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所周知,青州的流民之所以抛家棄院的逃到北海國,就是因爲卞喜、卞南兄弟幾人聚衆作亂,殺官造反。
如今,李賢殺了卞南,不管怎麽說也算是爲青州百姓出了一口惡氣。
即便沒有上頭的吩咐,流民營中的百姓也願意傾其所有,答謝東萊軍。
李賢出戰的這幾日,爲防止消息走漏,流民營是許進不許出的,直到李賢大捷的消息傳來,太史慈才解除了禁令。
甫一出營,青州百姓就聽說了東萊軍大捷的消息,這樣一來,百姓心頭的那點怨言不翼而飛。
隻要能夠擊殺黃巾,讓大家安安穩穩地過日子,便是多禁足一些日子又算得了什麽大事?
在莒縣生活了兩個月,青州的百姓早已經習慣了這裏安穩的生活,隻要用心勞作,生活就會日漸改善。
沒有名目繁多的苛捐雜稅,也沒有層層剝削的小吏壓榨,隻需要按時按量的完成上頭布置的任務,鄉民們就可以活的有滋有味。
不少人還記得,剛開始,卞南率軍南下的消息傳來,流民營是何等的慌亂。
青州的百姓實在是被黃巾禍害慘了,他們可不想再過那種擔驚受怕的日子。
東萊軍回返劇縣的時候,青州流民全都自發地聚集到了官道兩側,他們遠遠地看見了李賢的大旗,不知道是誰率先叩頭在地,接着,近萬名流民營的百姓便全部跪倒在地。
太史慈看到這一幕,臉上倒是沒有流露出太多表情,而他身後孔融派來相助的吏員佐官就有些不以爲然了。
有人不屑冷哼,“區區一介鹽丁罷了,若不是北海相信任有加,哪裏有他猖狂的份兒”。
另外一人也看不慣李賢少年得志,嘴裏流露出一股酸味兒:“我聽說卞南是黃巾大寇卞喜的親兄弟,李賢殺了卞南,萬一把卞喜引了過來,那又該如何是好?據說卞喜麾下可是有人馬數十萬呀”。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全然沒把李賢放在眼裏。
太史慈聽了半晌,終于按捺不住,嘴裏喝道:“都給我閉嘴,孔使君派你們過來,可不是讓你們背後亂嚼舌根的,李賢爲人如何,北海相心中自有定奪,如果再被我聽到有誰在營中散布謠言,可别怪我不識情面!”
太史慈練兵數月,麾下兵馬發生了脫胎換骨的變化,聰明人都知道,他就是北海國内的下一個李賢。
孔融讓太史慈獨掌一軍,未嘗沒有讓其與李賢分庭抗禮的意思。
得罪一個手握重兵的李賢也就罷了,可若是爲了口舌之欲,連太史慈也一同得罪了,那可就劃不來了。
不過,青壯百姓如此擁戴李賢,一旦消息傳到都昌城,隻怕李賢吃不了兜着走。
抱着看好戲的态度,太史慈身後的吏員們不發一言。
碩大的“李”字大旗在空中獵獵作響,掌旗的小校意氣風發。
大軍凱旋,所獲不菲,本應該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可不知爲什麽,李賢總覺得有什麽不妥。
究竟是哪裏出了纰漏?
李賢一馬當先,心裏正盤算着可能會出現的事情,忽而,哨探來報,說青州的流民跪伏在道路兩側,已經迎出了六裏之外。
是了,問題就在這裏!
李賢畢竟不是北海之主,青州流民如此跪迎,豈不是讓孔融心中不爽?
不管鄉民們是不是真心相待,李賢都不能這麽直剌剌地走過去。
怎麽辦?
忽而,李賢腦中靈光一閃,他大聲吼道:“周東昌何在!”
傳令小校快馬奔馳,沒多久便把周東昌喚了過來。
“下官在此,不知使君有何吩咐?”
“傳令下去,讓戰死的軍卒們先行一步!”
周東昌也聽說了青州百姓跪迎的消息,原本心頭暗爽,自家使君越受擁戴,越說明當日他老爹的賭注沒有下錯。
本以爲李賢會卻之不恭地享受被人追捧的過程,哪曾想,對方竟然拒絕了,周東昌覺得有些不容置信:“什麽?”
李賢一字一句地說道:“聽清楚了,傳我軍令,讓陣亡的軍卒先行一步!隻有他們,才有資格接受百姓的大禮相待,你懂嗎?”
周東昌恍然大悟,他連連颌首,道:“我懂,我懂!”
“懂了還不快滾!”
“喏!”
打馬離開之際,周東昌心中暗贊,怪不得李賢能夠統領五千兵馬,成爲北海國内第一将,隻看對方這種慎行謹言的态度,自己就差的老遠了。
沒多久,六百多具東萊軍的屍首由車馬拉載着,行駛在大軍的最前頭。
李賢屈居屍首之後,表情冷淡,看不出喜怒。
叩伏在地的青州流民本以爲率先見到的會是李賢,哪曾想,竟是一具具布匹折身的屍首。
自古以來,鄉民們從未聽說過有死者先行的典故。
死者爲大,也不至于大到這種程度吧?
難道說,李賢李使君真的不怕不吉利的說法?
不管别人怎麽想,李賢都已經這麽做了。
一輛一輛運載屍首的車馬吱吱嘎嘎地前行着,青州流民心中原本還有幾分喜悅之情,可見到這些屍首之後,他們當即明白,即便以李使君的手段,也不可能做到不損分毫。
悲壯的情緒漸漸在流民間彌漫開來,如果說,跪迎李賢,更多是感激,那麽,向戰死沙場的軍卒們叩首,就是一種情真意切的表達了。
死者爲大,不管軍卒們生前年歲幾何,當他們戰死之後,都有資格受這一拜!
高超的手段!誰也沒想到李賢不經意就把一場潛在的危機化解于無形之中。
徐庶也在迎接的隊伍當中,原本他還怕李賢不知進退,徒好虛名。現在來看,李賢果然是個聰明人,讓亡卒先行,非但不會有損自己的聲望,反而會給人留下厚待士卒,爲人謙恭的印象,便是傳到孔融耳中,他也不會認爲李賢做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