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并不是流寇不害怕死亡,而是因爲他們别無選擇,在這種寒冬臘月的情況下,沒有補給,孤身一人,橫死野外的可能性極大。
如今天下大亂,鄉民的村落對外來人極爲抵制。
畢竟,誰也不知道來路不明的陌生人究竟是不是賊寇。
前有伏兵,後有追軍,逃生無路,惟有死戰。
一座五六丈長的木橋把黃巾軍分成了兩部分,順利過橋的有三十多名賊寇,橋面上也有三十名開外的賊人,真正沒有過橋,殿後等待的賊衆隻不過一百五十多人。
隔着一百多步,瞧見賊寇列陣以待,李賢很是高興地笑了起來,他知道自己賭對了。
“賊寇犯我介亭,罪惡多端,我介亭的兒郎們,爲了家中的安甯,殺賊!”
誰沒有家?誰沒有親人?
李賢這番說辭恰到好處地激起了兵勇心中的憤慨與豪情。
黃巾賊又如何,還不是逃了又逃?
現如今又被李遊繳用計堵在了這裏,隻要殺了他們,大把大把的犒賞就可以帶回家,而親人們也不必擔憂賊寇來犯了。
“殺賊!殺賊!”
經過之前的激戰,兵勇們迅速蛻變了。
初戰告捷,等于給官軍注射了一記強心針,他們開始相信自己,相信自己手中的長槍,更相信可以順利地殺死賊寇。
黃巾之害,衆所周知,他們所過之處宛如蝗蟲一般,寸草不生,雞犬不留。
帶着無邊的怒火,滿腔的豪情,兵勇們殺了過來。
那整齊的隊列,褐色的槍尖給黃巾軍帶來了極大的震懾力。
之前,就是這槍陣殺死了幾十個好手,現在,槍陣又來了,該如何破敵?
望着緩緩逼近的官軍,賊寇頗有些狗咬刺猬無從下手的感覺。
這時候,橋那一端的戰事已經結束了。
過橋的三十多名賊寇先是不小心中了李賢研制的毒彈(石灰與鍋灰混雜在一起),戰鬥力銳減,接着又被突然殺出來的鄉民打了個措手不及。
被石灰迷住眼睛失去戰鬥力的賊人起碼有一半,真正保持戰力的不過十幾人而已。
就算這十多名黃巾精兵個個好漢,卻也雙拳難敵四手。
趙亮統領的趙家莊鄉民宛如猛虎下山一般,個個勇猛非常,其中尤以李賢訓練的二十人表現最爲優異。
短兵交接,鄉民們痛打落水狗,半柱香的功夫就徹底解決了戰鬥。
這時候,橋上的賊人進退維谷,有的驚慌之下不小心跌入河中。
冰涼的河水很快浸透了身上的衣物,賊人在水中“撲騰”了幾下,很快就沉入水底。
無法前進,隻好後退,經過艱難的抉擇之後,橋上的賊人還是退到了南岸。
好在北岸的鄉民并沒有跨橋攻擊的念頭,這樣的話,一百七十多人的賊寇徹底聚攏到了一處。
殺賊就在今日!
李賢早已經盤算好了,他要把這些黃巾軍作爲晉身的墊腳石!
隻有徹底剿滅賊人,李賢才能順利完成自己的計劃。
“殺!”
“刺!”
三百六十多名兵勇邁着整齊的腳步,呐喊着突刺。
又他娘的是這一招!
賊寇們束手無策,對付槍陣,還是遠射最有效果,可所有的箭矢都已經射光了。
怎麽辦?
列陣相對,隻能是送死。
眼瞅着官軍的槍陣勢如破竹,四周的同伴們卻毫無辦法,一個黃巾頭目忽然大吼起來:“别他娘的列陣了,抄他們的後路,殺他們的兩翼!”
即便之前的戰事已經證明了,官軍的兩翼不是軟肋,可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有更好的選擇嗎?
僥幸存活了這麽久,黃巾賊衆早已經對生死之事麻木了。
有人高聲呼喝:“老子睡過最美的女人,喝過最辣的酒,吃過最香的肉,這輩子值了”。
說罷,賊寇唱起了蒼涼的歌:“蒼天已死兮,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兮,天下大吉,我意殺官兮,天公來助!”
剩下來的一百多名賊寇在戰歌的鼓舞下完全放棄了自身的防護,他們采取了以命搏命的方式。
不少人的眼角流下了淚水,那是他們想起了最初的美好。
李賢長槍或挑、或刺,他一個人就擋住了三名賊寇的襲擾。
要不是之前長期用青磚鍛煉力量,李賢早已經支撐不住。
圍攻的賊寇們久攻不下,頓時咬牙切齒地叫了起來:“這狗賊是個官兒,殺了他!”
“殺,殺,殺!”
李賢強打起精神,勉力支撐。
然而,越來越多的賊寇圍攏了過來。
臨死之前都想拉個墊背的,毫無疑問,李賢的價值最高,真要是殺了他,死了也值!
“铿铿”
“噗噗噗”
竹尖入肉,深深地捅了進去,尚未死絕的賊寇獰笑着擲出了手中的大刀。
“噗”,兵勇躲閃不及,被砍傷了臂膀。
“殺!”
在殺死近百名賊寇之後,不少長槍兵已經氣力衰竭,而賊寇們趁着兵勇輪換的當口,瞬間沖了進來。
這一次,兵勇們也有了傷亡。
萌生死志的黃巾軍悍勇非常,陷入近身交戰,長槍兵的優勢喪失殆盡。
要不是兵勇們數量衆多,險些就要被這夥黃巾軍得手了。
李賢渾身浴血,他的腿上中了一刀,血灑了滿地,适才要不是一名長槍兵及時出手,李賢的整條胳膊說不定都會沒了。
夕陽殘紅如血。
木橋北岸的趙亮還是帶領人馬沖了過來。
按照之前的安排,趙亮等人隻需要看守住木橋就好,不需要他們趕來援助。
然而,誰也沒想到這夥黃巾軍竟然精悍如斯。
三百人的黃巾賊,除了獨自逃竄的十多人之外,盡數戰死,沒有一人投降。
狠辣的流寇,對百姓狠,對自己也狠!
這一番厮殺,李賢麾下的兵勇也折損了近百人,這一百人多數都是被流寇們以命搏命的狠辣傷到了。
不過,不管怎麽說,官軍還是勝了。
趙亮統領的趙家莊鄉民幾乎毫發無損,他們在李賢的指揮下開始救助傷員,清理戰場。
戰死的那些,李賢肯定要給予厚厚的撫恤,即便是受傷的,也少不了一筆銀錢。
腿上的疼痛一陣一陣的,李賢茫然四顧,深深地歎了口氣。
隻是這一仗,兵勇們就折損了三成,往後若是遇到一千人,一萬人,甚至十萬人,那傷亡的兵馬又得是多少?
激戰過後,兵勇們全都癱坐在地。
畢竟是訓練不過一個月的新兵,能夠在這種慘烈的戰事中堅持下來,已經是李賢訓練得當了。
不過,是人都有趨避厲害的想法。
最後的關頭,三百多人的兵勇當中還是出現了逃兵。
不過沒多久,三名逃跑的兵卒便被抓了回來,他們匍匐在地,嚎啕大哭:“遊繳,饒命啊,饒命!”
“我再也不敢了,遊繳,饒過我這一次吧!”
此起彼伏的哭嚎聲并沒有換來絲毫的同情,李賢環首四顧,活着的那些兵勇全都怒視着三個膽小鬼。
戰場上,最可恨的就是逃命的懦夫。
别人在誓死奮戰的時候,他們爲了一己之私抛開大部人馬自己跑掉了。
如果人人這樣,那仗還用打嗎?
李賢明白自己該怎麽做了,他大手一揮,森然道:“你們死了之後,我會對你們的家人說,你們是死在了殺賊的戰場上!”
三名逃兵還想求饒,可奪命的刀已經匹練一般砍了下來。
“噗哧、噗哧、噗哧”
三顆頭顱咕噜噜滾出了老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