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軍士卒聽了,立刻發動了攻擊,巨石如同雨點,朝着沙洲城牆侵襲而去。巨石遮天蔽日侵襲而來,看的薛萬鈞心中畏懼,他忙大喊一聲,如同狸貓一般,矯健地躲在女牆之下。
剛剛藏好身子,巨石便轟然而至,砸得女牆碎石紛飛,城牆劇烈顫抖起來。這河中沙洲,雖然是石頭修建的城牆,但由于位于大河中,地面相對較軟,同時也由于運輸不便,城牆用的石頭并不大,也就不牢固,比較容易砸壞。
而隋軍的巨石,多是用山石打造而成,異常堅固,而且有菱有角,能将威力發揮到最大。
女牆破裂的聲音,震得唐軍士兵耳朵轟鳴,薛萬鈞擡頭一看,立時一陣頭大,覺得不能在女牆下久留。這時,隋軍士兵快速将巨石放入凹槽中,再度進行了一輪抛射。巨石落下,本來就破裂的女牆再也承受不住,大片大片落下。
碎石激飛,鋒利的邊緣割傷了唐軍士兵裸露的肌膚,鮮血淋漓。
一名校尉靠近了薛萬鈞,大聲地道:“将軍,隋軍勢大,如之奈何?”
薛萬鈞臉色鐵青,剛才他還信心滿滿,但不過半個時辰,形勢大變,突如其來的隋軍水師,幾乎勢不可擋,他隻能眼睜睜看着隋軍的投石器開始運轉,并将一顆顆巨石砸在女牆之上,看着城牆逐漸殘破,薛萬鈞張大了嘴巴,目瞪口呆,隋軍的厲害,讓薛萬鈞措手不及,一時之間,想不到更好的辦法。
就在他吃驚的時候,隋軍的攻擊絲毫沒有停下來,巨石落下,更多的士兵受傷,甚至有人被活活砸成肉餅。
“快逃吧!”一名唐軍發出一聲驚恐的叫聲,爬起身來,迅速逃走。恰好一塊巨石飛來,正中此人,隻聽咔嚓一聲脆響,脊椎竟然斷了。模糊的血肉從坑中流淌出來,驚得唐軍士兵一聲呐喊,紛紛逃走。
“軍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薛萬鈞搖頭歎息,趁着隋軍攻擊的間歇,爬起來就逃。
唐軍瘋狂逃下城牆,他們知道,河中沙洲已經不可守,必須要在隋軍控制大河之前,渡河到北岸。薛萬鈞帶着親兵,迅速解開了走舸繩索,朝着北岸狂奔。
唐軍的異動沒有瞞過楊侑的目光,他朝着雷士猛颔首。雷士猛應着,冷冷地看着薛萬鈞逃跑的英姿,“傳本将命令,艨艟戰艦快速北上,截斷薛萬鈞的歸路!”
“喏!”旗手聞言,立刻下達了命令。
“活捉薛萬鈞!”
“不要讓薛萬鈞逃了!”
隋軍将士齊聲大喝,艨艟戰艦借着風勢,快速前進。弓弩手站在甲闆前,不斷射出箭羽。由于艨艟戰艦比較高大,足足比走舸高了兩倍不止,隋軍俯視着唐軍,不斷射出箭羽,有效地殺傷唐軍士兵。
更有甚者,利用艨艟戰艦高大的優勢,朝着走舸撞去,隋軍戰艦的前端,包着鐵皮,異常堅固,走舸被撞着,無不粉身碎骨,唐軍士卒紛紛落水,很快就被卷入河中,片刻之後,再也撲騰不起來,隻得順江而下,多半是被淹死了。
“快,快走!”薛萬鈞厲聲大喝。
隋軍戰艦優勢太過于明顯,縱橫江南的水師,在北方,幾乎是無敵的存在。薛萬鈞哪裏敢久留?走舸的速度很快,幾名船夫快速地劃動船槳,朝着北岸飛奔。忽然,一名唐軍指着東方,道:“來了,來了!”
薛萬鈞扭頭一看,隻見一艘戰艦乘風破浪,猛沖了過來。
“快,快!”薛萬鈞厲聲大喝,嗓子都有些啞了。一名唐軍汗如泉湧,手忙腳亂,一時之間,竟然劃不動船槳。薛萬鈞見了心中大急,上前幾步,一腳将那人踹下走舸。
那唐兵慘叫着落下,很快就被滔滔河水卷走,隻餘下蒼涼的背影。
幾名唐兵互相看了一眼,心中不由畏懼萬分,薛将軍也太狠了。
“你們在發什麽愣,還不快動手,若是被隋軍戰艦撞翻,大家都得死!”薛萬鈞一聲怒喝。
唐兵都反應過來,鼓足了力氣,拼命舞動船槳。走舸飛速移動着。然而,唐軍的走舸雖然速度很快,但隋軍的艨艟戰艦也不差,風帆已經被勁風鼓動,吃足了力氣,很快就靠近了薛萬鈞。
“射!”隋軍一名校尉一聲令下,弓弩手射出密密麻麻的箭羽。
幾名來不及躲避的唐軍立馬被射成了馬蜂窩。薛萬鈞在箭羽射來的時候,手中舞動船槳,奮力劈打着箭羽。但他受了傷,行動不便,一支箭羽射中他的大腿,血流如注。薛萬鈞咬緊了牙關,奮力将箭羽拔了出來。
“啊!”薛萬鈞一聲尖叫,喊得嗓子都嘶啞了。一股劇痛從大腿上傳來,讓他難以忍受,隻得狠命一拳打在船舷上,分散着自己的注意力。等疼痛稍減,薛萬鈞定睛一瞧,這才發現,大腿上竟然少了一塊肉。隋軍的箭簇帶勾,剛才他奮力扯出箭羽,一塊肉被帶了出來,還挂在箭簇上搖晃着,鮮血淋漓,正不斷滴下。
“狗賊,這個仇,我一定要報!”薛萬鈞咬牙切齒,憋出了這麽一句。就在這時,第二輪箭羽射來,薛萬鈞不敢耽擱,立馬一躍而起,剛剛落地,大腿傳來錐心的疼痛,但他已經顧不得了,身後密集的箭羽已經奔襲而至。再有遲疑,就會葬身于箭羽之中,薛萬鈞毫不猶豫地張開了雙手,跳入了大河之中,奮力劃動手臂,拼命朝着北岸逃走。求生的意志是可怕的,薛萬鈞一番努力,遊出了十餘步,距離北岸還有五十多步的模樣。
就在這時,耳後傳來驚天動地的聲音,薛萬鈞回頭一看,剛才他所乘坐的那艘走舸已經被隋軍戰艦撞了個粉碎,碎木在半空飛舞,旋轉了半圈之後,落入河中,先是一沉,旋即浮起,朝着下遊流去。一些唐兵死死抓住了木闆,希望它能救自己一命。
隋軍射出箭羽,唐軍士兵躲在河裏,試圖躲過隋軍的攻擊,但還是有不少人被射中,鮮血從河裏冒出來,很快,受傷的士兵不得不從水裏探出頭來,大口大口喘着粗氣。下一刻,隋軍艨艟戰艦沖了過來,鋒利的撞角将他們撞倒,再度被河水淹沒。
薛萬鈞看的肝膽欲裂,唯有加快速度,朝着北岸奔去,他求生心切,竟然遊了三十多步,離河岸已經不遠了。這個時候,隋軍的艨艟戰艦卻不敢過來了。離河岸越近,水位越淺,艨艟戰艦是中等戰艦,若在前進,必然擱淺,艙底會受到損傷。
楊侑目視着北岸,在大河北岸四十多步的地方,地面堅固,修築有唐軍的哨樓,而在山石處,更有依山修建的堡壘。遠遠看去,唐軍紅白色的旗幟正在半空飛舞,獵獵作響。
楊侑伸手一指密密麻麻的哨樓,喝道:“雷愛卿,朕就看你如何破這哨樓。”
“陛下放心,微臣一定不負重托!”雷士猛笑着說着,眼中迸射出殺意和對功名利祿的渴望,這一戰,關系着大隋能否在河内站穩腳跟,更關系到伐鄭大業,絕不容有失。
雷士猛快步走了過去,低聲吩咐了幾句,旗手再度下達了命令。
楊侑看着三十多艘戰艦排成了一字型,船舷沖着河岸,盡量利用戰艦的寬度。士兵們調節着投石器的射程,準備繼續轟擊。
薛萬鈞好不容易爬上河岸,已經是身困體乏,體力出現了透支。他奮力一翻身,躺在地上,閉着眼睛,嘴巴張大,激烈地喘息着,好不容易恢複了一點力氣,薛萬鈞不敢久待,立刻爬起來,朝着哨樓狂奔去。
哨樓和堡壘裏的唐軍,已經将剛才河中沙洲的情況一覽無餘,他們根本想不到隋軍的水師竟然在這裏出現,幾乎勢如破竹地将河中沙洲攻取了。看着隋軍戰艦一字排開,擺出了一副轟擊的态勢,他們都立刻緊張了起來。
當薛萬鈞出現在唐軍視線中的時候,一名唐軍弓弩手擡起了手臂,想要射殺薛萬鈞。
“混蛋,那是薛将軍!”一名目光銳利的校尉大聲喝道。
那名弓弩手愣了一愣,舉目仔細看過去時候,果然是薛将軍,不由心中大爲驚訝。薛萬鈞鼓起了最後的力氣,跑向了哨樓,在離哨樓還有十幾步的地方便再也支撐不住,轟然倒下。
“快去救薛将軍!”一名校尉說着,立刻帶人跑出了哨樓,将薛萬鈞搶進哨樓。
一名士兵取來冷水,喂了薛萬鈞一點,薛萬鈞這才悠悠醒來。
“薛将軍!”一名校尉說道。
薛萬鈞努力咽下一口口水,此時的他,身心無比疲憊,大腿上已經麻木,沒有感覺。
“轟!”忽然,哨樓外傳來一聲巨響,緊接着,又是數聲巨響傳來,巨石落在地上,便是一個大坑,震得地面劇烈顫抖。
“扶我起來!”薛萬鈞咬着牙說道。
兩名身高馬大的唐兵一左一右,抓住薛萬鈞的手臂,扶着他走到了哨樓邊上,薛萬鈞凝目看去,隻見幾步外,巨石遍地都是,激起灰塵無數,遮天蔽日,幾乎看不清日頭了。
“快,快撤!”薛萬鈞嘴唇哆嗦着,說話都有些不清晰了。
“撤?”一名校尉聞言,面面相窺。隋軍殺來,怎能不抵抗?若是不抵抗,放棄了河陽城,如此不戰而逃的行徑,必然會受到齊王的處罰。薛将軍身負重任,難道不明白這裏道理嗎?
“沒錯,撤,盡快撤離,這裏,守不住!”薛萬鈞努力說完這句話,頭一斜,竟然昏迷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