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真假,對官軍來說這都是一個趁勝追擊的好機會,而對亡命逃竄的黃巾軍來說,這無疑是個晴天霹靂。
卞南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兩千多人馬在一瞬間便潰散了一多半,剩下來隻有幾百人還在觀望。
“快,豎旗,快他娘的豎旗啊!”慌亂間,卞南知道将旗的重要性。
隔着老遠,軍卒們可能看不到主将的位置,但一定能夠看到将旗。
将爲兵之膽,隻有将旗猶存,兵卒們才有戰鬥下去的勇氣。
“快,随我一道喊,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這是太平道起事的時候喊出的口号,卞南麾下雖然多是新卒,可依舊有兩千多名黃巾老寇。
伴随着蒼涼的戰歌聲,不少黃巾老寇停下了奔逃的腳步,他們握緊了手中的武器,大聲附和起來。
剛剛倉皇如喪家之犬的賊寇在悲憤的歌聲中漸漸穩住了心神,他們開始環顧四周。
這處河谷是一處絕地,越往北行,兩側的谷地越南攀行,也就說,黃巾軍要想活下去,隻有北上出谷,或者掉頭擊殺官軍。
掉頭,殊死一戰?
李賢才不會懼怕,适才,趁着黃巾軍心大亂的功夫,他率領兵馬已經貼近了卞南二十步之内,并且與殿後的賊軍死士厮殺起來。
沖殺到現在,依舊對卞南不離不棄的兵卒,都是百戰精銳,他們得了大頭領卞喜的吩咐,一定要護得卞南的周全,所以,即便李賢勢不可擋、胡庸兇若猛虎,死士們依舊拼命抵擋,不肯後退半步。
真正的膽小鬼早已經四散逃命去了,堅持到現在的,絕不懼怕官軍!
李賢一路上砍菜切瓜一般殺了不知道多少人,還是一次遇到硬茬,他一刀劈出,嘴裏喝道:“殺賊!”
“殺賊!”
沖到近前的幾十名軍卒俱是放聲大喝,聲音雖然沒能把賊寇的戰歌聲掩蓋下去,可卻極大地鼓舞了己方士氣。
李賢在這裏,自始至終他都沖殺在最前方,一軍主将尚且如此,軍卒們自然人人死戰。
有道是,将不畏死,卒有何懼?
狹路相逢勇者勝,其實沖殺到現在,無論是東萊軍還是黃巾軍都是又累又疲,他們之所以堅持不倒,不過是憑着胸口的那一股氣勢罷了。
一旦氣洩了,再想重振旗鼓,上陣厮殺,短時内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卞南依舊沒有回首反顧,他抛卻殿後的軍馬,夾馬前行,“快,出谷,出谷!”
卞南對谷外的三千人馬寄予厚望,在他想來,後軍沒有受到官軍的襲擾,一定還有較強的戰鬥力,隻要沖出谷外,點齊後軍兵馬,便能将身後的這夥官軍盡數剿殺!
正是有着這方面的顧慮,卞南才一直往北,不曾有停留搏殺的念頭。
周倉颌下長須迎風飄揚,他手中的長刀沾滿了鮮血。
十步之内俱是死屍!
不久之前,賊将們再度對背嵬軍的戰陣發起了沖擊,雙方隔得太近,弓箭早已經沒了效果,隻能真刀真槍地拼殺。
短兵交接,自然是裝備精良,士氣高昂的官軍大占上風。
哪怕賊軍數量多如螞蟻,可周倉那挺立如山的背影還給身後的軍卒帶來了無窮的信心。
僅僅是周倉一人,就抵住了十多名賊寇沖殺。
有将勇猛如斯,軍卒無所畏懼!
幾個回合的功夫過去,賊寇盡數慘死,而周倉橫刀傲然挺立,半晌之内沒有人敢上前試其鋒芒。
背嵬軍手中的武器、盾牌都是精鐵打造的精品,在過去的一年裏,李賢雖然沒有招兵買馬,可是他卻用手中的銀錢從各種渠道高價買來了精良的軍械,其中,東海糜氏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相對于黃巾軍手中樣式不一兵器,背嵬軍手中清一色的長槍,俱是黑黝黝的鐵盾。
哪怕賊寇僥幸透過縫隙,用木槍刺到了盾陣後頭的官軍士卒,可他們卻驚恐地發現,木槍好像戳到了什麽堅硬的東西,難以寸進!
就在賊寇發愣的功夫,斜拉裏一杆寒光閃爍的長槍已經刁鑽地刺來。
這一槍直入骨肉,“噗哧”一聲,槍尖便露了出來。
賊寇慘呼一聲,倒地身亡。
這樣的例子比比皆是,仗着盔甲堅厲,背嵬軍硬實頂住了兩倍于己的敵軍,并使得賊寇丢下了一千多具屍首。
看那模樣,短時間之内,賊軍是絕難再次發起沖擊了。
盾陣之前,周倉長長地籲了口氣,堅持到現在,其實他也已經累的很了,之所以死戰不退,爲的不過是震懾敵寇,進而給自家軍卒增強信心罷了。
這時候,有親衛上前遞給周倉一個酒葫。
周倉沒有推辭,他接過葫蘆,“咕噜噜”将酒水一飲而盡。
辛辣的酒水下肚,将身上的酸疼一掃而空,周倉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又充滿了力氣。
在兩軍陣前,隻聽得周倉大聲笑道:“哈哈,好酒,爽快,真他娘的爽快!”
賊軍氣勢爲之一奪,在他們眼中,周倉已經成了萬人敵。
适才,要不是周倉以一當十,賊寇有很大的機會沖垮盾陣一角。
隻可惜,周倉太過勇猛,無人能敵。
河谷之内,李賢與胡庸聯手,解決了最後幾個死戰不退的軍卒,他們相顧大笑,也不急着追趕,就那麽閑庭遊步一般,不緊不慢地往前行進着。
卞南在麾下部衆的掩護下再度跑到了百步開外。
這時候,李賢反而不急了,适才卞南豎起将旗,聚集起來的人馬已經完全被東萊軍鑿穿了,僅僅憑借卞南身邊的那幾百人,就算他們蹿出谷外,也無濟于事了。
事到如今,更好地保存體力才是要緊事。
李賢知道,接下來的厮殺,才是一決勝負的關鍵之戰!
卞南心中大喜,幾百步外,和谷口隐隐在望,他不無怨恨地望了李賢一眼,心中暗自發狠,待會兒一定要将這小賊扒皮抽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