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密跪拜大當家!”李密看着案幾上擺放着的靈牌,“噗通”一聲跪下,“大當家,當年之事,是李密錯了。隻是,即使李密後悔,也無法挽回了。”
李密說着,在地上磕了幾個響頭,然後将清香插在了香爐裏。“大當家,李密有罪,本該以死謝罪,永遠伺候在大當家的身邊。可是,在李密的身上,還有着許多重任。如今瓦崗四面,皆是敵人,逆隋楊侑,僞鄭王世充,個個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惡徒。爲了瓦崗,李密還請大家當的在天之靈,能夠助我興複瓦崗,日後奪得天下,國号将以‘瓦崗’爲名,以告慰大當家!”
“李密已經準備了一些瓜果、牲口,希望大當家笑納!”李密說着,又拜了幾拜,然後取出了紙錢,點着,放在火盆裏燒着。
李密一邊添着紙錢,一邊低聲說着什麽,這時,一陣風吹過,樹葉嘩嘩直響,李天宇隻覺得脊背一陣涼,心中升起一股懼意,難道說,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魂嗎?想到此,李天宇的額頭上,幾滴汗水落了下來,他也顧不得擦一擦。
李密喃喃自語半響,這才站了起來。他年紀已大,加上心理壓力過大,此時也覺得有些疲憊不堪。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幾乎差點摔倒,幸好一名親兵及時扶住了他。
“唉,老了!”李密臉上勉強露出一絲笑容,他擺擺手,示意親兵松開他的手臂,然後慢慢走下了祭壇。李天宇這時回過神來,走到了父親的身邊。
“走吧!”李密看了一眼祭壇,當年在這裏,他殺死了翟讓。如今在這裏祭拜,希望翟讓的靈魂能安息。
李密父子一前一後,懷着各自的心思,朝着住所走去。休息一夜之後,李密要趕往濮陽,整頓大軍,抵禦楊侑随時可能發動的進攻。這時,一陣西風卷起,一片落葉掉落,飄飄揚揚,落在了李密眼前。李密伸出手,将落葉抓在手中,仔細地看着,心中升起一絲悲涼之感。如今的瓦崗,不就像這落葉一般,在勁風的吹拂下,身不由已嗎?
李密一愣的功夫,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一名信使匆匆走了過來,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氣,在李密面前一抱拳,道:“魏公!”
李密不由皺起了眉頭,他認識此人,知道他是張德寶的族人。這個時候,張德寶派人趕來瓦崗,是有什麽事情嗎?
“張長吏派你趕來,難道是郓城出了大事?”李密問道。
信使一愣,不由一拍大腿,道:“魏公果然英明,有未蔔先知之能啊!”
李密吃了一驚,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信使是什麽意思?李天宇卻冷哼了一聲,道:“父親文韬武略,豈有料不中的事情?”
信使點點頭,道:“魏公,昨日隋帝楊侑率兵三萬,已經殺到郓城!據悉,逆隋兵部尚書李靖也在趕來的路上!”
李密身子一晃,差一點摔倒在地。李天宇急忙扶住了他。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李密咬牙切齒,眼睛通紅,他十分憤怒,張青特、劉德威都有數萬兵馬,就算隋軍突然殺到,依靠堅固的城池,隋軍也不可能攻下濟北郡、魯郡兩地。李密的心中隐隐猜到一些,但他的心中仍然不敢相信。
“魏公,濟北郡的張青特、魯郡的劉德威幾乎是同時投降了逆隋,如今東平郡的門戶已經大開。隋帝楊侑已經趕到東平郡,很快就會對郓城發動進攻。老爺讓我趕來,是想要讓魏公及時發兵援助,不然郓城有失,瓦崗将不複存在。”信使一連串的話将李密震得肝膽俱裂,差一點喘不過氣來。
李密忽然眼前一黑,就此暈了過去。
郓城縣。隋軍大營駐紮在城外西北,隋軍抵達之後,以裴行俨、羅士信爲首的隋将戰意熊熊,表示要立刻攻城,拿下郓城。要知道,李密自從“遷都”到了郓城之後,郓城便成了瓦崗的屯糧之地,目前,郓城縣至少有三十萬石的糧食。
如果拿下郓城,隋軍就能獲得糧食補給,同時也是對李密極大的打擊。楊侑見諸将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不由笑了。這幾人,都是好戰分子,唯恐天下不亂。郓城,不是不攻,楊侑考慮到了一點,那就是若是恭喜啊郓城,李密将會如何選擇?
如今,王世充和李密這對冤家居然真的勾結在一起,王世充甚至還将汲郡的南部的幾個縣劃給了李密。如果李密的老巢真的被奪下,沒有了糧食的李密,會不會投靠王世充?李密尚有數萬軍隊,若是與王世充勾結在一起,僞鄭的勢力就會更加龐大。而這,不是楊侑所希望的。
有的敵人,不能逼得太緊,太緊,他們就會團結起來。就像三國時期,郭奉孝給曹操獻計那般,不追擊,反而得到了想要的人頭。此時的李密也差不多是這種狀态。
一日後,李靖帶着三千騎兵趕到東平郡,群臣在分别了一年多之後,首次見面。李靖還帶來了劉德威,劉德威當初是裴仁基的部下,随着裴仁基投降了李密。邙山之戰後,裴仁基因爲家人被王世充俘虜,不得不投靠了王世充。而那時,劉德威卻遠在東郡,因此一直跟着李密。
“罪臣劉德威見過陛下!”劉德威跪在地上,心中充滿了擔憂,他生恐大隋的新天子,會給他小鞋穿。
不過劉德威顯然多慮了,楊侑立刻封他爲正六品的征西将軍,對于楊侑而言,如今山東的局勢需要安撫。因爲山東受災多年,人心思定,安撫,不僅符合百姓的利益,也能讓瓦崗舊将消除心中的疑慮。所以張青特依舊是濟北郡太守,劉德威是正六品的征西将軍。
如果瓦崗舊将知道張青特、劉德威兩人依舊受到楊侑的重用,必然會有一部分将領選擇投靠大隋,一旦如此,瓦崗就不戰自破。
在封賞之後,楊侑立刻給了劉德威一個任務:“劉愛卿,你在東平郡也有一些日子,宇文溫、張德寶兩人,想必你是認識的吧?”
劉德威不是笨蛋,見陛下如此問着,不由拱拱手,道:“陛下,微臣與他們還算有一些舊交,我願意去郓城,說服兩人棄暗投明,爲大隋效力。”
楊侑眯起了眼睛笑了,這個劉德威倒也機靈,“劉愛卿,雖說你與這兩人有舊交,但如今卻是敵人,你就不怕那兩人将你殺了祭旗?”
劉德威搖搖頭,道:“陛下,那宇文溫是趨炎附勢之人,貪生怕死,微臣以爲,隻要說以利害,他一定會選擇投降。”
“宇文溫?”楊侑不由笑了笑,道:“此人就是先帝寵信的那個宇文溫?”
劉德威臉色一變,不知道陛下這是何意,一時無言。
楊侑又道:“此人朕不喜。不過爲了大局考慮,朕可以不殺他,允他投降。但終生不得爲官。”
劉德威心中不明陛下爲何如此,楊侑自然也不會說透,這件事,他隻會藏在心底,因爲他實在不明白,此人禍亂後宮,先帝爲何不殺此人?
“至于張德寶,若是他願意投靠,朕可以許諾讓他在東平郡任職。”楊侑又道。
劉德威心中明白,陛下将話說的如此明白,不僅僅是因爲他是皇帝,一諾千金,更是因爲他有足夠的實力,郓城,不是不能攻,而是不想攻,在血腥戰鬥之後,是家破人亡。這一點,劉德威有着很深的體會。
“陛下放心,微臣知道怎麽說,一定會辦好此事!”劉德威說着。
接下來,大帳裏便是舉杯暢飲,氣氛十分熱鬧。直到戌時時分,群臣這才散去,楊侑掃視了一眼李靖,示意他留下。
大帳裏,獨孤千山泡了一壺熱茶,放在案幾上,又爲楊侑和李靖将茶杯洗淨,倒好了茶水。
“李愛卿,一年多不見,你清減了許多。”楊侑十分感慨,畢竟李靖是五十多歲的人了。
李靖搖搖頭,道:“陛下,微臣這身體還硬朗着呢。這把老骨頭還能爲陛下摧城拔寨,掃平四合。”
楊侑一笑,吩咐一旁的獨孤千山,道:“千山,将朕帶着的長白山高麗參,拿出幾棵百年的,給李愛卿嘗嘗。”
獨孤千山應着,走入大帳内,尋找着東西。李靖忙站起身來,道:“讓陛下勞心,微臣惶恐。”
“李愛卿,不必多禮。你是大隋的頂梁柱,朕希望你能長命百歲,陪朕躍馬漠北,看陰山胭脂。”楊侑笑道。
李靖這才坐下,花白的頭輕輕一搖,道:“陛下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而微臣,已經垂垂老矣,恐怕有心無力。”
楊侑擺擺手,道:“廉頗七十,尚未言老。李愛卿不過五十,就言老,這可不行。”
這時,獨孤千山将上好的高麗參捧了上來,楊侑推到李靖跟前,道:“這可是上好的人參,夏王吃了之後,頭發漸漸轉黑。”
“竟然有這等奇效?”李靖吃驚地道。
“天下人參,以長白山的最好。”楊侑說道,品了一口茶,忽然正色道:“李愛卿,朕有一件事要你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