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崗已經被隋軍團團包圍,李密已經能想象出,李靖正在積極備戰,将王世充擋在大河南岸。王世充雖然是同盟,但此時已經可以确定,他是靠不住的了。自己的命運,必須要由自己掌握!李密想着,下定了決心。
李密立刻做出了部署,高聲激勵諸将擦亮武器,明日出營挑戰楊侑,一舉将楊侑趕出東平郡。瓦崗諸将接到命令之後,取出弓弦,擦拭着武器,準備與隋軍做出最後的搏鬥。這一日過的飛快,時間迅速流逝,轉眼便是黃昏。
随着天色暗下來,李密的一顆心變得越加緊張起來。兒子去運送軍糧,說是今日之内一定能趕回大營,可是太陽就要落山,至今還沒有看到人影。難道他要夜歸?李密覺得不可能,便派出了斥候前去探查,一炷香後,斥候回報,說沿途根本沒有看見李天宇的身影。
李密變得越加狐疑起來,他立刻帶着心腹騎兵五百多人,奔赴郓城。這五百多騎兵是他僅有的騎兵,當初的将領正是羅士信與秦叔寶兩人。李密一路急奔,很快就趕到了郓城,隻見城頭上偶爾亮着火把。
李密靠近了城門,大聲喊道:“我是李密,快快開城!”
“你是李密?有什麽證據?”城頭上,一個士兵聽見李密的聲音,大聲的詢問。
“你再仔細看看,我這張臉!”李密又大聲叫着。
那士兵瞪大了眼睛,仔細地看着,半響,這才說道:“看起來,你很像魏公啊!”
“這個是自然!我自然魏公李密!”李密頓時激動了,他興奮地大喊,道:“快開城門!”
“可是,你隻是像,卻沒有證據你是李密啊!”那士兵又說道。
李密頓時被噎住了,他瞪大了眼睛,大怒道:“叫張德寶、蔡建德來見我!”
“可笑,你是什麽人?張太守是你想見就見的嗎?!我告訴你,你若是李密,我就是李密的父親!”那士兵哈哈大笑,出言侮辱,四周的士兵頓時也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傳入李密的耳中,讓他覺得十分難受,這群混蛋,竟然不認識我了嗎?而且居然還侮辱了他的父親!李密大怒,策馬上前,但那士兵忽然大喝一聲,城頭上射出七八支箭羽,從李密身邊擦過,驚得李密差點跌落戰馬,他急忙策馬後退,兩支箭羽又從耳邊滑過,刮破了皮,讓他隐隐作痛,李密狼狽的策馬奔出了十幾步,這才停了下來。李密回頭,仔細地看着城頭,他看不清楚城頭上是何人。
“你若在前進半步,休怪刀劍無眼!”那士兵再度大喝。
“明日,我一定要殺死你!”李密眼中帶着殺意,他怒氣沖沖地勒轉了戰馬,喝道:“走!”
隋軍大營。楊侑正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幾個大箱子,箱子裏,裝着許多紙張,楊侑拿起一張紙,眯起眼睛看着上面的字,不由笑了,道:“杜愛卿,這份書信一旦送出,想必瓦崗就能不戰自潰。”
杜如晦笑道:“陛下,瓦崗已經燈枯油盡,縱然是大羅金仙,也無法挽救,更何況李密是一介凡人。想必此時他還不知道李天宇已經被陛下擒獲了!”
“李密的神志已經不清楚了,他居然在瓦崗拜祭翟讓,希望翟讓的在天之靈能保佑瓦崗,何其愚昧!”楊侑放下手中的紙張,他不相信有救世主,如果有,隻能是自己。
“朕想,李密見李天宇還沒有回營,一定會派人去尋李天宇,甚至,他很有可能去親自去郓城。如果李密得知李天宇被擒,東郡又失守,一定會拼死一搏,舉兵來攻!”楊侑分析着。
“瓦崗士氣已經低迷,根本不堪一戰。”杜如晦應聲。
“雖然是如此,但朕不急着和他開戰。他的糧食已經不足三日,就算減少糧饷,最多是五日。而一旦減少了糧饷,瓦崗軍必然會鬧事。杜愛卿,你說李密會怎樣選擇?”楊侑問道。
“如果微臣是李密,一定會選擇投降,微臣想,以陛下的寬宏大量,至少會留一條性命吧!”杜如晦說道。
“可是,你并不是李密。”楊侑擺擺手,道:“他一定會頑抗。最遲一兩日之内,他就會主動出擊。”楊侑說着。
話音剛落,獨孤千山匆匆走了進來,道:“陛下,李密在半個時辰前,趕往了郓城!”
“哦?”楊侑微微一笑,與杜如晦相視一眼,不由笑道:“接下去,如何?”
“守城士兵将李密趕了回去!”獨孤千山一笑,将城頭上的情況仔細地描述了一番。
楊侑颔首,道:“李密明日一早,應該還會去郓城,傳朕的命令,郓城城頭,立刻更換大隋的赤紅色旗幟!”
“喏!”獨孤千山退了出去。
“陛下,李密說不定會大爲憤怒,一舉攻城!”杜如晦道。
“李密憤怒這是必然的,但要攻城,恐怕瓦崗諸将均會出工不出力。杜愛卿,就等明日,靜觀變化吧!”楊侑說道。
次日一早,李密帶着五百騎兵,三千步卒,氣勢洶洶地朝着郓城縣奔去,爲了防止隋軍偷襲,他派出了斥候四處探查。讓李密覺得幸運的是,隋軍一直不曾主動出擊過,很快,他就看見了郓城城頭。
然而,讓李密十分驚訝的是,郓城城牆,變成了赤紅色的海洋。李密眯起了眼睛,策馬疾奔,很快,他就看清楚了,城頭上的旗幟,是隋軍的軍旗!這是怎麽回事?李密的心中震驚,身邊的士兵也都驚疑。
李密用手使勁搓了搓了眼睛,再度看向城頭,可是城頭上依舊是隋軍的軍旗。他不敢相信,再度揉着眼睛,然後再看,如此反複幾次,直到眼睛被揉的生疼,城頭上的赤紅色,依舊沒有變化。
這是怎麽回事?!李密可以确定,就在昨日,郓城縣的城頭,還是瓦崗的旗幟,可是就在一夜之間,怎麽會變成了紅色?如果說隋軍攻城,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間,就拿下郓城啊!更何況若是隋軍攻城,他絕對不至于不知道半點消息。
李密心中快速的思索着,四周的士兵已經開始竊竊私語起來。牛進達臉色鐵青,他偷偷瞄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李密,眼中閃爍着一絲精光。
這時,城頭上出現了一個健壯的身影,他全身铠甲,冷冷地看着李密,忽然他大聲喝道:“魏公,許久不見了!”
李密回過神來,他朝着城頭定睛一看,眼中帶着複雜的情感,眼前這人,赫然是羅士信。羅士信的經曆,李密非常清楚。他知道羅士信在投靠了王世充之後,因爲王世充縱容侄兒奪了他的戰馬,因此投奔了逆隋。
如今,在李密眼中的反骨仔出現在他的面前,讓他憤怒,可是羅士信是他最爲喜歡的将領之一,這又讓他欣喜。
“羅士信,你還沒有死嗎?!”李密的話充滿了深深的怨恨之意,他看着羅士信,咬牙切齒,恨不得将羅士信一口吞下。當初他自問待羅士信不錯,但羅士信被王世充擒獲之後,沒有大義凜然就義,而是選擇了活命,這讓李密非常不爽。
“魏公,你還沒有死,我怎麽敢死呢?”羅士信眯起了眼睛笑道,他本來是想要勸說李密投降,不要再做無謂的掙紮了,但李密剛才的那話說出來,讓羅士信的心頓時涼了下來。如今的李密,太偏激了。
李密聞言,大怒,他伸手指着城頭,道:“羅士信,當初我待你不薄,你卻幫助外人來對付我,你對得起我對你的信任嗎?!”
羅士信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朗聲道:“魏公,我羅士信本來就是大隋将士,如今爲大隋天子效力,何謂外人?諸位兄弟,隻要你們棄暗投明,不再爲李密效力,就能回轉家鄉,過着平靜的生活。”
李密冷笑一聲,道:“暴君幾度興兵,攻打高句麗,如今陛下,四處征伐,也是好大喜功之人,恐怕大隋在暴君的治理下,百姓食不果腹,衣不遮體!”
“笑話!”羅士信大笑着反駁,他目光威嚴地掃視了四周一眼,道:“前些日子,大河上下,均是難民,百姓嗷嗷待哺,在這個時候,請問李密你在做什麽?你派士兵将糧倉牢牢把守,但凡有人敢偷盜糧食者,被你殘忍地殺死。李密,你敢拍着胸脯說,沒有這件事嗎?”
瓦崗軍竊竊私語,在最初的時候,的确有人憐惜親戚無衣無食,偷了幾石糧食,被李密發現,當即被處于死刑,全家人也被殺死。李密想要用他的殘暴手段,來制止偷盜糧食的局面出現。正是因爲如此,大河以南瓦崗境内各郡的百姓紛紛逃走,雖然李密派兵守住了要道關隘,但百姓們還是通過各種途徑,逃到了大河以北。
這些事情,不少瓦崗軍都知道,此時聽見羅士信之言,心中都對李密産生了不滿。他們都不明白,當初那個愛民如子的魏公怎麽會變成這樣?将一點點的糧食竟然看的如此之重,甚至不惜殺掉了幾條人命,難道人命沒有這糧食更值得珍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