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李賢推開院門,又仔細地将門闩上了,這才大步往裏屋行去。
院裏靜悄悄的,好像沒有人似的。
不知怎的,李賢竟然有點惶恐,若是李家嫂嫂不告而别,那又該如何是好?
“嫂嫂?”肩上抗着錢袋,李賢急不可待地沖進了屋子,嘴裏低聲呼喚了起來。
李氏聞言掀開了地室上面的木闆,她見了李賢,喜道:“三郎回來了。”
李賢不在家中的日子,爲了安全起見,李氏多數時間都是藏在地室的。
雖說有床榻,有吃的喝的,可一個人待的時間久了,難免會胡思亂想。
這一天,李氏想的最多的就是李賢。
嫂嫂還在!李賢松了口氣,他随手将錢袋抛到了地上,大步來到床前,一把攙起李氏,一時忘情,嘴裏竟然調笑道:“嫂嫂莫非是想我了?”
話一出口,李賢便尴尬無比,這要是換了旁人,怕是一個大嘴巴就抽了過來了。
哪知道,等了半晌,李氏竟然隻是漲紅了臉,吱吱唔唔地不肯說話。
李賢看出了不妥,心中竊喜,他陡然騰出一個念頭來:難道嫂嫂也喜歡我李三郎?不過他知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于是乎,他急忙從袋中摸出熟食,嘴裏道:“來,嫂嫂嘗嘗這即墨城的肉餅。”
李氏白了李賢一眼,道:“三郎可要好生過日子,你還沒娶媳婦,雖說有了些銀錢,可也不能到處亂花。”
話雖然這麽說,可李氏還是嘗了口肉餅,别說,味道真的不錯。
李賢笑道:“都是些不義之财,還是托嫂嫂的福才得來的,我不孝敬嫂嫂,我孝敬誰去?”
李氏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被人看作克夫的掃把星,現在李賢誇她有福氣,自然觸動了她:“嫂嫂是個不祥之人,哪裏有什麽福氣。”
李賢盯着李氏的雙眼,嘴裏道:“别人怎樣我不管,我隻知道,嫂嫂确實是我的福星!”
“你這嘴就跟抹了蜜一般,油嘴滑舌的很!”
李賢笑了笑,并不反駁。
夜裏,李氏依舊在地室睡下,李賢沒有過去叨擾。
當天晚上,李賢做了個香豔無比的春夢,夢中的女主角竟然是李家嫂嫂……
翌日一早,李賢随口吃了些東西,便帶着錢袋出了門。
還沒到村口,白花花的鹽貨跟黑黝黝的人頭就映入眼簾。
看樣子趙家莊的村民都得知了李賢要代購鹽貨的消息。
東海糜氏那可是聲名顯赫的世家!把鹽貨賣給他們,鄉民們自然是放心的。
再者,衆人雖然搞不清楚李三郎到底與糜氏有什麽關系,可十多年來,李三郎留給人的印象都是老成穩重的人,而絕非攜款潛逃的無賴青皮。
無論從哪方面考慮,把鹽貨賣給糜氏的代理人李賢,都是利大于弊的好事情。
于是乎,李賢剛一出門就見到了這番熱鬧的場景。
尋到趙亮的所在,李賢笑道:“趙大哥,這麽多鹽貨我一個人可忙不過來,你幫我找幾個穩重的兄弟,這稱量、押運的事情還要麻煩他們,至于報酬,一人一百文不知可否?”
“好說,别說給錢,就是不給錢,弟兄們也絕無二話!”
趙亮沒有争權奪利的心思,隻要趙家莊的鄉親們過上好日子,就算給李三郎打打下手也沒有什麽。
再者,如果那天晚上不是李賢大發神威,殺了夜襲的鹽狗子,說不定整個趙家莊的村民都要遭了秧。
古人最重恩情,趙亮早已經暗暗決定,日後要好生幫襯李三郎。
眼下,李賢與糜氏有了聯系,這是于公于私都大有裨益的好事,趙亮自然打起了精神。
不多久,村裏的五十名好手就被集結到一處。
李賢笑着說道:“幾位哥哥,有勞了,這過秤、檢查、押運的差事就拜托了,事成之後,每人一百文大錢,絕不拖欠!”
鄉民聒噪起來:“三郎哪裏話!這鹽貨比往日裏貴了三錢,誰不知道是你的本事?”
“是呀,咱們兄弟沒什麽長處,這一把子氣力還是有的,日後隻要三郎用的着,一句話就是!”
衆人紛紛應合,其實這些人當中的絕大多數都是見過李賢手段的人。
那夜,李賢以一敵三,手刃朱三響,生生從鹽狗子手裏奪回了一千多斤的鹽貨!
如果不是李三郎,大家夥豈不是白忙活了幾個月?說不定還會被順藤摸瓜的鹽狗子攪的家破人亡。
因而,此番李賢登高一呼,衆人俱是群起響應。
排隊、檢查、稱量、付錢,幾百人的場面被李賢安排的秩序井然,而接到銀錢之後,鄉民們更是齊齊發出了歡呼聲。
最後李賢親自核算,共收取鹽貨四千三百斤,與趙亮估摸的數字大緻相符,付出銀錢一萬兩千三百錢,也就是十二貫三百錢。
錢貨兩訖之後,已經是午後了,李賢與衆人一道美美地吃了一頓鄉民送來的飯食,然後便押着鹽貨出發了。
手中儲存的鹽貨換成了實打實的銀錢,鄉民們都很是高興,在他們看來,李賢就是趙家莊的福星!
若沒有李三郎,誰家的鹽貨能夠賣出這樣的高價?
鄉民們有着最樸素的是非觀,誰能讓他們過上好日子,誰就是大大的恩人!
可以說,這一次李賢代購鹽貨的行爲雖然沒有賺取什麽利潤,甚至還倒貼了一點,然而,人心方面的收獲卻是金錢無法衡量的。
白花花的鹽粒堆在一起,看上去宛若一座小山。
鹽貨四千多斤,單靠這五十多人無論如何也是無法一次運走的,這時候又沒有平闆車,連獨輪車都沒有,隻能靠着最費力的擔挑的方式。
李賢卻也不想在這個時候把諸葛亮的木牛流馬提前搞出來,有時候太過鋒芒畢露也不是好事……
于是,李賢打算把鹽貨分五次運完,每次八百多斤,平攤到五十人的身上也不過一百多斤的樣子。
好在如今查緝私鹽的遊繳所沒了頭目,又折損了不少鹽丁,元氣大傷之下不敢随意出動,所以趙家莊這番大張旗鼓的清點海鹽竟是沒有引來一個官差。
沿途間依舊是平安無虞,第一次把鹽貨運到即墨城之後,糜老九親自出門迎接,可當他看到李賢擔着鹽貨與他人并無不同之後,竟有片刻的呆滞。
一開始,糜老九還以爲李賢是某家的公子,畢竟他出手闊綽,絕不像個平頭老百姓,可今日裏,李賢卻像個豪傑。
連金餅都能随手贈出的人物,又豈是等閑之輩?
“來來來,三郎,快屋裏請”,想到這裏,糜老九急忙換了副臉色,熱情地招呼起來。
李賢雖然對糜老九的熱情有些詫異,可畢竟還算淡定,可趙亮等一幹鄉民就有些驚呆了。
看樣子李三郎果然與糜氏有莫大的關聯,若不然堂堂糜家管事絕不會如此笑臉相迎。
李賢畢竟沒有忘記此行的目的,他笑道:“九哥客氣了,這鹽貨不知如何交付?”
糜老九拉着李賢,嘴裏道:“三郎屋裏坐便是,你九哥難道還能虧待了你?”
李賢大笑:“那便聽哥哥的!”
糜老九十分滿意,他喚來幾個夥計,道:“你們頭前領路,把鹽貨放到庫房裏,待會兒告訴我斤重就可以了。”
夥計應諾離去。
糜老九入了正廳,親切十足地說道:“如何,這下該放心了吧?”
李賢隻是笑着,說道“放心,自然放心的很”。
二人在屋内閑談了半個時辰的功夫,有小厮貼在糜老九耳邊嘀咕了幾句。
旋即,糜老九眉角舒展,擊掌笑道:“老弟果然是信人!他們檢查過了,這鹽都是上好的精鹽,沒說的,給錢!”
畢竟是第一次交易,小心些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對此,李賢沒有在心中腹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