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裴行俨、羅士信、侯君集等人齊齊抱拳,應聲說道。
杜如晦卻捋着胡須,房玄齡不是庸才,如果他想要奪取土丘,必然早就動手了,或在地底挖掘地道,令土地陷落;又或者出兵騷擾,甚至奪下土丘,都是可行的辦法,可是蒲坂城中的唐軍至始至終沒有動作,證明房玄齡心中早有良策。
這一點,楊侑也十分清楚,但不管怎樣,防守仍然不能松懈。房謀杜斷,房玄齡絕對不是庸才,隻是,在李世民的帳下,他的才能還沒有得到充分的發揮。或者說,在李世民沒有徹底掌握軍政大權之前,房玄齡沒有充分發揮的空間。如今,僞唐已經覆滅,隻餘下了李世民的數萬殘軍,困守蒲坂,房玄齡就算得到重用,也無力回天了。
軍令傳達下去,隋軍防守異常嚴密,裴行俨、羅士信、侯君集、高甑生等諸将,時常夜起巡視。隋軍嚴密的防守令李世民毫無辦法,一連幾日,他登上城頭,遠遠地看着隋軍的土丘,眉頭緊緊皺起。
在隋軍開始修築高台的時候,李世民連續召開了幾次會議,商讨對策。徐世績、郭孝恪的想法相同,認爲不能讓隋軍築成土丘,不然隋軍居高臨下,将蒲坂城中的情況盡收眼底,等到隋軍正式攻城,唐軍的一舉一動必将被隋軍牢牢掌控。
徐世績、郭孝恪之言讓李世民心動,實際上,帶兵多年的李世民深知讓隋軍修築好土丘之後的弊端,但房玄齡的獻策卻讓李世民有些猶豫。因爲他知道,房玄齡的計策雖然冒險,但一旦成功,收獲不小。而徐世績、郭孝恪之言,雖然成功率較高,但不管是摧毀山丘還是占領山丘,依舊不能解除被圍困的局面。
房玄齡朗聲說道:“秦王,如今隋軍鐵壁合圍即将成功,楊侑必定心中得意萬分。我軍固守不出已有一段時間,楊侑必定放松警惕。此時,正是我軍用策之時。微臣以爲,隻要令人詐降,屆時裏應外合,便能讓楊侑吃上一些苦頭。”
李世民眼中閃動着渴望的光芒,道:“玄齡,你有何良策,不妨細說。”
房玄齡咳嗽一聲,将想法說了出來,早就知道計劃的李世民不時點頭,道:“此計是好計,隻是我軍中缺可用之人哪。”說着,以手加額,目光卻看着徐世績、郭孝恪兩人。
徐世績與郭孝恪相視一眼,不約而同站起身來,道:“秦王殿下,我等願往楊侑處詐降。”
李世民正要說話,房玄齡擡起手,輕輕搖了搖,食指分别指了指兩人。李世民幡然醒悟,他知道,房玄齡這是在提醒他,不能讓兩人同時去楊侑軍中。徐世績、郭孝恪兩人都是瓦崗舊部,關系非常好。兩人若是一起進入楊侑軍中,在隋強唐弱的情況下,兩人指不定一起投奔了逆隋。但如果分開,以兩人關系,或許不會走到哪一步。
李世民明白了此節之後,臉上堆起了笑意,看着兩人,哈哈一笑,道:“徐愛卿、郭愛卿果然是我大唐英傑,最關鍵時刻,爲國排憂解難。隻是,楊侑狡猾萬分,人多了反而會壞事,還是隻去一人爲妙。”
徐世績和郭孝恪相視一眼,郭孝恪說道:“既然如此,就讓我去吧。”
“好,好,如此甚好!”李世民見郭孝恪主動請纓,心情大悅,一連說了好幾個好。
房玄齡捋着胡須,又說了半響,将細節敲定。郭孝恪連連點頭,表示已經聽明白。
次日,隋軍再度修築土丘,李世民帶着房玄齡、徐世績、郭孝恪等人在城樓上觀看,四周,唐軍士兵嚴陣以待,再有幾日,土丘就會超過蒲坂城頭,所有的士兵都明白一旦讓隋軍将土丘築成之後的後果。
李世民一臉凝重的模樣,他知道,蒲坂城雖然被他牢牢掌控,但楊侑一向狡猾,錦衣衛的戰士指不定在什麽地方埋伏着。以往,李世民很厭惡隋軍的密探,恨不得除之而後快,而此時,他非常希望附近就有錦衣衛的密探,不然,這場戲就沒法演下去了。
“秦王,隋軍高台将要築成,決不能讓隋軍繼續修築了!”郭孝恪凝視半響,說道。
徐世績嘴唇蠕動,什麽也沒有說。
房玄齡捋着胡須,忽然冷哼了一聲,道:“郭将軍,要如何才能讓隋軍不可繼續修築?”
李世民目視着郭孝恪,道:“不錯,郭将軍有何良策?”
郭孝恪略作沉吟,道:“秦王,末将以爲,此時便是出擊的良時,隋軍尚在修建,雖然有重兵防守,但一眼看去,防備不嚴。”郭孝恪說着,指了指城外。城外,隋軍鐵騎七個一群,八個一夥,顯得十分散亂。
“而且,蒲坂城四周土丘已成,不利于隋軍鐵騎的沖鋒,隻要秦王出奇兵,一舉拿下土丘,以此爲據點,蒲坂城的防守會更加堅固。”郭孝恪說道。
“迂腐之見!”房玄齡忽然一擺手,冷笑了一聲。
郭孝恪臉色一紅,道:“房先生,你說我迂腐,可有真知灼見?”
“你這個想法,太相當然了。楊侑一向狡猾,隋軍鐵騎看似毫無防備,實際上虎視眈眈,不容小視,我軍若是出擊,就中了楊侑詭計!”房玄齡冷笑。
“房先生,兵無常勢,水無常形,我軍出其不意,必然能得到收獲。”郭孝恪正色說道。
房玄齡哈哈大笑了幾聲,道:“光天化日之下,如何能出其不意?秦王,我懷疑郭将軍是楊侑派來的探子,想要削弱我軍實力!”
“房玄齡,你胡說什麽?莫要血口噴人!”郭孝恪大怒。
房玄齡怒道:“郭孝恪,你這三姓家奴有什麽資格指責我?!”
郭孝恪與徐世績一樣,先随翟讓,翟讓死後跟随李密,李密即将敗亡之際,又投奔大唐,可以說,是三姓家奴。郭孝恪聞言大怒,他猛地拔出了橫刀,喝道:“房玄齡,我要與你決鬥,你可敢?”
房玄齡冷笑了一聲,朝着李世民拱拱手,道:“秦王,是非曲直,還望秦王爲微臣做主。”
郭孝恪在氣頭上,也道:“秦王,我郭孝恪忠心不二,豈會是隋軍的探子!”
李世民握緊了拳頭,忽然冷笑了一聲,道:“孤當年起兵之時,玄齡就跟随于孤,玄齡對孤的忠心,日月可鑒。”
郭孝恪冷笑了一聲,道:“李世民,依你之言,我郭孝恪便是那不忠不義之徒?”
徐世績忙道:“孝恪,慎言!”
房玄齡大喝一聲,道:“秦王名諱,豈容你直呼?!”
李世民的一張臉沉了下來,郭孝恪是他的部下,而他堂堂的秦王之尊,在大唐沒有了皇帝,沒有了太子的情況下,他李世民便是下一任的君主,地位何等超然?
郭孝恪似乎沒有反應過來,繼續道:“房玄齡,你本事沒有,卻隻會栽贓嫁禍,我要殺了你!”說着,舉着橫刀朝着房玄齡奔了過去。
四周唐軍急忙上前,擋在郭孝恪面前。
李世民臉一沉,道:“大膽,來人,将郭孝恪綁起來!”
蒲坂城頭發生的一幕,來的十分突然,但在修築土丘的隋軍,還是将這一幕看在眼中,并迅速回報了楊侑。楊侑得到消息,立刻帶着裴行俨、羅士信、侯君集等人,趕赴到土丘。
楊侑趕到的時候,恰好是李世民親兵将郭孝恪捆綁起來之際。
李世民臉色鐵青,喝道:“郭孝恪,你無君無父之言,孤豈能容你?來人,将他拖出去殺了!”
徐世績忙上前幾步,抱拳道:“秦王,房玄齡,孝恪一時沖動,這才做了錯事。還望秦王海涵!饒恕郭孝恪一命!”
左右幾名校尉也都齊刷刷上前,齊聲道:“秦王,如今用人之際,還望秦王恕罪!”
李世民将拳頭捏的咯咯直響,額頭上,青筋直冒,道:“你等是要造反?”
徐世績道:“不敢!秦王,兩軍尚未交戰,卻斬大将,于士氣不利呀。還望秦王允許孝恪戴罪立功!”
一名校尉說道:“房先生,你倒是勸勸秦王呀。”
房玄齡冷哼了一聲,道:“秦王乃是仁義之主,自然會有定論。”說着,房玄齡咳嗽了一聲,道:“秦王,諸位将軍說的有理,還望秦王饒他一命。”
李世民默默地看了房玄齡半響,這才道:“既然諸将求情,孤就饒了他。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來人,将郭孝恪拖下去,打二十大闆!”
徐世績臉色一變,正要說話,李世民又道:“郭孝恪,你辱罵孤,辱罵玄齡,但我等都不計較。你還不謝過玄齡?”
房玄齡朝着城外看了一眼,哈哈一笑,道:“這就不必了,我不是小氣之人。說到底,郭将軍也是爲國效力嘛!哈哈!”
李世民鼓鼓掌,道:“隋軍在外虎視眈眈,還望諸位将軍與孤同舟共濟,擊退強敵。來日,孤登基爲帝,諸位都是功臣!”
徐世績瞄了李世民一眼,舉起手臂,喝道:“同舟共濟,擊退隋軍!”
數名校尉也都舉手,齊聲大喝。城牆上的唐軍受到感染,也都齊聲大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