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的越深入,李賢越爲陶商感到不值,像他這樣性格的人,原本應該生活在無憂無慮的百姓之家,而不是成爲徐州掌權者陶謙的長子。
與陶應相比,陶商太過善良了,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世道,早晚會爲他人所害。
曆史上,陶商與陶應相繼死于非命,據說俱是爲曹操所害。
現在,李賢遇到了陶商,自然不忍心這樣一個老好人就那麽不明不白的死去。
後世裏,李賢見多了嚣張跋扈的官二代,在這東漢末年也領教了不少沒腦子的官僚子弟,可像陶商這般知禮的人物卻是少之又少。
如果有可能,李賢願意在陶商危急的時候救他一命,不爲别的,就爲了心中的那股憐憫。
将錢貨交接妥當之後,陶商在營中歇了一宿,等到翌日一早才告辭離去。
臨行之際,李賢特意贈給了陶商十副鐵甲算作回禮。
陶商堅辭不受,卻拗不過李賢,最終又是一番感恩戴德。
二人依依惜别,許久之後,李賢才歎了口氣。
胡庸疑惑不解,“主公好端端的歎什麽氣?”
“沒什麽,隻是覺得陶商太過可憐了”
“他有什麽可憐的,堂堂州牧長子,要錢有錢,要權有權,我覺得他就蠻快活的”
李賢瞪了胡庸一眼,道:“你以爲天下人都像你這般?陶商雖是長子,可你沒發覺他對權勢并不熱忱嗎?”
胡庸撓着腦門想了想,道:“聽上去好像是這個理兒”。
“與陶應比起來,陶商如何?”
胡庸咧嘴大笑,“比起狼心狗肺的陶應,自然是陶商要好一些”。
“那不就得了麽,子非魚焉知魚之苦”
“哈哈,主公,你瞧瞧,前頭又來了一夥勞軍的百姓”
琅邪國與北海國相鄰,此地的百姓聽說李賢麾下大軍途徑此處之後,都準備了酒肉糧秣。
曹軍的兇殘百姓皆有耳聞,小沛、下邳死去的數十萬百姓屍骨未寒,與之相比,琅邪國的鄉民都覺得自己逃過了一劫。
百姓們都覺得,若不是李賢兵馬再三攔阻,說不定曹軍早已經占據了徐州諸郡,那時候兵鋒所向,屠刀所至,誰也不知道自己能否逃過一劫。
眼下,曹軍退出徐州,衆人都覺得是李賢的功勞,所以,無論是鄉民還是豪族,他們全都願意拿出錢貨米粟來勞軍。
對此,李賢并沒有照單全收,他隻是根據需要置換了些草藥、酒水之類的稀缺品,至于糧秣,大軍跋涉,不易運輸,李賢隻收下了少許。
之前在北海國的時候,東萊軍秋毫無犯的行徑就傳到了琅琊國,那時候,琅琊百姓還覺得傳言不足爲信,世上哪有不擾民,不愛财的将軍?
可現在,真正面對東萊軍的時候,鄉民們才知道傳言非虛。
百姓豪族勞軍,原本應該卻之不恭的事情,可李賢偏偏堅辭不受,即便收了些米粟、藥物,可他卻都拿出了收繳的軍械置換,這等行徑讓人大爲驚異。
直到李賢再三解釋,鄉民們才相信位高權重的李都尉不是拿話诳他們,而是真心實意不想白拿他們的東西。
仁者之師!
就這樣,東萊軍走走停停,一路上赢得了無數交口稱贊。
就好比革命軍隊沿途間灑下了革命的種子一樣,李賢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赢取了民心。
兩萬大軍全副武裝跨境行軍,李賢既展示了硬實力,也彰顯了軟實力。
等到進入北海國境内的時候,這裏的鄉民的熱情程度反而不及琅琊國。
畢竟,曹操名義上是要征讨徐州的,在等閑人看來,這與北海國幹系不大。
李賢不會與百姓斤斤計較,大軍出行一切如故,并沒有迥異與常的地方。
大軍回返,自然要向孔融通禀一聲。
孔融可不像尋常百姓一般鼠目寸光,他知道,東萊軍出征徐州,其實同樣是爲北海國而戰,因而,論功行賞是避免不了的。
不過,如何犒賞,這是需要好生商議的地方。
李賢在安丘休整的時候,孔融的使者就到了。
信使帶來了孔融的書信,信中讓李賢、太史慈聯袂趕回郡城,至于他們麾下的兵馬,各自歸返駐地就可以了。
東萊軍的駐地在劇縣,北海軍的駐地在朱虛。
接到信後,李賢與太史慈不曾怠慢,他們将兵馬安置妥當之後便馬不停蹄地趕路,五日之後,兩人連同六百名護衛一道抵達都昌城下。
月旬未見,都昌城似乎越發繁華了。
偌大的城門擠滿了入城的鄉民,間或有乘坐車馬的豪族不耐煩地敲着木窗,催促前行。
聞久了戰場上的血腥味,再度回到熟悉的郡城,李賢與太史慈都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不容易啊,李賢深深地籲了口氣。
這時候,不需要特意派人通禀,四下裏的鄉民便爲李賢等人讓開了道路。
這夥風塵仆仆的騎卒身上都有着一股難言的氣息,是殺氣!
有識得李賢的百姓當即叫了起來“是李都尉回來了”。
“哪個李都尉?”
“北海國還有幾個李都尉?當然是李賢李三郎!”
“啊,李都尉不是去徐州了嗎?”
“沒聽說嗎?曹操連敗數陣,連夏侯淵都折在了我們都尉手下”
“我早就說東萊軍天下無敵,區區曹軍何足道哉!”
在鄉民的議論中,李賢與太史慈來到城門之前。
輪值的軍卒抱拳施禮,道:“見過李都尉,見過太史将軍!”
李賢笑道:“這些時日倒是辛苦了你們”。
軍卒受寵若驚,“啊,不辛苦,不辛苦”。
李賢再不多言,他打馬入城,直往孔融的府邸而去。
沿途間,百姓對騎軍指指點點。
偌大的都昌城已經許久未有這等精騎入駐了,他們身上的盔甲雖然破舊不堪,可他們身上的精氣神卻令人稱贊。
無怪乎連虎豹騎都敗在東萊軍之手,有這等鐵騎,自然勝算大增。
太史慈、李賢剛剛入城,孔融就得到了消息。
東萊軍、北海軍可以說是孔融麾下最爲精銳的兩支人馬。
雖說太史慈與李賢過往甚密,這偏離了孔融的設想,可眼下,兩人都沒有露出桀骜之意,孔融自然不好發作。
其實孔融也明白,臣強主弱非長久之道,可如今北海國四面皆敵,孔融實在不敢冒險作出自毀長城的事情。
估摸着李賢、太史慈差不多應該到了,爲了以示重視,孔融親自出府相應。
遠遠看見孔融的排場,李賢與太史慈便翻身下馬,他們沒有托大,老老實實地施了一禮,道:“末将見過國相”。
孔融不經意地松了口氣,還好,還好,李賢、太史慈雖然打了勝仗,卻還是恭順依舊,這樣以來,那不得已的計劃就可以拖延一番了。
“二位快快請起,力退曹操,你們二人立下了汗馬功勞,起來廳内詳談”
“喏!”
入府之後,各分主次落座。
孔融坐在上首主位,李賢坐在左則,太史慈坐在右側,三人面前都有一張木案,案上有酒有肉。
拍了拍手,示意奴仆自行退下。
孔融端起一碗,道:“來,此碗酒水我敬你們,滿飲!”
李賢與太史慈笑道:“應該我我們敬國相才對,滿飲!”
說罷,兩人一飲而盡。
“咕噜噜”,孔融也把酒水喝光,他抹了抹嘴,道:“爽快!”
酒桌上是增進感情的最佳所在,接連幾碗酒水下肚,孔融與太史慈、李賢的話都多了起來。
借着酒勁,孔融問了李賢一句:“兖州大亂,我軍可否揮兵擊之?”
看樣子,孔融對曹操的威脅耿耿于懷,這一次,竟然甘願冒着折損聲望的危險也要圍剿曹操。
誰說孔融是君子!哪有趁火打劫的君子?李賢心中自嘲,他笑道:“兖州如今有呂布、劉備、曹操三股實力,如果我們橫插一杠子,難保北方的袁紹會不會幹涉其中,到時候可就是五家亂戰的局面了,我軍剛從徐州回轉,我認爲需要好生休整一番再做計較”。
孔融也不惱怒,他平靜地颌了颌首,又問太史慈:“子義以爲如何?”
“維中說的沒錯,曹軍雖然折損了三萬多人馬,可手中依舊有六萬大軍,實力不容小觑,那呂布占據兖州多地,與曹操之見必定會分個你死我活,倘若我們這時候加入其中,隻怕會吃力不讨好,勝了,兖州也不是我們的,可若是敗了,那豈不是做了賠本的買賣?”
太史慈生動的比喻觸動了孔融,剛開始,他隻覺得曹操是北海國最大的敵人,隻要有機會削弱他的實力,孔融都不想放過,
可現在經過李賢、太史慈這麽一解釋,孔融當即明白自己還是有些操之過急了。
據說如今東萊軍、北海軍加起來也不過兩萬人馬,這與曹操動辄六七萬大軍的數目比起來相差甚遠,真要是出了什麽纰漏,北海國可就再無強軍了。
隻爲了出一口氣,爲了消除潛在的威脅便要作出這麽大的賭注,孔融思慮再三,還是下不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