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當冷笑一聲,他雖然視張家強爲敵人,但他依舊十分冷靜,知道任務是什麽,殺死窦建德,是最大的任務,張家強不過是一個小腳色,他那會瞧在眼中?王伯當提刀就朝着大帳裏闖了進去。
張家強正要追擊,卻被張祥彥的部下死死拖住,不能分身,隻能眼睜睜地看着王伯當勢如破竹地殺了進去。
王伯當一把揭開門簾,隻見大帳十分寬敞,裏面書櫃、案幾、胡凳等物,應有盡有。他環視了一眼四周,立刻朝着窦建德的所在奔了過去。
帳外,毆鬥依舊在繼續,張祥彥看見自己人占據了優勢,不由得意非凡。事情就要成功,王伯當已經殺入了大帳内,隻要殺掉了窦建德,他就立刻帶着族人逃到大河南方,爲魏公李密效力,從此平步青雲,光宗耀祖。
張祥彥不由赫赫笑了起來,聲音有如烏鴉一般難聽。就在這時,他清楚地聽見後方,傳來了清晰地腳步聲。張祥彥驚訝地回頭一看,隻見張德忠拄着拐杖,身後跟着張家大郎、二郎等人,緩緩地走了過來。
張祥彥眯起了眼睛,冷冷地看着張德忠。他知道,隻要窦建德一死,眼前的這些人,都将成爲死人。
“張祥彥,你笑的很開心啊!”張德忠不緊不慢地說道,嘴角帶起一絲譏諷。
張祥彥不屑地看着族長,忽然哈哈大笑起來,“開心?我怎麽會不開心呢?”
“你,張德忠,隻不過因爲是前任族長的長子,所以才能繼承了族長之位!可是你有何德何能,成爲張氏一族的族長?這些年來,張氏一族逐漸沒落,再也不是濟北郡的大族,可全是你的功勞呀!”張祥彥說道。
張祥彥哈哈笑着,“我自問不輸于你,如果是我,張氏一族一定飛黃騰達,哪裏會有今日的落魄?!”
“哼,張祥彥,似你這等愚蠢之人,隻會将張氏一門推向無盡的深淵。如果你坐了張氏族長,恐怕張氏早就不存在了!”張德忠厲喝。
張家幾兄弟走了上去,将張祥彥圍在中央,張祥彥夷然不懼,一副好不畏懼的模樣,他知道,王伯當已經進去,而他在這裏盡量拖延時間,便是想要給王伯當多一些的時間,讓他可以從容殺死窦建德。
就在他想着的時候,忽然,地面微微震動起來,厮殺的人群頓時都停了下來,難道是地崩了嗎?月色下,五十多騎狂奔而來,爲首的青年身着簡單的服飾,頭發用簪子别在一起,整個人雖然衣着十分樸素,但身上卻有一種自信、威嚴之感,讓人不由感到畏懼。
張德忠、張祥彥等人都擡起了頭,看着眼前狂奔而來的騎兵,驚訝萬分。
來人正是楊侑,此外還有禁衛軍的五十多人,窦紅線在他的身邊,一副緊張的模樣。楊侑健步走了上去,他了目光如同鷹隼一般,冷冷地掃過衆人,目光最後在張祥彥的身上停下。
張祥彥心中感到了一絲不安,這群不速之客人數衆多,看起來非常棘手,他們究竟是什麽人?處于自我保護的目的,他不由後退了兩步,十分警惕地看着衆人。就在這時,大帳内,傳來一聲慘叫。在場衆人都不約而同看向了大帳,裏面發生了什麽事情?尤其是窦紅線,心中更是一緊,難道說,父親出事了?她不由緊緊抓住了楊侑的手掌。
楊侑寬厚的手上握住她的柔荑,能夠感受到窦紅線心中的顫抖,他輕輕握緊了手掌,示意她不要擔心。窦紅線看見楊侑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樣,心中稍安。
大帳門簾突然被揭開了,一個人影踉踉跄跄地跑了出來。那人甫一出來,身上就帶着一股血腥味,嗆得張德忠咳嗽了幾聲。那人白色的衣裳上,有着濃濃的紅色,顯然是受了傷,而且不輕。
楊侑慢慢轉過了目光,冷冷地看向了前方。窦紅線不由捂住了嘴,一臉的緊張,差點失聲叫了出來。随着那人跑了出來,另外一人也跑了出來,那人手中提着一把橫刀,正在追殺逃跑之人。
兩人跑了大帳,忽然看帳外站着很多人,不由都驚訝萬分,逐漸停了下來。最先出來那人,舉目四顧,一臉驚慌,當看清楚楊侑衆人的時候,頓時愣住了。
張祥彥吃了一驚,他快步走了過去,道:“王将軍,你這是怎麽了?”
王伯當右手捂着左手手臂,手掌已經被鮮血所染紅,一副狼狽的神态,他怎麽也想不到,闖入大帳之後,裏面藏着的,并不是窦建德,而是一名武功高強的殺手。那人伏在案幾之上,假裝睡着,等王伯當靠近之後,卻突然發難,一刀砍傷了王伯當。
縱然是王伯當武功不錯,也仍然躲避不及,兩人鏖戰了半響,王伯當發現此人武功很好,他根本不是對手,隻得虛晃一刀,趕緊撤退。王伯當以爲,自己雖然不是那人的對手,但他自問逃走沒有問題。
可是剛從大帳裏逃出來,就發現外面的情況突變,原本占據優勢的己方,似乎受到了圍攻。而本來屬于弱勢的一方,竟然多出了許多不認識的人。那密密麻麻的火把,足足有四五十把,不斷跳躍着的火焰,差點将他的眼睛刺瞎,讓他一時回不過神來。
“你,就是瓦崗的神箭手,王伯當?!”楊侑的目光在王伯當身上定格了片刻之後,不由笑了起來。看來一切,還在他的掌握之中。李密究竟還是沉不住氣,讓王伯當在最後的時刻,發動了攻擊,試圖殺死夏王窦建德。
“不錯,我就是王伯當。”王伯當一昂脖子,一副不服氣的模樣。
楊侑慢慢走了上前,身後的獨孤千山等人緊緊跟上,保護在他的周圍。看到這種情形,張德忠渾濁的眼睛閃動着精光,似乎明白了什麽,可是,他的心中又有些不确定。
“李密,本是隋臣,天下大亂,他四處飄零,也是身不由已。可是如今大隋氣勢正隆,有恢複舊山河之勢,李密爲何不降?”楊侑問道。
王伯當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隋帝失德,這才天下大亂,魏公順從天意,爲民伐罪,豈能屈服于失德之君?那豈不是陷百姓于水深火熱之中?”王伯當的語氣帶着輕蔑。
“你說李密順從天意,是爲了百姓。可是,大河泛濫,河北河南等地受災百姓無數,李密爲何不赈災救民?”楊侑再問。
王伯當無法回答,實際上他知道李密是沒有了糧食,自身都難保,怎麽可能赈濟災民?可是這話,他怎麽能說得出口?
楊侑見他不說話,又冷笑了一聲,道:“李密不赈濟災民也就罷了,居然還在勾結他人,毒鸠災民,害了七條人命!”
王伯當還沒有說話,張祥彥失聲叫道:“你,你怎麽知道?”他從未見過楊侑,楊侑突然問了出來,讓他心中如何不吃驚?張祥彥脫口而出之後,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趕緊用手捂住了嘴,但爲時已晚,衆人是聽了個清清楚楚。
張德忠用拐杖狠狠地在地上戳了戳,顯得十分憤怒,他厲聲喝道:“張祥彥,你這樣做,對得起張氏的列祖列宗嗎?”原先隻是覺得張祥彥奇怪,後來發現張祥彥不對勁,如今看來,卻是證據确鑿了。
王伯當忽然慘笑了一聲,道:“今天,我認栽了。可是我想知道,你們是怎樣發現的。”
“發現?”楊侑豎起了手指頭,輕輕地搖了搖,道:“不,不,并沒有發現你。隻不過,這一次,是引蛇出洞,是你自己露出了馬腳。”
“我?露出了馬腳?”王伯當顯得十分疑惑。
“你一心想要殺死夏王,力圖激化大隋朝廷和百姓之間的矛盾,但實際上,你選錯了地點,選錯了時間。你可知道,李密讓你出擊,是一步錯招?”楊侑笑了。
除了極少數的人,大部分在場的人都十分不解,包括張德忠。楊侑知道窦建德無事,也就洋洋灑灑,将自己的計謀一一說了,隻是将内應的名字不提。楊侑的話讓王伯當明白了什麽。他忽然問道:“你就是逆隋皇帝,楊侑?!”
“哼!”獨孤千山冷哼了一聲,上前一步,指着王伯當,道:“王伯當,陛下的名諱,豈容你直呼?還不納命來!”說着,就要上前給他一個教訓。
王伯當哈哈一笑,道:“我王伯當就一條性命,你要取,他也要取,你們全都上來吧!我又有什麽害怕的呢?大不了就是一死!”
張德忠走上幾步,到了楊侑面前,顫巍巍地施禮,道:“陛下,此人壞了我張氏族人的性命,還請陛下将他交給小人。”
楊侑眯起了眼睛,不答反問,道:“夏王何在?”
“陛下放心,小人早就吩咐族人,一旦有任何的風吹草動,就立刻轉移夏王。如今夏王安然無恙。”張德忠說道。
窦紅線聽見父親安然無恙,心中不免竊喜,臉上的愁容也消失不見,眼睛也變得靈動起來。
“如此甚好!老人家,這一次多虧了你。此事過後,朕一定會重謝于你。”楊侑說道。這時,他心中不免有些奇怪,獨孤武師那邊怎麽會沒有消息?他人又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