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涼如水,雖然龍衛營處于中土腹地,但深夜之時也是寒意侵襲薄衫難抵。
楚靈奇緊了緊身上單薄的衣衫,微微仰頭,但見天際愁雲彌漫圓月孤懸,心中卻湧出濃濃的凄涼無助之感。他幽幽歎了口氣,将望向天際的目光收回來,轉身正要回廂房休息,不想身後正傳來輕微的腳步之聲。
楚靈奇身子一頓,回頭望去,眉頭輕微皺起。
眼前那黑色的人影籠罩在黑暗中,自竹林中緩緩而來,竹葉在他腳下發出吱吱的聲響,好似一聲聲不甘的嗚咽與悲鳴,在痛苦在掙紮。
人影逐漸走出黑暗,孤月之下他的面孔逐漸清晰,一樣的眉毛一樣的面孔,依稀還是兩年前的模樣,隻是多了幾縷剛毅與成熟。
“好久不見!”林浩望着楚靈奇,眼中沒有喜悅沒有激動,甚至似乎都沒有絲毫的表情。
“好久不見!”楚靈奇微微張口,輕聲回應。
兩句‘好久不見’似乎霎時間道盡了一切,好像已然将心中所有的話語都傾盡了一般,就那樣彼此凝望着,凝望着,兩個月光下的男子。
“幽都的生活可還習慣?”林浩再次開口。
“還好!”
“聽說你深得幽都魔頭玉心侯看重,成了幽都的中州君,統領無數妖魔要入侵中土?”
“不錯。”他輕聲道。
“你的道行似乎精進了不少,可喜可賀!”林浩緊緊盯着楚靈奇。
“看來你也精進不少。”
“莫師伯很少會如此的在乎過一個人。”
“至親骨肉,誰都無法割舍。”
林浩眼眸微動,道:“我說的不是千子瑜姑娘。”
楚靈奇依舊淡然從容無喜無悲,道:“莫前輩有自己的理由。”
林浩微微轉身,向前走了幾步,右手突然伸出,雙指中已然夾着一片狹長的竹葉,然後雙指輕輕一搓那竹葉已然化作飛灰消散飛揚,他的聲音也悠悠飄來,“如果某天咱二人兵鋒相對,你猜想誰會是最後的勝者?”
楚靈奇目光微凜看着剛才林浩這一首‘雕蟲小技’,心中有些微微驚訝,此舉雖然誰都可以做到但絕對不會如此容易,這短短兩年多的時間林浩的道行顯然是突飛猛進,早已不是當日的林浩了。
“不知道。”
林浩轉頭,望向楚靈奇嘴角微微一動,竟是露出一抹天真如初的笑容,開口道:“我到不希望那一天到來。”
不等楚靈奇說話,林浩又轉頭望向虛空處,眼眸中閃現出濃濃的回憶,嘴角依舊帶着那抹笑意,自言自語道:“還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面嗎?去鬼蜮的情景現在想想我忍不住想大笑一場,當時如果不是師傅的伏龍盾隻怕我就被那隻章魚精整個活吞了。”
楚靈奇沒有說話,他在靜靜的聽着。
“還有咱們那次去南疆死魂谷,如果不是你隻怕我的小命真的就要丢在哪裏了,咦?”林浩忽然回頭奇怪道:“說起了,在村裏那大祭司到底和你說什麽話了,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
楚靈奇腦海中出現在南疆那神秘大祭司的枯槁蒼老的面孔,以及那一雙殷切的目光,終究還是搖搖頭,道:“以後該知道的自然會知道。”
“都現在了還藏着掖着,”林浩臉上露出失望之色,不過卻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反而道:“幽都是怎樣的,能不能說說。”
楚靈奇擡頭,想了想道:“一片天一輪月,一方土地養育着一群人。”
“就這些?”林浩疑惑道。
楚靈奇點頭。
“還是到時候我親自去看看,從你口中也聽不出實話。”
“幽都兇險之地,不可莽撞。”楚靈奇叮囑道。
林浩卻不以爲意,輕笑道:“你不都是好端端的沒少一塊肉沒缺一個指頭,我爲何不可?說不定到時候我林浩也可以在幽都聲名遠揚,赢得某位城主的看重從而加官進爵呢!”
“你與我不同!”楚靈奇唏噓道。
“有何不同,不就是一個幽都妖女看上了你呗?”
楚靈奇腦海中出現了玉心那絕美而高貴的容顔,似乎很久沒有見她了,不知道她此時此刻身在何方。隻是突然霎時間他身上冒出一身冷汗,忙将腦海中的畫面抛棄,可是玉心的身影剛剛消失那雲淡風輕雲舒的典雅風姿已然躍入腦海,似乎是這僅僅的幾面之緣竟然在他心中已然有了不可撼動的位置。
“怎麽了?”
楚靈奇蓦然驚醒,額頭已然是冷汗點點了。
“很晚了!”
林浩微微一怔,沒有追問隻是歎道:“是啊,很晚了,這片竹林又長高了幾許,不過總有陽光的到來,不是嗎?”
他的目光幽幽,卻晶瑩剔透,那深深的眼眸中又有幾片竹葉飄然而落,而他早已轉身向着黑暗中走去,漸漸的沒有了聲息。
沉默的可怕。
林浩一動不動,就那樣靜靜的望着那消失在黑暗的孤單寂寥的身影,月光下他的背影越來越長,越來越凄涼,原來終究是變了,回頭太難了。
黑暗中再次傳來腳步聲,林浩忙轉身,忙躬身道:“師伯。”
晉真人淡淡的道:“你去一趟冰心堂吧。”
林浩沒有多問,點點頭道:“好的師伯,明日一早我就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