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孔融死後,取而代之的李賢已經将北海國真正變成了一股不容人小觑的力量。
原本孔融在位的時候,北海國韬光養晦,在多數時間内都采取守勢,少有的一次出兵援助劉備,那也是李賢一力主張的。
在世人眼中,北海國空有富庶之名,卻沒有與之匹配的軍力,若不是李賢、太史慈橫空出世,北海國早已經淪爲他人砧闆上的魚肉
如今,李賢甫一上位,對内對外的政策便有了極大的變化。
對内,取消人頭稅,代之以田畝稅,這是輕徭薄賦;利用十多萬流民進行屯田,儲備糧秣,這是廣積糧秣;修橋鋪路,重視商貿,吸引各地的商賈入境兌換物資,這是促進貨币流通,如此種種,都讓人察覺到李賢不甘寂寞的心。
當然了,真正将李賢的野心彰顯出來的卻是出兵樂安國這一舉措。
雖說世間流傳,劉備是殺死孔融的兇手,可誰也沒有真憑實據,僅憑借一系列蛛絲馬迹就要置人于死地,顯然有些操之過急了。
不過,明面上,孔融在位的時候,對李賢頗爲厚待,于情于理,李賢都應該爲孔融複仇,哪怕劉備是冤枉的,李賢這般舉措也可以原諒。
正所謂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講的就是這個道理。
北方樂安國内戰事正緊,李賢卻沒有一點緊張的樣子,在他看來,如果太史慈、趙雲、周倉、胡庸四人聯手都敵不過劉關張、淳于瓊的話,那他這個青州刺史也不用做了,早些退位讓賢,去做一個富家翁好了!
衆所周知,李賢麾下有六員大将,如今,除了趕赴遼東的徐盛以及坐鎮北海國的徐和之外,其餘四人都已經盡數出擊,這樣奢華的陣勢,對付一個劉備外加淳于瓊,在李賢看來已經是綽綽有餘了!
尤其對于劉備來說,淳于瓊的到來,并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這麽簡單,他們互不統屬,相互之間的戒備還遠遠沒有消除,指望他們盡棄前嫌,攜手禦敵,顯然不太現實,而周倉的背嵬軍卻不同了,之前北海軍與東萊軍并肩作戰的時候,軍卒之間就有過默契的配合,如今,李賢成了青州刺史,所有人的頂頭上司,自然沒有所謂的隔閡。
壽光城下,一場大戰一觸即發。
陳登來到刺史府的時候,李賢正在輿圖前伫立不動。
“回禀使君,徐州典農校尉陳登在門外求見”
李賢回轉過身,饒有興緻地說道:“喔,快快有請”。
徐州使者的到來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隻要陶氏父子不是傻子,肯定能夠察覺到虎視眈眈的袁術所圖甚大。
袁術想攻占徐州,又害怕李賢橫插一手,所以想跟李賢打個商量,哪知道李賢壓根不買賬,而陶謙是想求些援軍的。
曹軍入侵徐州的時候,東萊軍卓越的戰力給徐州軍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如今,揚州袁術不懷好意,陶謙别無選擇,隻能向李賢求援。
要知道,之前北海國相空缺的時候,陶謙是第一個上表支持李賢爲國相的地方州牧。
于情于理,李賢都應該投桃報李,援助徐州。
一個時辰前,袁術麾下楊宏拜訪的時候,李賢便知道,徐州也一定會來人求援,隻不過,他沒想到來的會是熟人,陳登。
看來對于這次出使,陶謙也很是用心,如若不然,他不會把陳登派來。
下邳城被曹操付之一炬,陳氏、糜氏在地方的影響力暴漲,他們通過救濟流民等方式收取民心,而陶氏父子的權威卻進一步下降了。
袁術圖謀不軌,這對于陶謙來說危險與機遇并存,隻要戰勝袁術,勢必可以挽回岌岌可危的陶氏政權,可若是敗了,陶氏在徐州的統治也注定會土崩瓦解。
徐州不像北海國,郡縣之内豪強林立,大族極多,一旦郡府不能有效掌控局勢,偌大的一個徐州郡,分崩離析隻在朝夕之間。
沒多久,陳登在軍卒的引領下緩緩而至,剛一見面,就聽他說道:“下官見過李使君”。
李賢快步出迎,他攙起陳登,嘴裏道:“哎呀,元龍太過見外了,來來來,上座,來人呐,上酒!”
說罷,李賢便将陳登摁在了軟塌上,陳登不便反抗,心中卻對熱情的李賢好感倍增。
本以爲地位高升過後,李賢的脾性會有不少的變化,沒曾想,見面之後,對方非但沒有擺架子,熱情反而更勝以往。
當下,陳登對此行更有把握了。
寒暄過後,陳登略一沉吟,嘴裏道:“我聽說李使君大罵楊宏?将他趕了出去?”
這不是什麽秘密,李賢故意搞的衆所周知,說穿了也是爲了“邀名”。
對于李賢來說,陶謙是朋友,袁術是朝三暮四、過河拆橋的小人,此番,李賢通過打袁術的臉來賺取名聲,其用心可謂險惡至極。
“不錯,袁公路見利忘義,讓人生厭”
“那袁公路心胸狹窄,睚眦必報,使君可要多加小心”
李賢大笑:“揚州距離北海國之間還隔着徐州,他想對付我,首先得過了陶使君這一關!”
陳登歎了口氣,道:“實不相瞞,如今袁公路已經磨刀霍霍,正有大舉北上之意”。
李賢毫不意外,他微微颌首,嘴裏道:“楊宏想說服我,讓我與袁公路一同出兵,事後,共分徐州之地”。
陳登瞪大了眼睛,他沒想到袁術竟然如此無恥,連瓜分徐州的主意都打了出來。
即便已經得知李賢拒絕了楊宏,可陳登還是忍不住問道:“使君可曾答應了?”
“自然不會答應,像袁公路這等反複無常的小人,與之締約,無異于與虎謀皮”
陳登松了口氣,道:“以使君的實力,大可以虛與委蛇,待到占據徐州之後再與袁公路翻臉呀,不知使君爲何拒絕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陶使君待我如兄弟,我又怎會做那落井下石之事?”
“使君高風亮節,徐州軍民定會感恩戴德!”
“袁公路意圖北上,不知陶使君有何應對之策?”
陳登搖着頭,嘴裏道:“無非是兵來将擋水來土掩,隻是郡府内精銳都在下邳一役折損殆盡,僅僅憑借陶使君麾下那幾千丹陽兵,怕是難以改變戰局”。
李賢沒有應答,對方沒有開口,他自然不會毛遂自薦,隻是嘴裏道:“牟平積攢了一批軍械,這一次元龍回返徐州,可以一并帶回去”。
陳登大喜過望,“如此,下官代徐州軍民謝過李使君了”。
“不必客氣,舉手之勞,何足挂齒?”
“下官還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當講不當講”
李賢心道,肉戲來了,他故作不解,道:“喔?盡管道來!”
“徐州兵馬折損大半,即使有了牟平的軍械,隻怕也難以應對袁公路麾下兵馬,陶使君想讓北海國出兵援助,不知李使君意下如何?”
李賢露出爲難的神色,嘴裏道:“劉備劉玄德與孔國相之死幹系甚大,而孔國相在世的時候對我極爲寬厚,誰曾想,到頭來他竟然落得一個橫死的下場,這事情不查個水落石出,我是不會放棄的,眼下,我麾下兩萬兵馬已經開赴樂安國,戰況不日即至,怕是難以抽身”。
李賢出兵樂安國的情況,陳登早已經有所耳聞,他也打聽清楚了,如今北海國内還有一支八千人的兵馬。其軍将名曰徐和,歸順李賢之前是黃巾有名的大将。
此番,陳登北上,打的就是徐和的主意!
“北海國與袁本初、曹孟德、呂奉先、劉玄德以及徐州五家勢力接壤,如今呂布大勝曹操,按理說,曹操應該無暇東顧,不知道使君可否抽調幾千兵馬前往徐州?”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李賢自然不好開口回絕。
可問題來了,徐和麾下兵馬确實能夠抽調個兩三千,然而,兵馬交給誰來統領?
如果沒有靠譜的将領統領兵馬,李賢不敢貿然出兵。
獅子統領羊群,會把溫順的羊變得戰鬥力十足,而羊統帥獅子,隻會讓獅群變得溫順起來。
李賢麾下的一兵一卒都來之不易,他可不想輕易葬送了。
“出兵相援沒問題,不過,數量頂多三千人,元龍以爲如何?”
陳登很是感激,李賢在兵力吃緊的情況下還能派出留守人馬的三成來援助徐州,這面子可以說給的足足的。
“三千人馬足矣,臨行之前,陶使君特意囑咐過,隻要人馬過千就可以了”
“喔?陶使君這是什麽意思?”
“天下都知道李使君麾下兵馬無一敗績,陶使君不過是想求個心安罷了”
這麽說的話,李賢就明白了,北海國兵馬出兵徐州,起碼可以讓徐州百姓吃下一顆定心丸:北海國已經派出了援軍,其後續人馬一定不會遠!
李賢沒想到自己也有被人扯虎皮做大旗的一天,一時間,他心裏不知道是喜還是怒。
陳登又道:“此番前來,我帶了千斤鐵石,千斤黑石,還請使君莫要嫌棄”。
李賢高興還來不及,哪裏會拒之門外,“北海國與徐州郡互爲犄角,唇亡齒寒,如今徐州有難,我自然不能坐視不管”。
“不知使君打算以何人爲将?”
李賢思慮片刻之後,嘴裏道:“于禁、李典頗有将才,我打算讓他們試一試”。
東萊軍俘獲于禁、李典的時候,陳登也參與其中,此時,聽聞李賢打算重用二人,他不禁疑惑道:“于禁、李典降了?”
李賢搖搖頭,道“不曾”。
陳登不容置信一般瞋目結舌:“二人未言歸順,使君便要予以重任?”
“不錯”
“使君不怕他們投奔曹操嗎?”
“如果李典、于禁要走,絕不會等到現在”
話雖然這麽說,可仔細想起來,陳登還是覺得李賢有些過于草率了,“使君三思”。
“不妨事,于禁、李典絕不是膚淺之人,我相信他們可以作出正明智的決斷”
陳登畢竟是外人,他不好過多的幹涉李賢的決定,對他來說,隻要李賢答應出兵,那麽此行的目地就達到了。
至于何人爲将,何時出發這等事情就不是陳登需要考慮的。
陳登告辭之後,李賢将徐庶喚到身邊,嘴裏道:“适才袁術、陶謙都派來了使者,先生以爲我該如何抉擇?”
“袁術狡詐,不足與謀,無論他提出什麽條件,事後都難以兌現,陶謙就不同了,使君若想染指徐州,此番須得出兵相援”
徐庶就是徐庶,三言兩語就說出了李賢心中所想。
李賢聽罷之後微微颌首,嘴裏道:“我打算抽調三千兵馬南下徐州,可思來想去,軍中缺乏統兵大将,我想讓李典、于禁試一試,先生以爲如何?”
徐庶沒想到李賢竟然有這種肚量,兩個降将還沒有表露出歸順之意,李賢就打算重用,這樣決定顯然有些過于冒險了。
“李典、于禁确有将才,不過,他們是否值得一信,我卻也是心中沒譜”
“無妨,這一次便給他們一個機會!”
“使君何不将他二人喚來,仔細問個明白?”
“也好,就這麽辦!”
說到這裏,李賢吩咐一聲,道:“速去把于禁、李典二人請來,就說我有要事相商”。
“喏!”
沒過多久,于禁、李典聯袂而來。
被俘之後,于禁、李典無官一身輕,他們一直以局外人的身份觀察者李賢的每一項舉措。
無論是内政還是軍事,李賢的所作所爲都使人頗爲敬佩。
輕徭薄賦,屯田開荒,招賢納士,每一項舉措都立意深遠。
閑暇的時候,二人也曾有過短暫的遺憾,爲什麽李賢對他二人不屑一顧?
人的心理就是這麽複雜,李賢對于、李二人越是不理不睬,越是讓二人生出不忿之意。
此番,陡然聽聞李賢召見,無論于禁還是李典都覺得很是意外,發生了什麽事情?
見面之後,李賢開門見山,嘴裏道:“袁公路意圖攻伐徐州,我打算讓你們領軍南下,增援徐州,不知你們意下如何?”
于禁、李典相顧駭然,就連他們自己也沒想到,李賢竟然敢交給他們三千兵馬。
努力将躁動的心平息下去,于禁問道:“使君就不怕我等反戈一擊?”
李賢大笑:“我相信二位的爲人,如果你們不願意爲我做事,那就不會接受這兵權,換言之,倘若你們肯爲我南下徐州,以後,你們就是我北海****将”。
雖說聽上去有些拗口,可于禁跟李典還是明白了李賢的意思,他是想借此來考驗二人。
要不要接受呢?
閑暇的時候,于禁跟李典覺得自己被冷落的很沒道理,他們聚在一起喝悶酒,覺得李賢有眼無珠,不肯好言相勸,重用他們。
現在,三千兵馬的兵權就在眼前,隻要颌首應諾,兵權即可到手。
等了很久的東西終于等到了,于禁跟李典都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好在李賢頗有耐心,他沒有出言催促,而是好整以暇地閉目養神。
不長的時間裏,于禁、李典覺得好像過了一個世紀,他們想了很多。
毫無疑問,李賢是一個待人寬厚的上司,他麾下的周倉、徐和都是之前收編的降将,現如今,二人依舊領兵作戰,所向披靡,好生潇灑。
在北海國待了一年左右的時間,于禁、李典都适用了這裏的生活。
沒有過多的爾虞我詐,隻要努力勞作,一定會有可觀的收獲。
有時候,于、李二人也會想,如果他們離開北海國,返回兖州,又會面臨些什麽?
聽聞曹使君在濮陽城外大敗,折損了近萬人馬,倘若于、李在這種情況下回返,想必曹操會不計前嫌,重新重用二人。
然而,不知爲何,于禁、李典卻打心眼裏拒絕返回濮陽這個想法。
原來,在不知不覺間,于、李二人都已經有了爲李賢做事的想法,隻不過他們一直不敢承認罷了。
今日,李賢毫無保留的信任讓人觸動不已。
于禁歎了口氣,他單膝跪地,道:“于****爲主公效犬馬之勞!”
這是效忠了,意味着于禁正式向李賢歸順投降。
李賢大喜,他攙起于禁,道:“快快請起,快快請起”。
李典也沒讓李賢等多久,有了于禁的榜樣,他也很快作出了選擇,“敗軍之将李典拜見主公”。
“哈哈,我得二位相助,區區袁公路何足道哉!”
徐庶這時候也出言恭賀,道:“使君一日收得兩員良将,可喜可賀”。
于禁、李典急忙向徐庶行禮:“見過先生”。
“二位不必客氣,以後同爲郡府麾下,我等還要好生親近一番才對”
“先生所言極是,日後若有叨擾之處,還請先生莫怪”
“哈哈,我歡迎還來不及呐”
“如此,等到南征回返,說不得要去先生府邸走一遭了”
李典俯首應合:“我也正有此意”。
徐庶笑道:“那我便在府中等候二位将軍的佳音了”。
“必定竭力而爲,不讓主公失望!”
李賢見三人相談甚歡,當下很是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