事,來人呐,看賞!”
李賢話音剛落,便有人拿來一袋銀錢。
信使接過錢袋,咧嘴直笑:“謝使君賞賜”。
陳登就在身邊,李賢不好問的太過詳細,反正開陽是必經之地,到了那裏,再問問臧霸便是。
想到這裏,李賢和善地笑道:“嗯,你回去轉告臧霸,就說今日之事我李賢記下了”
“喏!”
信使告辭而去,陳登心中感慨,臧霸桀骜不馴,誰也不服,可今日竟然肯向李賢通風報信,這說明他已經做出了選擇。
就算臧霸留兵駐守開陽,他起碼也能抽調出五千兵馬,算上李賢自家兵馬,這就是兩萬三千人。
放眼徐州,有誰能擋得住這樣的兵馬?
陳登暗自慶幸,幸虧他早早做出了選擇,若不然,這奉迎李賢的差事哪裏能夠輪得到他?
想必,徐州城有不少多少官吏眼紅這個職位吧。
晉文公重耳流落在外的時候,趙衰、狐偃在晉國積極活動,後來終于借助秦國的力量重新将其接回國内。
執掌權柄之後,晉文公投桃報李,趙氏、狐氏在晉國勢力大漲。
眼下,陳登奉迎李賢,頗有些狐偃迎文公的意味。
曆史上,開國擁立之功足以使人公侯萬代,陳登一路行來,越發覺得自己當初的決定沒有錯。
李賢值得投注!
兩日之後,大軍抵達莒縣。
兵馬增多之後,糧秣消耗極快,原本李賢打算從青州多帶些糧秣備用,陳登覺得帶上它們耽誤時間,反正徐州境内有的是糧秣,隻要打出陶謙的旗号,想必無人敢于搪塞。
陳登一番好意,李賢自然不會拒絕。
可誰知道,事到臨頭竟然出了變故。
莒縣城門口,陳登與李賢打馬而立,前往叩門的衛卒來報,城内縣令拒不開門,更不打算提供糧秣。
陳登聞言之後勃然大怒,是他一力攬下了糧秣補給的差事,現在,莒縣如此不給顔面,豈不是讓李賢看了笑話?
“城上何人值守?我乃司農校尉陳登,此番奉陶使君之命引領青州李使君至此,還不快快開門!”
城上守軍竊竊私語,不多會兒,一名校尉模樣的郡兵大聲回話:“我家縣令有令,除非陶使君親至,不然絕不提供一粒糧秣,陳校尉,對不住了,請回吧”。
陳登大怒,“你家縣令姓甚名誰?”
“陳幽是也”
提起陳幽,徐盛忍不住打馬上前,澀聲說道:“這陳幽往年與我有仇,此番怕是故意報複我的”。
徐盛這麽一提醒,李賢也記起來了,之前他前往狗兒山救援馬雍的時候就與陳幽打過交道,當時李賢還使人打了陳幽的兒子,現在看來,對方應該是在公報私仇。
陳登暗恨陳幽不識擡舉,下邳陳氏是徐州有數的名門望族,絕不能讓這件事就這麽算了。
如果連一個縣令都不把陳氏放在眼裏,那陳登還有何顔面?
“讓陳幽出來答話”
城頭一陣噪雜,片刻之後有人答話:“我家縣令身體抱恙,正在府中靜養,無法見客”。
陳登怒極反笑,“好,好一個陳幽!轉告你家縣令,下邳陳氏陳元龍記得他今日之恩!”
下邳陳氏,這可是聲望不下于陶謙的名門望族。
聽聞惹到這樣一個龐然大物,躲在暗處的陳幽吓得臉色煞白,然而,片刻之後他低聲喝斥道:“怕個鳥,我背後有二公子撐腰,等到二公子執掌大權,誰能把我怎樣?”
提到二公子,郡兵們方才平穩下來。
李賢本想爲陳登出頭,可對方擺明是想自己處理此事,如果李賢貿然插手,反而會刺激到陳登。
對于世家大族來說,涉及到家族顔面的事情,絕對不容妥協。
陳登抛下狠話之後拂袖而去,嘴裏道:“李使君,走吧,今日之事讓你見笑了,五十裏外有座東安城,我們到那裏補充糧秣吧”。
李賢微微颌首,陳登沒有說什麽報複的話,可他言語間早已經把意思表達的很明白。
無論李賢能否執掌徐州大權,下邳陳氏絕對不會放過陳幽!
軍中的糧秣還夠兩日之用,抵達東安城之後,陳登順利取來了糧秣補給。
除了陳幽這樣心懷叵測之輩,沒有人敢與下邳陳氏作對。
大軍休整一番之後,陳登臉色依舊難看的很。
老虎不發威,一些鼠輩便敢锊虎須,實在是令人生厭。
過了東安,陳登草草寫了一封書信,然後使人快馬送往下邳城。
出了這種事情,陳登必須要找回場子,若不然,下邳陳氏豈不是成了任人折辱的角色?
陶謙雖然病入膏肓,可以陳氏的能力,整治一個縣令易如反掌。
當然了,陳登還可以選擇借助李賢之手來完成報複,可那樣的話,豈不是顯示不出陳氏的力量?
陳氏的實力越大,以後能夠取得的利益便越多。
原本陳登還在憂慮,不知道怎麽展示肌肉,現在倒好,莒縣陳幽不知死活,活蹦亂跳的像隻公雞,陳登便打算用他來殺雞儆猴!
李賢一向信奉拳頭大就是硬道理,那一日陳幽在莒縣無禮相對,如果不是有陳登在一旁,李賢早就派人攻城了。
什麽謙讓禮恭,倘若沒有強大的實力,一味的退讓隻會讓人看不起。
不過,得罪了陳登,陳幽肯定活不長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