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楚昭源和冷安夏當年深入幽都,而後不久兩人分别了,至于當時兩人發生何事容後再談。當時不死城主懷光侯正因爲練就某種靈魂邪術而導緻走火入魔,狂性大發宛如煉獄惡鬼見人便殺,以緻不死城淪爲修羅血獄。
正巧此時楚昭源出現在不死城,眼看懷光侯無端殺人,雖然所殺均是幽都之人,但無非都是一些普通人,楚昭源哪能讓他如此濫殺無辜便出手阻止。兩人大戰三天三夜,及至最後二人都是筋疲力竭命懸一線。
但因爲懷光侯的邪術實在太過匪夷所思,三魂七魄竟僅剩兩魂三魄,已然逐漸淪入的修羅道,正在此時幽都王出現了。
幽都王運用無上法力施展鎖魂咒竟逆天而爲将懷光侯的靈魂與楚昭源的靈魂結爲生死印,生則均生,死則同死。之後不久懷光侯醒來竟發現擁有了另一個的靈魂,而楚昭源也擁有了懷光侯的靈魂,兩人心靈相通彼此感應,可謂奇之又奇。
更令人奇怪的是幽都王雖然将懷光侯的性命救下,但他的身體竟逐漸變化縮小,慢慢竟成爲孩童一般的模樣,但是邪術所遺留的後遺症卻無法消除無時無刻不再折磨着他,而楚昭源與他心靈相通所以也可以感受到那份痛苦。那折磨降臨的時候簡直就是萬蟻噬心千瘡百孔,生不如死,每每月圓之夜就必須吞食一顆活人心髒,才可以勉強遏制這種痛楚,但卻永遠無法根除。
開始之時楚昭源一直心存希望試圖擺脫懷光侯的控制,及至後來終于知道這一生都無法擺脫這種靈魂的枷鎖才恍然大悟,而此時此刻他竟然對眼前這個可憐卻要裝出堅強毒辣的懷光侯才生了一份奇特的感情,竟好似父親對待兒子一般。
懷光侯自從淪爲這一副人鬼不如的模樣後便心如死灰,多次欲要自殺了卻殘生卻被楚昭源阻止了下來,時間便一晃而過。
隻是那痛楚折磨卻無不在煎熬着兩人,誰都無法逃脫,也許直到永遠。
楚靈奇怎麽也想不到自己那親愛慈祥的師伯竟然淪落至此變成這般模樣,現在竟然要他親手殺了他,他又豈能做到,那可是他内心深處唯一的親人。
親人!
唯一的親人。
楚昭源面上露出慘然之笑,徐徐道:“靈奇,師伯我早已不是往日的師伯了,你便幫師伯了斷吧,死在你手上師伯也可死而無憾了。”
“不,不……”楚靈奇淚如瓢傾無助搖頭。
“隻要師伯死了,那幽都便又少了一大魔頭,對于中土又是一大幸事,來,讓師伯看看你的劍術練至何等境界了。”
“師伯,跟我回中土,咱們去冰心堂,水雲間前輩肯定有辦法醫治好你,那靜心神樹乃是千年神物一定可以的。”
“你難道還想讓師伯去殺人取那血淋淋的心髒吞而食之嗎?”楚昭源突然厲聲喝道。
楚靈奇陡然一個激靈,慢慢的低頭,不去想不去管,僅僅任性一次吧。
“你難道忘記我青陽劍閣的道念嗎?”楚昭源咄咄逼人,“禦劍乘風,斬妖除魔,你可知眼前便是兩個魔頭,舉起手,揮劍斬之。”
我是青陽閣弟子!
我是青陽閣弟子!
斬妖除魔?
不,不,爲了師伯我可以放棄一切,抛棄一切,忘記一切。
“師伯,我不能。”他輕輕擡頭,慢慢的道,心也仿佛也跟着碎裂了。
“哈哈……好一個青陽弟子”,楚昭源縱聲狂笑,突然間身體湧出一道黑霧,宛如魔鬼蘇醒一般向着楚靈奇咆哮而去,幾分暴戾,幾分陰沉,甚至幾分無奈。
楚靈奇就靜靜的站在那裏,‘轟’的一聲,那黑霧瞬間撞擊到他的胸口,直接将他向後抛了出去撞到了大殿中間的丹爐之上,他咽喉一熱溢出一口熱血。
“師伯……”他欲要掙紮起身。
“住口!”楚昭源突然一聲大喝,将楚靈奇剛要說的話給喝了回去,隻見凄厲張狂,冷笑道:“我并不是你的師伯,你也并不是我所撿回來無家可歸的棄嬰。”
‘轟’腦海中仿似突然電閃雷鳴,之前曾在夢中出現的畫面瞬間劃過腦海,一幕一幕如此的清晰卻也如此的痛心,可是他不相信,永遠都不會相信。
這一定是師伯爲了激怒我故意這麽說,他心底暗暗的想到。
楚昭源仰首望天,眼眸深處露出幾許回憶,似乎已經陷入了當年的回憶當中。
“當年我外出歸來,恰在荒野中發現一處農戶,一間破敗的茅草屋,屋内傳出初生嬰兒的啼哭之聲。我見那嬰兒眉清目秀活靈活現,實在是一副難得的修道根骨,便心生帶回劍閣的念頭。”他淡淡的說着,就似說着一些令他痛徹心扉的回憶,眼中卻是幾縷痛楚掙紮的神色。
“當時屋内僅有一個婦人和一個嬰兒,我正想說明來意帶走嬰兒,豈料外面興奮的跑進一個男人。男人應該就是孩子的父親,他卻死活不讓我将嬰兒帶走,我百般說教可是她卻怎麽也不容許我将嬰兒帶走。”
楚靈奇扶着丹爐緩緩起身,眼中露出濃濃的不可思議。
隻聽楚昭源又接着說道:“當時也不知爲何,我突然激怒攻心,竟揮劍将那男人斬殺,趁那婦女呼喊驚恐之際我抱起嬰兒便向着青陽閣而去。之後回到青陽閣我便親自培養這個孩子,教他知識傳授其劍術,而至于他的身世我則假稱是無家可歸的棄嬰。”
楚靈奇如中雷擊,爲何,爲何竟是如此的相似?
他跌跌撞撞的後退,彷徨無助,想要呐喊卻吼不出一個字來。
不可能,不可能,這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對你有家破人亡、殺父奪親之恨,你現在可以報仇了。”楚昭源自嘲一笑,接着又道:“這秘密在我心頭已然藏了許多年,從未告訴過任何一個人,太累了。”
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所有的一切都是虛情假意。
他那瘦削的身軀忍不住顫抖着,眼眸竟也隐隐紅芒閃現,一縷戾氣在他身上緩緩浮現。
擡頭,狂笑。
笑所謂的親情,笑所謂的劍閣,笑這蒼茫世道人心難測。
紅芒緩緩在他手中凝聚而成,寒光噬魂,血氣凜然,蓦然劍指楚昭源,臉上掙紮而扭曲。
“孩子,師伯對不起你!”楚昭源微笑道。
他一步一步的向着楚昭源而去,紅芒奪目宛如燃燒,但每一步都是如此的艱難,堪比登天。他的手在顫抖,身軀也在顫抖,無法遏制的顫抖,突然胸腔一震,‘噗’的一聲,血雨飛花飄然而落。
所有的殺機戾氣,瞬間全部消失,然後他扭頭向着外面狂奔而去,就如來時一般急切。
楚昭源緩緩幾步向前,輕咳兩聲,望着那越行越遠的身影,直到消失不見。
“爲何不将一切都告訴他?”
身後傳來懷光侯的聲音,楚昭源擡手将嘴角一抹血迹拭去,輕聲道:“反正都是我之過,告訴他又能如何?我隻希望他平平安安而已。”
他如暗夜孤魂,慌不擇路。
心中凄苦萬分,隻覺身似孤萍,偌大個世間卻無一處立身之所,仿似突然間失去了所有,無依無靠無始無終。
恍恍惚惚中也不知走了多久,更不知來到了何方,最後因心力交瘁一頭栽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