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聚衆造反以來,卞喜南征北戰,殺人虐敵無數,可像今日這般被人侮辱的情景卻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一時之間,無邊的憤怒湧上心頭,這一刻,卞喜隻想将胡庸殺之而後快。
出手間,卞喜再無防禦,俱是以命搏命的招數。
一旦胡庸中計,肯定要與卞喜拼個兩敗俱傷,那樣的話,卞喜也就挽回了幾分顔面。
隻可惜,胡庸早已經不是初出茅廬的戰場菜鳥了,面對勢若瘋狂的卞喜,他反而更加冷靜起來。
或攻或守,或退或進,胡庸遊刃有餘。
剛開始,憑借胸中的那股激憤,卞喜攻勢猛烈,咄咄逼人。
可無奈胡庸突然開了竅,并不跟卞喜硬碰硬了,而是打起了持久戰的主意。
時間一長,漸漸地,卞喜被徐盛擊傷的臂膀舊傷發作,加之耳朵血流不止,看上去勇猛非常的卞喜攻勢頓時一緩。
胡庸等了這麽久,等的就是這一刻。
有道是趁他病要他命,對卞喜這等窮兇極惡的大寇,胡庸不會有任何憐憫。
“卞喜,受死!”
刀光如匹練般騰空而起,胡庸轉守爲攻,兇狠地發起了猛烈的攻勢。
卞喜連回罵的力氣都沒有了,如今的他,有心無力,隻能被動地防守。
“大頭領,快退!”
眼瞅着胡庸就要将卞喜一刀斬于眼前,斜拉裏突然沖出四名賊寇,他們奮不顧身地往胡庸撲來,出手就是搏命的招數。
胡庸春風得意,自然不想跟幾個無名小卒以命換命,他眉頭一皺,隻得先對付這幾個不知死活的家夥。
趁着空檔,卞喜好不容易喘了口氣,腎上腺激素退卻過後,無窮的冷意、疲憊湧上心頭,他隻覺得渾身上下無一不痛。
卞喜覺得莫名的悲嗆起來,他卞喜竟然也有今天,竟然會淪落到如今這地步。
然而,個人的受辱還遠遠不是最令人絕望的,最令人絕望的事情是,徐和的兵馬從城門口殺了出來。
一時之間,卞喜麾下僅存的兩千多人馬陷入了重圍之中。
城中是嚴陣以待的東萊軍,城外是銳氣正盛的徐和。
以兩千兵馬沖陣,無論往哪一個方向沖,勝算都不大。
卞喜知道,今日之事絕難善了,環顧四周,跟随他厮殺多年的老兄弟折損大半,即便是活着的這些也是人人帶傷。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一時之間,卞喜有些心灰意冷,他臉上再也沒有往日裏那種意氣風發的光澤,有的隻是無盡的灰暗。
興許,一開始追殺李賢就是個錯誤,如今,爲了這個錯誤,已經付出了六千多條老兄弟的代價,還需要堅持嗎?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卞喜看到不少部衆的臉上露出了迷茫。
當被****淹沒的理智漸漸恢複的時候,黃巾老卒們也在盤算,到底該如何是好。
黃巾已經不是以前的黃巾了,卞喜也不是昔日的卞喜了。
怪不得傳言都說李賢是黃巾的命中克星,卞喜真的信了。
先是張饒、後來是管亥、卞南,現在又輪到卞喜了。
一萬名老兄弟,兩日間便折損了五六成,自己絕不能再讓他們白白死去了。
電光火石間,卞喜就做了決定,他竭力呼喊:“讓李賢出來答話!”
正在厮殺的敵我雙方稍一愣神,接着,卞喜又用更大的聲音喊道:“我是卞喜,我要見李賢”。
“嗯?我是李賢,你有什麽話要說?”李賢聽到卞喜的呼喊,不過親衛的勸阻,執意探出頭來。
锃亮的頭盔下是一張年輕的臉,陽光灑在上面,使其平添幾分陽剛之意。
卞喜沒想到李賢竟然這麽年輕,他歎了口氣,說道:“你殺我弟,我爲弟報仇,這是天經地義,可也隻是私人恩怨,與他們無關,對否?”
李賢聽明白了卞喜的意思,這厮是想投降?
能夠不戰而勝自然是極好的,李賢穩住心頭的那絲激動,冷靜地說道:“不錯,如果不是你咄咄逼人,我又怎會布此殺招對你?”
卞喜大笑數聲,蒼涼地說道:“是我技不如人,我敗了”。
“大頭領!”
“我們還有兩三千人馬,我們沒有敗!”
“官軍早已經外強中幹,隻要我們再沖一陣,這臨濟城就可以一戰而下”
……
聽到卞喜所言,四周的賊将俱是出言反駁。
“都他娘的住口,我還沒死!”卞喜勃然大怒。
賊将們頓時不敢再言。
卞喜又道:“李賢,我麾下的這些老兄弟跟着我南征北戰,手底下也造了不少殺孽,我隻問你一句,如果他們降了,你能否饒他們一條生路?”
城頭上,李賢有片刻的遲疑。
依照李賢的本意,像卞喜麾下這等十惡不赦的賊寇全都應該拖出去槍斃五分鍾。
可是,現實擺在這裏,如果這一次拒絕了卞喜的投降,再往後,隻怕絕不會再有人肯束手就擒了。
想到這裏,李賢微微颌首,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我可以饒他們一命”。
卞喜緊緊地盯了李賢一眼,道:“如果你一口答應我還不敢輕易信你,可現在,我知道,你沒有騙我”。
李賢并不多言,倒是周倉身邊的徐和冷哼一聲,道:“卞喜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矯情了,真是無趣的很”。
周倉知道,徐和是惱怒卞喜的投降,使其少了表現的機會。
當然了,這些話并不能宣諸于口。
卞喜拎着長刀,大聲吼道:“兄弟們,你們都是好樣的,是我卞喜對不起你們,如果你們還信我,服我,我希望你們能夠放下刀槍,降了李賢!”
“大頭領!”
“大頭領,你怎麽辦?”
卞喜又是一陣大笑,“我?我愧對死去的老兄弟,我無顔苟活于世!”
“不可!”
忽而,卞喜向李賢冷冷地說道:“李賢,我知道你與曹操素有仇怨,其實我與他也有深仇大恨,隻不過那日迫于無奈,才降了他,如果他日,你能爲我報仇雪恨,九泉之下,我便不再索你性命!”
這回輪到李賢大笑了,“活着我尚且不懼你,你死了,又有何懼?”
卞喜臉色漲紅,他沒想到李賢竟然如此不留情面。
不過,敗了就是敗了,些許虛名已經不值得動怒了。
“成王敗寇,希望李賢你言出必踐,不然的話,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說罷,卞喜不顧他人的勸阻,一刀了結了自己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