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在廳中待了沒多久,李賢便聽到衛卒來報,說外頭有人求見。
李賢不敢怠慢,他急忙迎出門外。
或明或暗的氣死風燈下,隻見一名二十五歲左右的男子背手而立,他頭纏方巾,身着青衫,顯得很是自信。
“可是徐幹徐偉長先生?”李賢明知故問。
徐幹微微颌首,他拱了拱手,道:“正是區區在下,不知足下可是李使君?”
李賢笑道:“正是我,貴客盈門,還請入内詳談”。
徐幹白日間在城内轉了一圈,他沒想到,都昌城竟然有了這麽大的變化。
比起數年前的郡城,如今的都昌城更顯整潔、繁華,這讓徐幹很是好奇,能夠将郡城治理的如此賞心悅目的郡守,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李賢身材高大,雖說出身寒門,可身上卻自有一股氣質。
甫一見面,徐幹就對李賢有了幾分好感。
倘若是一個兇神惡煞、面目可憎之輩,就算徐幹不會拂袖而去,他也絕不會久留。
依言入府之後,各分賓主落座。
爲了防止冷場,李賢特意把徐庶喚了過來。
偌大的廳堂内隻有三個人,顯得頗爲冷清。
不過,無論是李賢還是徐幹,都不覺得有什麽不妥。
世人都說李賢求賢若渴,胸懷若谷,徐幹想試探一番:“李使君南征北戰,可曾考慮過郡國百姓?将軍百戰死,沙場幾人歸,以在下之見,使君未免有些窮兵黩武了”。
李賢臉色一僵,他幹笑道:“形勢如此,我也無可奈何”。
徐幹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嘴裏道:“願聞其詳”。
李賢心道,這家夥竟然明目張膽的考校我,我倒還沒考校你的本領了,也罷,想必建安七子都是有些真才實學的,今日且賣弄一番!
想到這裏,李賢好整以暇地說道:“北征樂安國,是因爲袁紹袁本初實力膨脹過快,如果不能據河而守,一旦袁軍南下,應付起來十分吃力,再者,那劉備與孔北海之死有着莫大幹系,讨伐樂安國,可謂一舉兩得”。
徐幹不露聲色,嘴裏道:“使君可曾想過,如果劉備投靠曹操,那又該如何是好?”
“劉備、曹操都是當世英雄,他們可能會有龍困淺灘的時候,但絕不會長期居人籬下”
“喔?曹操連敗兩陣,使君還覺得他有回天之力嗎?”
李賢心中暗道,那是自然,曹孟德可是挾天子以令諸侯的牛人,怎麽會敗給呂布,不過,心中所想自然不能直截了當地說出來,不然未免有些驚世駭俗了,當下,李賢斟酌說辭,嘴裏道:“曹操雖敗,但軍力猶存,而且他據守三城,集中軍力,不曾浪費半點實力,呂布雖然勢大,可麾下軍卒良莠不齊,又在兖州橫征暴斂,不得民心,兩相比較,自然是曹操大占優勢”。
徐幹不置可否:“徐州陶恭祖馭下不利,那袁公路北伐徐州,又與我北海國有什麽關系?”
“北海國與徐州唇亡齒寒,那袁公路狼子野心,如果被他得了徐州,難免會得隴望蜀,窺視我北海國,與其隔岸觀火,倒不如防患于未然”
“聽說南下徐州的李典、于禁都是降将,李使君就不怕他們反戈一擊嗎?”
李賢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李典、于禁頗有将才,我相信他們”。
徐幹又道:“李使君以爲當今天下大勢如何?”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大漢開朝數百年,如今已垂垂老矣”,這番話可謂大逆不道,李賢脫口而出,卻也有考校徐幹的意思。
徐幹即沒有拍案而起,也沒有面露疑惑,隻是問道:“以使君之間,大漢還有多少壽數?”
“不過四十年”
徐幹吸了口氣,道:“秦亡于暴政,我大漢休養生息,不與民争利,爲何又落到這般田地?”
“寒門無士子,士子無寒門,大漢以孝道治天下,孝廉由地方選出,剛開始,确實可以爲國選才,而現在,隻怕選出的都是大族子弟,長此以往,朝政由世家大族把持,置窮苦百姓于何地?”
徐幹皺起眉頭,“使君如何選才?”
“唯才是舉!”
“就像招賢令中所言那般,不以道德論人才?”
李賢知道這一條頗有争議,不過,他卻沒有半點修改的意思,“正是如此,隻要能夠造福于民,爲我所用,便是私德有虧,又算得了什麽?”
接連發問,李賢俱是對答如流,徐幹聽罷之後很是感概,他離席而出,一揖到底,嘴裏道:“使君除黃巾,逐曹操,擊劉備,對外揚我北海軍威,輕徭役,重屯田,興水利,對内重視民生,可謂治世之能臣,請受在下一拜”。
李賢急忙攙起徐幹,嘴裏道:“偉長先生何必如此,何必如此呀”。
“我在劇縣的時候,北海軍便秋毫無犯,那時我便心中疑惑,世間還有如此軍馬,着實令人敬佩,後來,大軍北征樂安國的時候,我以訪友之名,特意到樂安國走訪了一圈,所過之處,百姓皆是贊譽有加,使君深得民心,真是可喜可賀呀”
李賢自謙了幾句,嘴裏道:“早就聽說偉長先生胸有丘壑,不知道可否留下來助我一臂之力?”
“固所願耳不敢請也”
李賢大喜,“有偉長先生相助,如虎添翼矣!”
一夜無話,翌日一早,徐幹便到郡府報到。
李賢給徐幹尋了個長史的差事,年少時,徐幹便在北海國内頗有才名,由他擔任長史,雖然惹人豔羨,不過,卻也讓人挑不出毛病。
沒過幾天,徐幹的名人效應就顯現出來。
聽說劇縣徐幹徐偉長投奔李賢,成爲郡府長史之後,各地觀望的士子紛紛走出家門,前往招賢館應試。
短短幾天的功夫,招賢館錄用的文士便超過了一年來的總和。
李賢大喜過望,占據樂安國之後,北方空缺出不少官職,之前無人可派,眼下終于有了人手。
雖說不知道士子的忠誠度有多高,可在這緊缺人手的關頭也顧不了那麽多了,反正李賢有兵權在手,諒他們也反不了天。
北海軍回返五日之後,李賢當即決定兵發齊國!
這一次,充當先鋒的卻是徐和、徐盛的人馬,而他們原本駐守的朱虛、劇縣兩座城池都交給了太史慈。
對于換防事宜,太史慈毫無異議,北海軍厮殺了這麽久,而徐和、徐盛兩營人馬卻一直未能參戰,如今攻打齊國,自然要把機會讓給他們。
胡庸心急火燎的,也想随軍出征,卻被李賢幾句話罵了回來。
齊國原本就兵力無多,神策軍、玄甲軍兩營出擊,已經頗有些殺雞用牛刀了,如果背矛士再去搶果子,難免會讓人心生不爽。
萬餘兵馬出擊,自然瞞不過有心人。
齊國國相聞聽之後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他派人前往下阿,懇求曹操發兵來援。
然而,在曹軍抵達之前,玄甲軍、神策軍便勢如破竹,兵圍臨淄城。
齊國國相距城而守,不願投降,徐和、徐盛商議一番之後決定強行攻打,誰知道,當夜竟然有大戶開門接應。
裏應外合之下,子時之前,臨淄城便易手了。
此時,齊國的使者剛剛抵達下阿城。
曹操看罷書信之後,嘴裏道:“李賢小兒倒是好大的胃口,剛剛吞了樂安國,這邊又想收了齊國,他就不怕撐死嗎?”
戲志才說道:“聽說北海軍征召兩萬多名新卒,這一次太史慈大勝而歸,想必李賢胸有成竹”。
“這齊國救還是不救?”
“救,無論齊國淪陷與否,我們都不能置若罔聞”
“何人去救?”
“劉玄德不是到了泰山郡了嗎?讓他去齊國走一遭便是”
曹操眼前一亮,這招借刀殺人計着實妙的很!
“哈哈,好,就依先生所言”
三個時辰之後,劉備接到了曹操的軍令,看罷之後,他臉色陰沉,不發一言。
張飛不解:“曹阿瞞說了什麽?”
“曹操讓我領軍東進,救援齊國”
“李賢攻打齊國了?”
“不錯”
“有多少兵馬?”
“據說人馬過萬”
張飛啐了一口,“他姥姥的,這曹阿瞞太不是東西了,我們隻有五千人馬,他讓我們去打一萬人?還真看得起我們”。
劉備歎了口氣。
“大兄莫惱,大不了咱們去徐州便是了,以後不必再看這曹阿瞞的臉色了”
“唉,這些時日,如果不是曹操接濟,我麾下兵馬又怎麽會這麽快恢複實力?吃人嘴短,拿人手軟,這一次,不去的話,隻怕會爲千夫所指呀”
張飛翻了個白眼,“曹阿瞞肯定早就算計好了,真是十足的小人”。
簡雍倒是看得開:“無妨,成與不成,咱們去一遭就是了,如果北海軍勢大,咱們又何必與他們硬碰硬?”
劉備眼睛一亮,是呀,将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況且這曹操還不算劉備的主将,到了齊國,如果有好處的話,那便謀劃一番,倘若沒有好處,大不了領兵南下,進入徐州,到時候曹操也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