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侑聽了,不由微微一笑,關中糧倉已經被圍困,唐軍不多,此時不攻,更待何時?隋軍将永豐倉圍困起來,準備拿下關中糧倉。張長遜看出楊侑意圖,一邊下令嚴防死守,一邊再度聯絡長安,希望太子能盡快派兵。
長安城,李建成早已得到消息,可是,更大的危機卻擺在了面前,數日來,潼關敗兵陸續回到了長安,帶來了極爲惡劣的影響。大唐潼關兵敗,本來是一個秘密,隻有極少數人知道,但如今,随着敗兵的口,長安軍民都知道了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盡管李建成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将敗兵控制起來,但異常狡猾的楊侑,将敗兵分批放出,讓李建成防不勝防,因爲他根本不知道,什麽時候,有多少敗兵被放回來。而且其中一些敗兵,怕被追究責任,改頭換面,偷偷潛入長安城中,更讓李建成增加了搜尋的難度。
長安街頭,一時之間,流傳着潼關唐軍兵敗的消息,人心惶惶之下,朝中重臣都紛紛去尋太子李建成,詢問事情的真相。李建成十分爲難,一方面,他要将消息封鎖,以免引起軍心惶恐,民心渙散;而另一方面,他也知道,此時瞞不住,早晚會被長安城軍民知道,屆時,恐怕引起的慌亂更甚。
李建成面對群臣的懷疑、質問,顯得猶豫不決,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的難以做出決定。
皇城内,發須花白的李淵正在小宦官的扶持下,沿着青石闆路緩緩而行。李淵的身子在禦醫的精心治療下,已經有了大的好轉。此時夏日已到,天氣轉暖,曬一曬太陽,對身體恢複有好處。
李淵走了半響,有些累了,便在小宦官的幫助下,在亭子裏坐下休息,輕風吹拂,讓李淵顯得十分惬意,然而,表面上的惬意,卻讓李淵的思考,一刻沒有停下來。
逆隋大兵壓境,氣勢洶洶,數路進攻,長安岌岌可危,怎能不讓大唐天子李淵憂心忡忡呢?李淵坐在石凳上,忽然問道:“欣俊,太子那邊有消息嗎?”
王欣俊嘴唇蠕動,道:“陛下,太子那邊,依舊在處理政事,據悉各方戰事,風平浪靜。”
“嗯!”李淵點點頭,幾個地方的戰事處于相持階段,那便是最好的。畢竟大唐兵力不足,一方面的潰敗,都有可能造成整個戰局的潰敗,絕不容得半點的馬虎。
李淵一顆心逐漸放下,這總算是一個好消息,他不由眯起了眼睛,舒服地享受着微風。忽然,李淵又睜開了眼睛,道:“你可知道秦王在哪裏?”
“秦王?”王欣俊一愣,旋即搖搖頭,道:“陛下贖罪,老奴不知。”
李淵本來心情頗爲高興,聞言不由冷哼了一聲,搖搖頭,道:“你不說朕也知道,想必他正在河東休養生息!”李淵的心中有些憤怒,休養生息,如今是休養生息的時候嗎?這個秦王,實在是太不像話,不過,李淵的心中還是相信,李世民絕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背叛大唐,畢竟他對楊侑恨之入骨,楊侑,是大唐李氏一族的仇人,這個大仇,是永遠不可能放下的。
正是因爲這個原因,李淵才會放心讓李世民繼續領兵,隻是他希望,李世民會以大義爲重,爲大唐的興盛而努力。
李淵輕輕歎息了一聲,輕輕搖頭,不再去想。這個問題太過于沉重了,他身體尚未完全痊愈,不可浪費太多的腦力。李淵休息了半響,忽然,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李淵睜開眼睛,擡起眼皮,原來是心腹禁軍将領段文操。
段文操腳步匆匆而清脆,走到李淵身邊,一拱手,道:“陛下。”
“段愛卿,坐!”李淵說道。
段文操搖搖頭,道:“微臣不敢坐。”
“爲何?”李淵不由一愣。
段文操深深呼吸了一口氣,道:“陛下,微臣這個消息石破天驚,還望陛下知道之後,不要驚慌。”
李淵皺了皺眉頭,有些不滿,道:“文操,究竟有什麽事,不妨直說。”
“陛下,潼關,潼關失守了!”段文操一語,如同天崩地裂,震得李淵半響說不出話來。李淵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段文操,猛地站起身來,口氣十分艱難而苦澀,道:“段愛卿,你說什麽,潼關失守了?!”
“陛下,潼關的确失守了!”段文操再度肯定地說道。
李淵眉頭緊皺,手掌微微顫抖,忽然,大喝一聲,一口鮮血噴出,就地倒下。
段文操和王欣俊急忙撲了上去,道:“陛下!”
李建成得到父皇昏迷的消息,顯得有些不敢置信,他不明白,父皇怎麽會突然病倒,而且還口吐鮮血?難道說,是潼關失守的消息,傳入了父皇的耳中了嗎?
到底是誰,在亂嚼舌根?明明知道父皇身子不好,偏偏要去告訴他?在這個骨節眼上,不是在添亂嗎?李建成在得到消息之後,匆匆趕往皇宮,進入父皇的寝宮,張瑩瑩和尹春華正在服侍着李淵,替他潔面,擦拭身子。
李建成走進去,一名禦醫正在收拾行李,李建成忙道:“父皇怎樣了?”
“陛下已經醒了。”禦醫說道,又低聲說道:“陛下受驚過度,千萬不能再受到驚吓了。”
李建成點頭,表示理解,他略作沉吟,走了過去。腳步聲驚醒了尹春華和張瑩瑩,兩人不約而同擡起頭來,看見李建成,均是臉色一變,擡起木盆匆匆走了出去。
李淵已經醒了,身子也被擦得幹幹淨淨。此時正半躺在床上,聽見腳步聲,問道:“建成,是你嗎?”
“兒臣李建成見過父皇!”李建成上前幾步,行禮。
“建成,你有什麽話,想要給父皇說嗎?”李淵緩緩說道。
李建成毫不猶豫,忙跪倒在地上,道:“父皇,兒臣知錯。”
“知錯?你知道什麽錯?”李淵淡淡的笑道。
李建成忙道:“父皇,潼關在數日前已經失守,可是兒臣擔心父皇的身子,因此沒有禀告。”
“哼。”李淵冷哼了一聲,心中略微舒服了一些。太子畢竟是孝子,百善孝爲先,李淵是知道的,也就容易理解。
李建成又道:“父皇,潼關已經失守,楊侑小兒故意放走敗兵,擾亂關中軍心,其心可誅。”
“你,有好的辦法了嗎?”李淵問道。
李建成搖搖頭,道:“暫時沒有想到對策,敗兵已經三三兩兩逃出城中,兒臣并不确定究竟有哪些人,知道潼關已經失守。”
李淵深深地歎息了一聲,這的确是一個大問題,如今關中最爲重要的問題,是軍心民心不穩的問題。隻有穩定了軍心民心,大唐才有希望取勝。可是,該怎麽辦?
李淵眯起了眼睛,想了想,道:“堵不如疏。”
“父皇,你的意思是?”李建成有些驚訝。
“既然潼關失守的事情,已經不可避免,更爲他人所知,那不如公開消息,說潼關已經失守。不過,在公布這個消息之前,還要做出一些準備。”李淵沉吟着,說道。
“隋軍殺來,氣勢洶洶,隻有大肆渲染隋人兇狠,才能讓關中軍民同仇敵忾,一緻對外。”李淵又道。
李建成眼睛一亮,道:“父皇,你的意思是?”
“哼,建成,你就是過于心軟了一些,還不夠霸氣。朕的意思是,你可以派兵假冒隋人,故意在一些村子裏搶劫殺人,你要記住,一個村子的人,不能全部殺死。”李淵又道。
李建成不是愚笨之人,李淵已經如此點明,他就已經明白了,隻是,關中父老,都是大唐的臣民,他又怎麽能忍心呢?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認,父皇所說的,是如今唯一的辦法,隻有妖化逆隋,大唐才有機會。
而且,逆隋畢竟在關中統治多年,這個時間比大唐要多,換而言之,根基要深一些。如今逆隋反攻長安,恐怕會有一些心懷不軌之徒,意圖颠覆大唐朝廷。
殺,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解決這個問題。李建成想了想,點頭道:“父皇,兒臣明白了。這就着手去辦。”
“此事一定要辦好,而且要保密。”李淵說道。
“兒臣明白。”李建成說着,又頓了一頓,道:“父皇,秦王統兵已經從河東趕來,兩日後,會抵達長安。”
李淵眼皮擡了起來,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道:“好,很好。”
“秦王打算支援永豐倉,守住大唐的糧倉。”李建成補充。
“永豐倉一定要守住,如果有機會,将永豐倉的糧食運回來。”李淵吩咐。
“兒臣已經先期運回了二十萬石糧食,如今長安已經有五十萬石的存糧,至少能撐一段日子。秦王到了永豐倉之後,兒臣會想辦法,再運回一些糧食。”李建成禀告。
李淵還算滿意地點點頭,談了這麽多,他覺得累了,不由靠在軟榻上,閉上了眼睛。李建成何等聰明,立刻蹑手蹑腳,慢慢退出了寝宮。退出之後,他立刻趕赴東宮,召集心腹,着手處理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