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來,是因爲女孩本身,看起來那麽的天真無暇,但又帶了似乎是與生俱來的嬌貴,陸雲青甚至難于想象,這樣的女孩竟然會生自橫沙口這種小村莊;至于第二,則是因爲葉茂才的老婆,臨死的時候,那充滿了期盼和幽怨的眼神。
有些事情,并不是想就可以去做的。
陸雲青知道,自己一個人要全身而退不是問題,但如果帶上這個女孩,那麽兩個人都休想逃出生天!甚至,别人看到自己把這個女孩帶走,反而會遷怒于女孩。
刀疤臉良心未泯,自己獨自離開,女孩應該會無恙的吧?
“我們在岔路口見過的。”陸雲青輕聲開口,語氣盡量溫暖和,道,“不要說話,也不要睜開眼睛,你回床上去繼續睡覺,如果你願意,明天可以去雲縣金碧輝煌,你就說,你要找陸雲青,聽清楚了嗎?”
葉寶兒雖然單純,但不傻。
在回家的時候,葉寶兒就感覺到了不對,隻是,父母沒有多說,葉寶兒也就沒有問,因此,陸雲青的突然出現,葉寶兒并不覺得非常突兀,加之陸雲青沒有一絲的惡意,葉寶兒被陸雲青抱住也就沒有驚慌失措。
短暫的寂靜之後,葉寶兒便點了點頭。
陸雲青松開手。
葉寶兒果然很聽話,她沒有睜開眼睛,隻是轉過身,摸回了床上。
陸雲青看得出來,葉寶兒的臉上充滿了惶恐。
沒有猶豫,陸雲青關上了耳房的門,蹲下身,把葉仲仁的腦袋切了下來,再扒下葉仲仁的一件衣服,将葉仲仁的人頭包裹住之後,提在手中就朝後門口潛行而去。
吱呀一聲。
大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仁哥,她還是個孩子,你就放過……”後面的話,來人沒有繼續說下去。進來的人是刀疤臉,刀疤臉的情緒有些激動,顯然,他推門進來也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不過,刀疤臉看到的場景卻不是葉仲仁猥亵葉寶兒。
滿地都是鮮血,地上躺着三個人,顯然都斷了氣,葉茂才夫婦很容易辨認出來,但還有一個,卻是打着赤膊,連腦袋都不在了脖子上面,那無頭的脖子下面,一灘血水中還浸着一根粗長的金鏈子。
就算沒有金鏈子,刀疤臉也不難看出來這具無頭屍是誰。
進來的隻是刀疤臉一個人,陸雲青也剛剛走出幾步,本來,如果陸雲青要竭盡全力,完全可以要了刀疤臉的命!
但陸雲青沒有。
陸雲青知道,有刀疤臉在,那女孩就還有一線生機。
“孩子是無辜的。”陸雲青隻留下一句話,便迅速離去。
刀疤臉愣了愣,大叫道:“陸雲青,陸雲青暗殺仁哥,快來人!”
刀疤臉的呼聲很大,外面的守夜的漢子立馬警覺起來,也跟着大呼小叫,不少人都沒有弄明白是怎麽回事,剛剛從睡夢中爬起身,罵罵咧咧的找家夥。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陸雲青出了葉茂才的家。
他已經沒有了潛行的時間。
想要跑出重圍,陸雲青唯一依仗的,隻能是速度!
葉茂才家的後門口,距離大山,有一百米的距離!
一出後門口,陸雲青便如獵豹一般,敏捷地竄了出去,然後邁開大步,朝大山裏面跑。
一百米的距離,如果葉仲仁的手下有所準備,陸雲青絕對不可能逃得了!不過,葉仲仁的手下大多還在夢裏,站起來的也處于半睡半醒之間,多數人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就算是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的,一時間也沒有回過神來。
有人暗殺葉仲仁?
這在葉仲仁的手下看來,是多麽匪夷所思的事情啊!
畢竟,葉仲仁可是住在村子中間,這村子裏面,哪裏不是人?葉仲仁的手下,基本都不敢相信,有人可以不驚動他們,潛入葉茂才的家。
所以,當陸雲青竄出去的時候,反應過來的人極少。
加之反應過來的人,也不一定就在陸雲青的身邊,如果是刀手,根本就趕不過來,如果是槍手的話,四處都是人,他們也不可能放槍。
如此,陸雲青有驚無險,竄入了大山之中。
在陸雲青跑進大山之後,那些槍手才敢放槍。
不少的流彈在陸雲青身邊呼嘯而過。
停下來找掩體是不可能的,這種時候,陸雲青也隻能賭運氣!
他沒有停留,竭盡全力朝大山深處跑去。
流彈本身毫無命中率可言,加之陸雲青人已經跑進了山裏面,因此,在繼續朝前面跑了百來米之後,槍聲便逐漸地平息了下來。
刀疤臉和另外一個葉仲仁手下的親信趙斌,都是臉色鐵青。
“趙斌,陸雲青朝山裏面跑了,你帶一百個槍手追上去,黑燈瞎火的,他也跑不了多遠。”刀疤臉臉上的疤,也紅的猙獰起來,咬牙道,“我帶一百槍手,坐大卡車走馬路,開個五公裏之後,再進山裏面攔截,一定可以把陸雲青堵住。”
趙斌也無暇過多考慮,趕緊朝後門口跑了出去。
刀疤臉轉頭掃視了下身後的兩個漢子,道:“你們清掃一下,不要讓葉茂才的女兒看見這一幕,誰要動了葉茂才的女兒,我殺他全家。”說完,刀疤臉就走出了大門。
陸雲青依舊在大山裏面跑。
他知道,這大山,一直綿延到了雲縣郊區,和雲縣附近的雁蕩山接壤。
按照自己的這個速度,大概兩個半小時之後,能夠趕到雁蕩山。
耳中傳來大卡車的轟鳴聲,陸雲青立馬停下腳步。
猶豫片刻,陸雲青不再朝前面跑,而是旁邊,也就是和橫沙口平行的方向跑去。
差不多跑了半個小時之後,陸雲青再次調整了下方向,朝橫沙口村前的長河跑。
差不多又跑了半個小時,陸雲青便踏上了沙灘,來到了長河邊。
順着河岸朝橫沙口的村落望去,依舊可以看見燈火通明,也能夠聽見人聲鼎沸,甚至,陸雲青還發現,有不少人打着手電朝自己這邊跑了過來。
看樣子,那個刀疤臉也算是有點頭腦,否則的話,當初在天南市的那天就該被莫永泰截殺了!陸雲青勾起嘴角,露出一抹輕狂的弧度。
現在體能沒有恢複到巅峰,搏殺不見得有多麽厲害。
但是逃跑?
陸雲青把包裹在衣服裏面的葉仲仁的腦袋捆在腰間,在河邊上找到一截半米處的幹枯的空心蘆葦,咬在口中,然後,撿起一塊差不多有二三十斤重的石塊抱在身上,緩步趟入了冰冷的長河之中,一直前行,直到他的整個人,都淹沒在長河之中。
幽靜的湖面隻剩下一截蘆葦,順流而下。
……
金碧輝煌。
天還是蒙蒙亮,洪遠寬踏着人字拖,打着赤膊,穿了條大碼短褲,雙手在眼睛上面揉了揉,嘴裏也不斷地嘀咕着什麽,朝辦公室裏面走去。
推開辦公室的門,發現周紫月,莫永泰,張少寒三人都在,洪遠寬皺了下眉,道:“怎麽回事?這一大早,就把人叫過來,青哥呢?”
張少寒和莫永泰沒有回答洪遠寬,隻是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周紫月。
洪遠寬這下也明白了,原來是周紫月把他們三個人叫過來的。
蓦地,洪遠寬突然間有些扭捏起來,他看了周紫月一眼,幹笑了笑,道:“沒有想到你也在,早知道這樣,我就換一身衣服的。”說完,洪遠寬縮了縮肩膀,似乎想把胸前的兩個點遮起來。
周紫月對洪遠寬的兩個點并不感興趣,掃視了下張少寒三人,肅穆道:“青哥昨天晚上離開了金碧輝煌,我覺得他是出去做什麽很重要的事情,他說,天亮之前會回來。”
“什麽?”洪遠寬大驚,也顧不得胸前露點了,驚叫道,“一個人出去的?”
周紫月點了點頭。
“你怎麽不早說?”
周紫月輕咬嘴唇,道:“青哥也沒讓我說。”
“青哥會不會是去橫沙口了?”莫永泰眉頭一挑,急道,“弟兄們說不血仇,不出殡。青哥說給他兩天時間,他晚上出門,是去暗殺葉仲仁還是幹什麽?”
“啪!”洪遠寬一巴掌打在自己的大腿上面,轉身就朝辦公室門口跑去,拉開門繼續朝外面跑,也顧不得穿衣服,口裏大叫道,“你們兩個傻鳥還愣着幹什麽?集合弟兄去……”後面的話,洪遠寬卻是沒有說出口。
“集合弟兄去做什麽?”站在辦公室門口,陸雲青的臉色有些慘白,嘴角卻帶着笑。
“青哥!”洪遠寬目瞪口呆。
辦公室裏面的三個人,聽到洪遠寬叫青哥,也跑了出來。
“青哥。”張少寒和莫永泰兩人看見陸雲青,也是驚喜地喊了一聲。
“青哥!”周紫月的語氣中也飽含了濃濃的驚喜,隻是還稍稍帶有一絲哭腔,她快步上前,朝陸雲青小跑過去,隻是,來到陸雲青身邊之後,周紫月卻又突兀地放慢了腳步,在距離陸雲青差不多兩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語氣立馬也自然起來,“青哥,你身上全是濕的,先去換身衣服吧!”
陸雲青沖周紫月點了點頭,然後把手中的一個包裹遞給洪遠寬,道:“即刻通知所有戰死弟兄的家屬上來,準備撫恤出殡事宜。”
洪遠寬接過包裹,略微遲疑,把包裹打開。
“啊!”
洪遠寬鬼叫一聲,身子也跟着一顫,差點兒就把那包裹丢在了地上。葉仲仁死不瞑目,加之腦袋又在冰冷的河水裏面浸泡了幾個小時,猛一眼看去,确實有些恐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