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王世充也十分明白,單雄信是爲了大鄭,才會力主出戰,所以他不能怪罪單雄信。這個時候,需要大鄭軍民團結一心,才能擊敗強敵。所以他才會将所有的過錯統統攬在身上。
段達眯起了眼睛,老奸巨猾的他,怎能不明白王世充所想?不管這一戰的結局如何,段達明白,他和王世充隻有一條路可以走,那就是繼續與逆隋對抗,投降,别人能活,但她段達是不可能的。
“陛下,如今看來,還是堅守洛陽爲妙。”段達緩緩開口。
王世充習慣性地捋着胡須,道:“陳王,堅守洛陽的确是上策。”
段達又道:“陛下,如今需要的是,整頓内部,微臣認爲,昨夜進兵,事情非常機密,爲何楊侑得知,并且做出相應的部署?”
王世充正容,陳王這話說到點子上了:“不錯,朕突然出兵,也是臨時召集了諸位愛卿,爲何楊侑得知?一定有人告密!”
單雄信忍不住點點頭,道:“陛下,内賊不除,恐怕這洛陽城也很難守住。”
王世充颔首,忽然長身而起,道:“不錯。單将軍,此事就交給你去辦,務必要查出内奸。”
“喏!”單雄信應着。
段達補充,道:“陛下,楊侑有一支錦衣衛,恐怕已經混入了城中,微臣認爲,需要徹底清查,不然,他們随時會在城中鬧事。”
王世充再度點頭:“單将軍,此事交給你去辦。”
話音剛落,一名傳令兵匆匆走了進來,半跪下,道:“陛下,隋軍設計,假冒陛下援軍,令荊王上當,如今已經攻下上清宮!”
“絲!”王世充倒吸了一口冷氣。段達、單雄信、王玄應等人也倒吸了一口冷氣。楊侑能在最短的時間内,借力打力,利用王世充出兵的機會,假冒援兵,這份急智,足以讓人生畏。如今上清宮已經被奪下,北部邙山的關隘已經丢失,隋軍可以從邙山殺奔洛陽以西各縣。
一旦洛陽以西各縣淪陷,洛陽就徹底成了孤城,形勢更加不容樂觀。如今剛敗了一仗,士氣低迷,根本不可能阻止隋軍的行動。王世充憂心忡忡地站起身來,在書房裏踱步思考着。
片刻之後,王世充停下了腳步,道:“如今之計,隻有引唐軍入洛陽了,諸位以爲如何?”
單雄信沉吟着,他與李唐王室有着仇恨,當年大哥是被李淵殺死,他發誓要爲大哥報仇,如今因爲形勢所迫,大鄭需要借助大唐的力量來對抗逆隋,即使單雄信心中不願意,爲了帝國的利益,他也能暫時忍氣吞聲。
段達想了想,道:“陛下,微臣認爲,可速速修書一封,請唐皇出兵。”
王世充颔首,立刻修書一封,派人速速送到洛陽。
與此同時,楊侑在大營裏見到了王行本,楊侑隻是下令将他關押起來,旋即趁熱打鐵,下達了幾個命令。沈光、杜伏威、阚陵、王雄涎等人各自領兵數千,沿着邙山向西殺奔而去。楊侑要在最短的時間内,奪下洛陽以西的重鎮函谷關以及新安等縣,将王世充牢牢困在洛陽。
隋軍迅速行動,這一切并沒有瞞過王世充的耳目,但此時王世充已經打定主意,絕不出城,因此隋軍一路上,勢如破竹攻占了洛陽以西的幾座城池。杜伏威帶着阚陵、王雄涎在函谷關前停下。
王世充雖然不出擊,但函谷關地理位置重要,駐紮有上萬士兵,函谷關易守難攻,守住了此關,唐軍便可從潼關趕來支援,因此王世充下了命令,一定要死守函谷關。杜伏威帶兵殺到,見函谷關早有準備,便紮下大營,修書一封,将情況告訴陛下。
長安城。
王世充兵敗邙山的消息已經爲李淵父子所知,李淵在書房裏,一邊咳嗽,一邊捏着王世充的親筆書信,用嘶啞的聲音,道:“王世充想要夜襲楊侑,想不到卻被楊侑設計,損兵折将,如今隋軍氣勢正旺,杜伏威、侯君集等諸将率兵橫掃四方,王世充已經力不能擋。”
“如今,他派人再度向朕求救,太子、秦王,你們說,朕該不該現在救?”李淵說着,呼吸也有些急促,臉色潮紅了起來。這段日子以來,李淵的身體越來越差了。
李建成忙站起身來,爲李淵倒了一杯茶水,道:“父皇,既然身體不适,那就好好休息。這大唐,還要靠父皇執掌,才能蒸蒸日上。”
李淵搖搖頭,道:“建成,如今王世充損兵折将,士氣低迷,朕、朕擔心他支撐不久。若是洛陽被攻下,便隻有大唐獨抗逆隋。”李淵說着,眉宇間的皺紋更深了一些,他忽然拿起錦帕,又咳嗽了幾聲。當他看見錦帕的時候,臉色微微一變,但旋即裝着沒有事情一般,注視着兩個兒子。
李世民聽見父親一連串的咳嗽聲,他有些不安,一直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李建成聞言,不由一窒,逆隋雖然暴戾無道,但在楊侑的統領下,已經收複了大部分的土地,這讓李建成有着深深的危機感。如果王世充滅亡,接下來便是大唐。楊、李兩家雖然是親戚,但從如今的局勢來看,顯然勢同水火,不死不休。所以,王世充一定要救,而且一定要救下,才會增加反隋的力量。
李建成走到李淵身後,輕輕爲他捶打着後背,輕聲道:“父皇,如今的局勢已經非常明顯,王世充已經無力抵抗,他隻能困守在洛陽。兒臣以爲洛陽是堅城,王世充至少能支撐到明年。當然了,如今齊王已經屯兵在河内郡,随時與隋軍開戰。大唐與逆隋已經不可避免地會發生一場大戰。”
“兒臣以爲,需要立刻出兵潼關,奪下函谷關。如此便可與在河内郡的齊王互相呼應,牽制隋軍。”李建成說着的時候,瞧了一直低着頭的李世民,心中微微奇怪,秦王是怎麽了?竟然如此低調?
李淵将錦帕不動聲色收入懷中,點點頭,道:“不錯,絕不能讓逆隋繼續嚣張下去了。如今春耕已經結束,就算動兵,也不會影響收成。”頓了一頓,李淵眯起了眼睛,道:“建成,上次你說的那件事情,可以實行了。”
李建成應着,算算時間,那人應該準備差不多了,此時将消息傳出去,那邊接到消息,至少也是一個月以後了,而那時,隋軍已經開始圍困洛陽了,正是好機會。一旦逆隋發生内亂,這個時節,就會影響逆隋的收成,而且極有可能會迫使楊侑退兵。
李建成問道:“父皇,出兵潼關,兒臣建議秦王領兵!”
低着頭的李世民猛地擡起了頭,看着父皇和兄長,一顆心頓時激動了起來。他原本以爲父皇和兄長會限制自己,不讓自己帶兵,但此時聽見兄長的話,李世民的一顆心活絡了起來。他李世民隻有靠着軍功,才能在大唐立足,才能對抗太子,才能爬上權利的最高峰。
李淵聞言陷入了沉思,大唐原本有良将,但在幾次大戰之後,死的死,傷的傷,餘下的,也因爲各種原因,讓李淵不敢放手使用。比如說秦王,在被封爲天策上将之後,隐隐有對抗太子之勢,讓李淵不得不考慮,限制秦王的權利。
但李淵也清楚,如今大唐需要秦王,隻有他,才有可能對抗楊侑。想了想,李淵緩緩點頭,道:“世民,朕就令你立刻準備,出兵潼關,支援王世充。”
李世民聞言,奮然站起身來,眉宇間帶着說不出的興奮,朗聲道:“父皇放心,兒臣一定竭盡全力,擊敗楊侑,以報大仇!”
看着兒子意氣風發的模樣,李淵仿佛看見年輕的自己,不由點點頭,道:“世民,你要切記,這一次支援洛陽,要和王世充好好合作,擊敗楊侑。”
“父皇放心。”李世民握緊了拳頭。
“還有一點,就算你想要對王世充動手,也要等到擊敗楊侑。切記!”李淵有些不放心,再度叮囑。上一次秦王背信棄義,雖然是爲了大唐的利益,但事實上造成的後果,對大唐極爲不利。那時候天下還有好幾個勢力,因此李淵不是很擔心,但如今,王世充是中原最後的盟友,一定要拉攏他。
李世民一愣,旋即大喜,他知道,這是父皇的許諾,而洛陽特殊的地理位置,讓李世民至今念念不忘。若是擊敗了楊侑,攻占了洛陽,以洛陽的重要性,李世民很有可能作爲藩王鎮守洛陽,如此一來,他便可以在洛陽培養勢力。
“父皇,擊敗楊侑是兒臣最大的願望,父皇,兒臣在這裏發誓,在沒有擊敗楊侑之前,不會與王世充反目。”李世民一想到能帶兵,心情大悅,爲了讓李淵安心,便發誓說道。
李淵聞言,捋着胡須正要說話,忽然覺得胸口悶悶的,有些不舒服。隻得強忍着道:“世民,你去準備吧,下個月初出兵。建成,糧食的事情就交給你了,一定要優先保證士兵的糧食。”
“喏!”李建成和李世民同時躬身答應。見父皇有些疲倦了,忙退下。
李淵見兒子都退出了,忽然猛烈咳嗽起來,手掌捂着嘴,不一會都是血。李淵看着手掌的鮮血,慢慢取出錦帕擦淨了,段文操他究竟有沒有查出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