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青深吸了口煙,沒有吱聲。
“青哥。”洪遠寬再上前一步,咬牙道,“刀疤臉已經帶人撤出了雲縣,他們想要回天南市的陽光假日酒店是不可能了,那麽多人,那麽多車,想藏都藏不住,我們很容易查出來他們在什麽地方,兄弟們傾巢而動,不信殺不了葉仲仁!”
“我也想殺葉仲仁,我也想替兄弟們報仇!”陸雲青吸了口煙,穩定了下自己的情緒,淡淡道,“我們攻下陽光假日酒店,僅僅是讓葉仲仁損傷了一些元氣,但葉仲仁的主力還在,最重要的是,葉仲仁有多少槍?”
“早知道這樣,在陽光假日酒店就不該受降!”洪遠寬恨恨道。
“我早就說過,走這條路,就會有犧牲,想要前進,不僅要踏着敵人的屍體,又何嘗不會有自己弟兄的屍體?”陸雲青掃視了下洪遠寬三人,一會兒後,道,“就算是我們,誰又能夠保證,一定可以走到最後?”
“那就這樣算了嗎?”
“當然不會算了!葉仲仁現在就是喪家之犬,陽光假日酒店給我們占了,他根本就回不了天南市,隻能窩在某個地方,我們安頓好弟兄,然後想辦法去弄槍,等有了足夠的槍和子彈,就去找葉仲仁,給兄弟們報仇。”陸雲青停頓了下,繼續道,“你們都出去吧!各自安撫手下的弟兄,繼續善後工作。”
洪遠寬三人猶豫了下,還是退出了辦公室。
“青哥。”周紫月輕聲開口,語氣輕柔幹淨,“我現在是金碧輝煌人事部總經理,你要是信得過我,以後弟兄們撫恤金的事情,就全部交給我吧!我一個女人,拿不起刀,扛不起槍,但我會繼續努力,争取以後可以替你分擔更多。”
陸雲青轉頭看了周紫月一眼,點了點頭,然後又是靜靜地吸煙。
沒多久,洪遠寬、莫永泰、張少寒三人去而複返。
“青哥。”洪遠寬脖子一橫,紅着眼睛道,“我們安撫過了,不過沒有什麽用,外面的兄弟情緒都很激動,堅持不血仇,不出殡!”
陸雲青卻是一點兒也沒有感覺到意外,隻是輕輕地歎了口氣,道:“蒼龍幫第一條也是唯一一條幫規,便是不可賣兄弟,弟兄們彼此之間感情深厚,這些人不過離開了十幾天而已,待回到雲縣卻是這個場面,怎能怪他們情緒激動?”
“青哥,幹就幹吧!”洪遠寬瞪着眼睛,道,“我們不也有百來條槍嗎?”
陸雲青沒有回答洪遠寬,起身出了辦公室。
金碧輝煌門口。
八百之前從天南市下來的弟兄,早已經列成爲一個方陣,所有人都是長刀在手,一動不動,寂靜如斯。後面加入蒼龍幫的七百來人,差不多有一百已經自動退出了蒼龍幫,剩餘的六百來人,也是同仇敵忾,個個長刀在手,筆直地站立着。
“青哥。”廖勁松就站在這些弟兄的面前,他看到陸雲青出了金碧輝煌,又直挺挺地跪了下去,決然道,“不血仇,不出殡!”
蒼龍幫的弟兄,也都用激動中帶着期盼的眼神看着陸雲青。
“葉仲仁比我們槍多,比我們人多,但是我知道,你們不怕死。”陸雲青掃視了下蒼龍幫的弟兄,沉聲道,“你們不怕,我怕!你們,統統是蒼龍幫的脊梁骨,有你們,蒼龍幫才能夠頂天立地,所以,我不要你們做無謂的犧牲。”
“青哥。”廖勁松又喊了一句,語氣有些絕望。
其餘蒼龍幫的弟兄,臉上也閃出一絲失望,他們也看出來了,陸雲青絕對不會允許他們血仇,雖然說陸雲青是不想讓他們去做無謂的犧牲,可是這種時候,所有的弟兄同仇敵忾,每個人心裏都沸騰着一股熱血,死又何妨?
最重要的,是血仇!
“不血仇,不出殡!”陸雲青緩緩開口,一會兒後,幽幽道,“給我兩天時間。”
陸雲青的話,沒有人不聽。
雖然說今晚血仇無望,不過,既然陸雲青說了給他兩天時間,兄弟們心裏還是稍稍舒坦了些,大概,青哥需要點時間布置吧?
安撫住手下的弟兄之後,陸雲青又回了金碧輝煌的辦公室。
在辦公室裏面點燃一支香煙,一會兒後,便掏出電話,打了個給林國棟,接通後,道:“林局長,葉仲仁在天南市的老巢已經被我占據了,現在他的大部人馬也撤退出了雲縣,我估計,你一定知道他現在在什麽地方?”
……
橫沙口。
這是一個地方的名字,一條大河橫穿而過,把雲縣和天南縣的轄區分割的清清楚楚,橫沙口在河的這一邊,是雲縣轄區,可也因爲是雲縣轄區邊緣,因此,這地方也就一直屬于一個三不管的地帶。
橫沙口建立在山腳下,依山傍水。
平時,橫沙口的村民,大多靠捕魚淘沙爲生,偶有閑暇,也會進入村子後面的山村,用自制的土铳打些野味,這本是一個甯靜的小村。
可是,就在今天晚上,這個村子再也不複往日的平靜,一輛輛的大卡車相繼駛入了小村,幾十輛車子的車燈,把并不是很大的小村照耀的亮如白日。
不少村民批衣而起。
大卡車上面,跳下來不少的大漢,有人拿刀,有人拿槍,不少人身上更是血迹斑斑,說不出的可怕。
起床的村民相繼熄燈,每個人心裏都很忐忑,猜想着今天晚上到底是發生了什麽。
“咚咚咚!開門。”
“砰砰砰!開門,再不開門放火燒死你們……”
不少家裏的大老爺們,隻能硬着頭皮開門,不多時,村子裏面的男人都被集中到了一塊空地上面。
“葉仲仁?”村長橫沙口的村長,葉水根看到了脖子上面挂着一條金鏈子的葉仲仁,驚呼出聲。
“水根叔。”葉仲仁面色猙獰,道,“不錯,我就是葉仲仁!”葉仲仁上前幾步,一巴掌打在葉水根的臉上,“我小時候不過是偷了你家裏的一隻雞吃,你就用皮帶抽我,這一巴掌,算是我還給你的。”
葉水根哪裏敢做聲?
“我這次回來,不是來找你們麻煩的,我最多在這裏呆個一兩天就會走,這兩天期間,我們不會占你們的房子,床鋪,不過,你們要供應我們吃喝,大概的要多少錢,我也會算給你們。”葉仲仁打葉水根不過是來一個下馬威,并不是真的記仇,他掃視了下眼前的鄉裏鄉親,道,“葉茂才,把你家房子騰出來,你老婆留下來端茶倒水,其他人都走。”
說完,葉仲仁就帶着刀疤臉幾個去了葉茂才的家。
“叫你老婆先不要進來,等我們談完了事情再過來。”葉仲仁吩咐了句,他哪裏是要葉茂才的老婆端茶倒水?他隻是依稀記得,葉茂才的老婆是外地來的,非常漂亮、高貴,以前他還沒有走出橫沙口的時候,天天晚上都把葉茂才的老婆當成爲夢中情人亵玩。
坐下之後,葉仲仁摸出一支香煙點燃,深吸了口,然後掏出電話。
“宋老大,我葉仲仁。”
“有事嗎?”電話那頭的語氣,似乎有些冷漠。
“天南市發生的事情,想必你也清楚了吧?陸向南的兒子陸雲青,竟然長出息了,他現在是雲縣地下勢力的代言人,而且還占了我的陽光假日酒店。”葉仲仁又吸了口煙,道,“宋老大,能不能幫襯兄弟一把?”
“這件事情,誰也不會幫你。”
“什麽?”葉仲仁臉色大變,道,“宋老大,我當初坐上雲岚區老大的位置之後,可是把陸向南手裏的所有積蓄都交了出去,拿錢的時候你們痛快了,現在出了問題,就一個個想撇清關系?”
“你不是已經坐上了雲岚區老大的位置嗎?我們幾個人已經通過氣了,不會幫你,但也絕對不會對你落井下石。”電話那頭沉默了下,又道,“陸雲青的情況,我們也了解了一下,依照你的實力,要過這個坎并不是太難。”
“你……”
聽到對方挂了電話,葉仲仁氣的一把将手機摔在地上,摔了個稀巴爛。
“仁哥,怎麽樣?”刀疤臉問了一句。
“怎麽樣?還能怎麽樣?”葉仲仁冷着臉,道,“做惡人的是我一個,他們就是在背後伸手拿錢,到了這種時候,自然誰都不想站出來。不過,今天的失敗是因爲我錯誤地估算了李鐵柱和陸雲青的個人實力,隻要我們手下的弟兄擰成爲一股繩,要滅了蒼龍幫剛還不是一句話?到時候,我一定要把宮素雲那個賤/人揪出來!”說到宮素雲,葉仲仁的臉上,竟然出現了一絲紅暈,眼神中也帶了一點水霧。
見狀,刀疤臉的眼神中,閃出一絲不易覺察的黯然。
“好了,你們出去,叫葉茂才的老婆進來。”
刀疤臉幾個人出去後不久,一個女人就走了進來。
女人差不多四十來歲,身材已經變形,幹巴巴的樣子,眼角眉梢全部是歲月風刻出來的皺紋,皮膚黝黑,手掌粗糙,身上穿的衣服也老土無比,唯有從這個女人端正的五官上面,才能依稀看出一點年輕時的風韻。
“出去,出去!”葉仲仁立馬不耐煩地把這個女人趕了出去。
這個女人是葉茂才的老婆不錯,隻是,時隔将近十五年的光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勞苦生活,以及無情的歲月早就把這個曾經驚豔整個橫沙口的女人打磨到平庸,再也不複昔日的風情萬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