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在帳篷外,十幾名張氏子弟手中拿着棍棒,一副警惕的模樣,他們在四處巡邏,凡是有靠近者,都會受到很嚴密的盤問。
王伯當眯起了眼睛,他仔細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目光中帶着一絲殺氣,這群賤民,區區一個窦建德,有什麽值得保護的?夏王窦建德今日必死,而這些人,将會成爲窦建德的殉葬者。
“總共有十七個人。”王伯當數了數,不由心中一驚。看來張德忠對窦建德的保護十分嚴密,這個該死的老頭,早晚必死。
張祥彥眯起了眼睛,嘴角帶着一絲得意的笑容。十七個人人數固然不少,但他已經有了準備,應該不礙事。看見王伯當有些緊張的模樣,他忍不住心中得意,邀功的時候,又到了。
“王将軍,看守窦建德的人數雖然不少,但以我看來,卻不是難事!”張祥彥說着,卻故意話隻說了一半,留下半截,讓王伯當思考、詢問。
王伯當哪能不知道張祥彥心中的算盤,他心中冷笑一聲,臉上不露聲色,拱拱手,道:“張太守,計将安出?”
“嘎嘎!”張祥彥低聲笑了兩聲,他指着前方,道:“這些人,都是張德忠特意安排的。如今,東面大營火起,我等可以冒充是張德忠派來接應之人,騙過衆人,隻要進了大帳,窦建德還能活嗎?”
王伯當腦子轉的極快,他嘿嘿一笑,道:“不錯,這果然是好計!還請張太守帶路!”
就在王伯當帶人靠近窦建德大營之際,張德忠也從睡夢中被人叫醒。說是睡夢,其實張德忠并沒有深睡,身上的衣裳更沒有脫掉。因爲人老成精的他,知道這最後一夜,必将是最爲困難的一夜。很有可能,所有的答案都在今夜揭曉。
當族人叫醒他的時候,他立刻坐了起來,手中拿着拐杖,走出了大帳。一出大帳,張德忠也吃了一驚,很明顯,今夜的大火非同尋常。不過,随後張家大郎帶回來的消息,讓他心中安定了下來。
“走,我們去看看!”張德忠十分果斷。
“父親,如今局勢混亂,恐怕殺手遍布四周,并不安全。父親還是留在此地,靜觀其變才好!”張家大郎勸說。
張德忠卻是悠悠歎息了一聲,他活了大半輩子,經曆了幾多坎坷,北周末年的動亂,大隋的無比興盛,随後又是隋末的動亂,能活到現在,他自問已經是高齡。死,又怕什麽?他隻是想要尋找到唯一的真相而已。
“走!去看看!”張德忠十分堅定。衆人無奈,隻得擁簇着族長,朝着窦建德的大帳走去。
“籲!”平原上,一匹快馬疾奔而來,到了楊侑的身邊,高聲道:“陛下,難民大營雖然火起,但幸好傷亡不大,如今百姓正在積極救火。等到火勢撲滅,再進行清點。”
楊侑點點頭,道:“如此甚好。夏王那邊,情況怎樣?”
錦衣衛戰士上前低聲禀告,楊侑聽了,不由微微一愣,猛地一夾馬腹,道:“走!”
窦紅線急忙催動戰馬,朝着難民營狂奔而去,一時之間,鐵蹄之聲,響徹天際,地面仿佛看到魔鬼的嬰兒,劇烈地戰栗起來。這個不平凡的夜,将會有許多波折。
王伯當在張祥彥的帶領下,已經逐步靠近了窦建德大營。此時,已經不足二十步,縱然是在夜黑,守夜的張氏族人,已經發現了張祥彥一行。
“什麽人?”一個年輕的漢子喝道。此人約有三十歲,是張德忠的小兒子,名叫張家強。張家強曾經入伍,做過府兵,頗有幾分勇力,因此被委以重任。
“是我!”黑夜中,張祥彥緩步走了出來,他一臉的笑意,道:“七侄兒,你不認識我了?”
“啊,原來是十六叔!”張家強笑道,臉上肌肉頓時放松了。張祥彥雖然是張氏旁支,但一向謙虛有禮的張家強自然是禮數周到,甚至還施了禮。
“三更半夜,七侄在這裏守衛夏王,可真是辛苦了!”張祥彥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父親交代的重任,自然會竭盡全力,不敢有任何疏忽!”張家強說道。
這時,張祥彥的身後,走出來了幾名人高馬大的漢子,警惕性頗強的張家強不由後退了一步,十分警惕地問道:“十六叔,三更半夜,你帶人來,是何意?”
在張祥彥身後的王伯當臉色一變,正要說話,就聽張祥彥哈哈一笑,道:“七侄多心了。我之所以這麽晚來,無非是得到了族長的命令。”
“父親,他有什麽命令?”張家強問道。
“七侄,你也看見了,東面突然起了大火。族長懷疑是有奸細搗亂,因此派我前來,協助七侄,保護夏王的安全。”張祥彥一邊說,一邊向前走去。
“原來如此!”張家強心中稍稍安定,他大喜道:“有十六叔相助,宵小之徒必然無功而返!”
這時,張祥彥一行人越發靠近了,一張張臉逐漸出現在張家強的眼前,突然,張家強心中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一開始的幾人,的确是張氏族人,可是,後面的人,卻又那麽一兩個人,面生的很,甚至,他一點都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站住!”張家強正要大喝,突然,眼生中的一人,忽然加快了腳步,一邊走,一邊從腰間抽出了一柄橫刀。
“殺!”王伯當一聲暴喝,奮力躍去,手中橫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張家強劈了過去。
張家強第一時間就覺得不妙,他舉起木棍正要反抗,突然發現那人手中閃亮的,是鋒利的橫刀。而且那人已經沖了起來,手中的木棍顯然無法抵擋。他機敏地就地一滾,想要躲開王伯當的偷襲,然而,還是慢了一步。
王伯當手中的橫刀結結實實地劈在了張家強的胸脯上,劃出一道深深的血痕。張家強蹬蹬後退了幾步,看着鮮血淋漓的胸口,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幸好他避得還算及時,不然這一刀,恐怕就要将他劈成兩半!
王伯當一招得手,攻勢更加猛烈,他刀刀不離張家強的要害,顯然是一心一意,要奪了他張家強的性命。在兩人交手的時候,瓦崗殺手和張祥彥的族人,也都殺了上去。就人數上來說,張家強這邊人數較多,但實力卻差了不少。
王伯當及其帶來的人,都是武功高強之人,一個能殺幾個,更何況他們手中有着精良的武器,作戰能力大大提高。一刀劈下,不死就傷。反觀張家強一邊,人人都是木棍,不及一兩個回合,木棍就被鋒利的橫刀削成了幾截。
王伯當眼中殺意更盛,這個年輕人,身手居然不錯,躲過了他數次攻擊而不死。王伯當握緊了橫刀,朝着地上吐了兩口唾沫,道:“小賊,受死!”
張家強身子微微弓起,眼前這個男人,居然頗爲厲害,一看就是練家子。可惜沒有趁手的武器,不然張家強自信不會如此狼狽。
“七侄,如今你大勢已去,還是投降,讓我殺了窦建德,對彼此都有好處。”張祥彥眯起了眼睛,七侄是族人之中的第一勇士,他不想讓他這樣死去。“七侄,我已經投靠了魏公,他已經許諾我爲東郡太守,建功立業,指日可待。七侄,你身手不錯,不如投靠我,爲魏公效力,至少能博得一官半職,也能光宗耀祖,豈不是美事一件?!”
“呸!”張家強狠狠地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眼中帶着憤怒的目光,喝道:“如今瓦崗李密就像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張祥彥,你還犧牲全族的利益去讨好他,實在是愚昧之極!我若投奔你,豈不是瞎了眼!”
張祥彥聞言臉色青一陣,紅一陣。臉色幾度變幻之後,張祥彥狠狠地跺了跺腳,道:“張家強,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張家強哈哈一笑,道:“叛族叛國,這樣的酒,不吃也罷!”
“你!”張祥彥大怒,手指着張家強,半響說不出話來。
“哼,别廢話了!”王伯當瞪了張祥彥一眼,目光中帶着殺氣,道:“如今殺了窦建德才是要事,你卻和他糾纏不清,當真是愚昧之極!”
張祥彥臉色更紅,他想不到,張家強罵他,王伯當也罵他,這讓他丢盡了面子,心中格外惱怒。可是王伯當他不敢惹,隻得将怒氣撒在張家強身上,他看了一眼左右心腹,喝道:“殺了他!”
左右聞言,雙雙撲上。王伯當忽然怒喝一聲,道:“都滾開,此人交給我,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他!”王伯當手中有兵刃,與張家強激戰了十幾個回合,居然還殺不死他,這讓他覺得,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侮辱,若不能親手斬殺此人,他王伯當的顔面又将放在那裏?
張祥彥臉色發青,他指着另外的張氏族人,喝道:“殺了他們!”
慘叫聲,肌肉撕裂聲,再度響起,王伯當一行人無比彪悍,以及逼近了窦建德的住所,這個時候,王伯當已經看清楚了大帳内,燈火通明,一個人影清晰地映照在大帳上,好像在看着什麽,對外面的打鬥渾然未覺。
“殺,殺光他們!”王伯當再度大喝,滴血的橫刀再度劈向了張家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