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密林中一道佝偻的身影正艱難的向前逃竄着,他知道站起來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如若等在那裏隻怕生機茫然。
他不想死,但死亡之神似乎就是那般的貼近臉頰,令人窒息難耐。
良久,他忽然扶着一直樹幹悄然站立,微微擡頭長發夜風飛揚,他心中忽然湧出無限苦楚,卻不知該與何人說!
前方隐隐火光明滅,應是有人風霜露宿,他邁着沉重的步伐緩緩走了過去。
一堆午夜的篝火,一個宛如仙子般的女子。
火光忽明忽暗,‘噼啪’作響飛竄騰躍,宛如一條火龍欲要掙脫枯枝的束縛翺翔天際,但世事蒼茫,枯枝成就了火龍,火龍又豈可抛棄與它?
女子一襲白衣,席地而坐,完全沒有因爲地面的肮髒而打擾了她的清靜無爲;她頭戴鬥篷臉罩輕紗,輕紗随風而舞,伴随着那忽明忽暗的火焰你依稀可以看到輕紗背後的出塵的絕世容顔,以及那剪水雙瞳。
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
她就如那幽徑而獨居的仙子突然步入這熙熙攘攘的凡塵濁世,但鉛華不沾身。
她的右手邊靜靜的躺着一把古劍,此劍劍身狹長比之當日的騰蛇劍還稍有所長,古樸簡單沒有複雜莫名的花紋,但卻愈發顯得此間絕非凡品。
楚靈奇左手捂着胸口額頭冷汗直冒,蓦然看到眼前這仙子一般的女子自然是覺得奇怪,隻是他在女子身上并沒有感受到什麽危險的氣息,微一猶豫便坐在了距離火堆稍遠的地方。女子雖然手持長劍但他并沒有認爲她便是青陽閣的弟子,天下之大使用長劍的門派又豈止青陽閣一家,而遠在東方的玉虛宮也格外擅長使劍。
看到楚靈奇竟坐在了自己對面,那女子陡然擡頭,眼眸如霜灑出一抹清冷光輝,霎時間眼前的洶湧的火焰也似乎黯然失色。
楚靈奇一怔竟似感受到一股凄風在耳際刮過,爲怕自己唐突佳人,急忙解釋道:“在下青陽閣楚靈奇,之前被幽都妖魔所傷逃至此地,不想遇到姑娘,還望姑娘萬勿見怪!”
女子并沒有絲毫言語,而是輕紗背後的目光在楚靈奇身上打量了一圈之後,眸光再次定格在了奔騰跳舞的火焰之上,順手撿起一根枯枝放入了火堆中。她的手指纖細狹長,白皙晶瑩宛如玉骨,然卻眨眼間便收入了袖中。
“敢問姑娘出自何門何派,可否是玉虛宮門下弟子?”見眼前女子倒也沒有惡意,楚靈奇便再次開口問道。
輕紗背後的鄙視之色一閃而過,然後又歸于冷冽。
楚靈奇稍待片刻見眼前女子面色清冷不喜多言,自己也不便多言暫時放下疑惑專心療傷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楚靈奇自打坐中蘇醒過來,感受傷勢已經緩和了許多,再看火堆已然奄奄一息趨于熄滅,而對面的女子竟依舊端坐于地似乎沒有動過分毫。天色已明,東方乍現一抹魚肚白,顯然再過不久天色就将大亮。
女子雙膝微屈,衣角挂着點點泥土,輕紗之後的眼眸中似乎隐隐有流光掠過,卻不知是寂寞還是清冷。
眼看新的一天即将開始,楚靈奇卻滿心愁緒。
他擡眸望向南方的天邊,天色稍顯陰暗深藍,似乎朝陽的光輝還沒有來得及普照四方留下一抹黯然無光。他欲要信步向南,可心中似乎有某個念頭告訴他,江南之南已成歲月,可是不向南又将前往何方,難道徑直向北?
天地之大竟無他所向之地!
他輕輕的摸了摸胸前的月牙吊墜,清涼猶在,可是那乖巧楚楚的小女孩呢?
萬千思緒湧上心頭,他竟不禁泫然而泣。
他宛如稚兒般眼淚婆娑,衣襟沾霜,然後眼眸中露出一絲堅定之色,向眼前的女子拱手道:“多謝姑娘!”說罷轉身就欲離開。
“爲何謝我?”
楚靈奇本以爲女子絕對不會輕易開口,豈料竟然突然開口,頓時凝滞身軀語塞不能言,緩了緩他轉身望向女子道:“念姑娘不棄留在下在此暫居一宿,特意感謝!”
“芳草萋萋,幽夜孤寂,何謝之有!”
她聲音略帶清冷幾許,似乎已然閱盡世間浮華,心若蒼穹目似光。
楚靈奇微微遲疑,試探道:“敢問姑娘究竟是何人?”
女子微微擡首,輕紗擺舞似有粉頸幽現,她的目光遙遙的望向北方竟湧出一絲目眩神迷的感覺,然後不再言語踏枝而去,渺渺無蹤。
看着女子逐漸消失在視線之中,楚靈奇心頭湧上失落之感,不一會兒也擡腳向着北面走去。
走了幾日已經漸漸離開江南之地,已經進入了中土腹地,而當今龍衛營正在中土。相傳自混沌初開乾坤始奠,氣之輕清上浮爲天,氣之重濁下凝爲地,神州浩瀚大地與幽都貧瘠之地便順勢而生。幽都之名也就是所謂的幽都妖魔曾多次欲要入侵中土,被神州之民屢屢擊潰而後龍衛營創派而成,宗旨便是守護神州浩土抗擊幽都妖魔。
無數年過去龍衛營有盛有衰,卻一直屹立于神州大地肩負着重大使命,未嘗有絲毫改變。
當今龍衛營掌門晉真人更是一位奇才,不禁道行深厚而且頗具将才,在十年前的妖魔入侵中起到了巨大的作用。隻是近年來晉真人似乎也漸漸不理世事,轉而将龍衛營一切事務交予了其師弟陸鴻軒打理,而林浩手中的伏龍盾正是陸鴻軒之物。
數年來中土因爲有五大派坐鎮,但凡有妖物亂世必将被消滅,這便也使的天下祥和百姓安居迎來一番盛世,尤其是中土之地更是富裕繁榮,這其中未嘗不是龍衛營的功勞。也正因爲如此,在五大派中龍衛營隐隐被冠以五派之首的殊榮。
這一日來到一處名叫相思城的地方,街上販夫走卒叫賣吆喝好不繁華,至于爲何要叫一個如此傷感卻又凄美的名字卻是不得而知。
或許古時城中也發生過什麽凄美的愛情故事吧,楚靈奇這樣想道。
楚靈奇何曾來過如此花繁人多之地,不禁有些應接不暇左看看右瞅瞅,街上滿是稀奇古怪的東西甚至還有某些叫不出名字的小食,他雖是喜歡之極但怎奈囊中羞澀。好不容易看到一家老闆似乎是比較和藹的酒樓,當然他并沒有什麽相人看命之術,所以的和藹隻是眼觀而已。
楚靈奇有些膽顫的走進去,和老闆解釋了半天幾天沒有吃飯身上分文無有,想要借一頓飯等等。
那老闆以一種看舔着臉吃白食的目光打量了楚靈奇幾眼,突然開口:“小哥可是來自青陽閣的劍仙?”
因爲楚靈奇自離開青陽閣便穿着一身青陽閣弟子的服飾,雖然這許多時日過去卻始終沒有換過衣物,現在身上的衣物雖然髒亂洞破但依稀還是可以辨認出原有的模樣。在普通百姓間青陽閣的弟子禦劍飛行斬妖除魔,在他們眼中那便是傳說中劍仙的存在。
“在下正是青陽閣的弟子!”
“原來是青陽閣的劍仙高人,來來快請坐,請坐!”說着老闆熱情的就将楚靈奇安排到了一張幹淨的桌子上面。
楚靈奇心裏苦笑,想他剛才說了那麽多廢話卻沒有‘青陽閣’三字有用。
不一會兒掌櫃便弄好了熱氣騰騰的飯菜給楚靈奇端了過來,甚至還給他送了一瓶好酒,掌櫃的卻沒有繼續打擾楚靈奇而是轉去一邊忙碌了。
在青陽閣何曾有過喝酒,雖然書籍之中滿是‘酒’之一字但卻從來沒有看到過真酒,此時看到酒不禁既是好奇又是害怕,但最終還是好奇占據了上風倒了一碗先是輕輕的抿了抿,僅僅隻是有些微辣并沒有其他什麽感覺。
楚靈奇不禁愈發好奇了起來,端着大碗深深吸了一口氣竟然仰頭而盡,刹那間他便呆住了。
辛辣是第一個感覺,然後腹中宛如有一團火焰在燃燒,由内而外似乎要将整個軀體都燃燒殆盡。楚靈奇大驚失色抓起茶杯就灌了下去,可還沒有澆滅腹中烈焰,急忙夾了幾塊飯菜進去才稍微好了一點,隻是那團火卻依舊在燃燒灼熱難耐。
掌櫃偶然間看到楚靈奇的樣子,不禁微微一笑,提醒道:“那可是本地的烈酒,需要慢慢品嘗,切不可操之過急!”
店内衆人看去紛紛哈哈大笑。
楚靈奇尴尬的就欲鑽到桌子下面,烈酒雖辣不過卻反而激發了他的興趣,不過卻依照店家提醒小口小口的慢慢品嘗了起來,隻是又喝了幾口卻始終沒有想象中的美味不由黯然搖頭,想這東西有甚好喝,不解爲何有人将它當做瓊漿玉液!
不一會兒便感覺昏昏沉沉有些暈暈乎乎,原來是酒醉了。楚靈奇雖然是修道之人但之前卻從未飲過烈酒,此乃是第一次喝難免酒意上湧不知西東。
酒足飯飽,恍恍惚惚中突然看到在酒樓門前閃過一道白影,他急忙長身而起豈料腳下不穩竟一個跟頭栽倒了下去。那店家急忙上前将他扶起來,問詢了幾句确認沒有事之後才放心讓他離開了。
楚靈奇腦海昏沉身軀微晃的向着前方那道白影跟了過去,可是就在他一個疏忽的時間那人影竟在前方消失不見了。
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忽的有些怅然若失。
“咦,小兄弟老夫看你印堂發暗,必有血光之災啊!”突然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楚靈奇疑惑回頭看到一個白須飄飄仙風道骨的老者正雙眸急迫的盯着他看,右手中握着一根竹竿,竹竿上面扯着一塊髒污的白布,上書樂天知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