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紅線正在城外焦急地等待着,她不時地踮起腳尖,看着前方。曹夫人在她的身邊,鳳眼眯成了一道彎月,一臉憐愛地看着女兒。女兒如此的心态她十分明白,,當初她就是這樣一臉焦急地等待着夫君的到來。
此時,夏王遠在南方,不知道在倒騰着什麽,讓曹夫人的心中,也充滿了擔憂。
在窦紅線的身後,十幾名女子站的筆直,而在她們的身邊,放着十幾個箱子,整齊地排成一排。
這個時候,已經将近黃昏,可是寬闊的大道上,還沒有出現騎兵的身影。太陽即将落下山尖,窦紅線有些失望,難道說,他答應要來,但最終還是不來嗎?窦紅線的眼中帶着一絲失望,眼簾微微垂下,鼻子微微翹起,腳尖在地上不緊不慢地劃着圈子。
“線兒,如今河北局勢尚未完全明朗,陛下多忙一些,顧不得你,也是身不由已。如今大業爲重,等到天下大定,你還怕不能天天陪他?”曹夫人笑道。
“娘,你就會取笑女兒!”窦紅線不滿地搖搖頭。
曹夫人呵呵笑了起來,女兒難得露出這幅兒女之态。她正要說話,突然,一名眼尖的侍女指着前方,道:“看,陛下來了!”
窦紅線和曹夫人擡起頭,仔細地看着,隻見前方約有三裏的地方,大隋的赤紅色旗幟在半空飄揚,鬥大的一個“楊”字顯得是如此奪目。窦紅線臉上一喜,眉宇間仿佛夏日綻開的鮮花,是如此的美麗。
“快,快,把東西拎上來!”窦紅線說道,一副焦急的神情。
曹夫人忍不住笑了,道:“線兒,還有三裏路的距離,不用那麽着急。”
窦紅線癟了癟紅潤的嘴唇,沒有說話,而是後退了幾步,抓起了一個比較小的籃子,拎着走上前去。
三裏的距離不過瞬間,很快,楊侑就看見在官道旁等待着的一行女子,他命令士兵放緩了速度,在官道邊上停了下來。楊侑翻身下馬,快步朝着窦紅線走了過去。
“紅線,你廋了!”楊侑一眼就看出窦紅線有些消瘦,雖然不是很明顯。
“你在外打仗,一路艱辛,冒着生命的危險。我就算廋了,又算得了什麽呢?”窦紅線說着,看着楊侑有些紅腫的雙眼,不由心疼萬分。
“這一次從幽州匆匆南下,本來打算在樂壽停留一兩日,但如今看來,卻不可能了。”楊侑微微歎息一聲,繼續道:“我已經接到消息,大河暴漲,河南、河内等郡已經深受其害。這波洪水之後,大河以北的河北郡縣,必定會受到波及。”
“如今夏王正在南方主持大局,我一定要速速趕往南方,去安撫民衆。”楊侑說道這裏,伸出寬大的手掌,握住了窦紅線的柔荑,道:“此次匆匆南下,不能陪伴你,隻能等待日後了。”
窦紅線忽然猛地抽回了手,左右看了一眼,隻見曹夫人和左右侍女正捂着嘴偷偷笑着,不由臉色绯紅。頓了一頓,窦紅線突然想起什麽似得,另一隻手将一個食盒拎了起來,她揭開了食盒,裏面是還冒着熱氣的胡餅。
一股香味四散開來,讓人垂涎欲滴,奔波了一日的玄甲精騎人人都流着口水。曹夫人大聲道:“我們準備了很多食物,大夥兒都來吃吧!”
随着曹夫人的話,十幾名侍女将箱子擡了上來,揭開蓋子之後,裏面擺放着整整齊齊的胡餅,上面撒滿了香蔥,金黃的雞蛋、粉紅的肉絲也散發出各自的香味,隋軍士兵們走上前去,在十幾個箱子前排成整齊的隊伍,一個挨着一個取餅,回到戰馬邊上,取出水囊,一邊吃一邊喝。
楊侑伸出手掌,抓起一塊胡餅,大口地吃着,三兩口一塊胡餅咽下。
“不要急,還有很多,足夠你和将士們吃的。”窦紅線生恐楊侑噎着,急忙出言提醒楊侑吃慢一點。
楊侑咽下一個胡餅,又抓起另一個,咬了一口,道:“紅線,謝謝你。”說着,楊侑轉過身,沖着玄甲精騎的戰士們喝道:“快,吃完上馬,務必造清晨之前,趕到清河。在清河,休息半日!”
“喏!”騎兵們齊聲應諾。
不到一頓飯的功夫,士兵們已經吃好喝好,紛紛跨上了戰馬。裴行俨快步走了過來,向楊侑禀告着。楊侑點點頭,朝着窦紅線歉意一笑,翻身上馬,數千鐵騎的像黑色的洪流一般,朝着南方狂奔而去。
窦紅線望着楊侑遠去的背影,直到消失。
似乎由于去歲冬天的大雪特别大,所以當雪融化之後,大河的河水暴漲,比往年特别多。兇猛的洪水漫過了堤壩,像兇猛的野獸,橫掃了沿岸的土地,凡是擋在它面前的,都變成了廢墟。大河南北,至少上萬畝的良田被淹沒,上萬間房屋被沖垮,數萬人流離失所,數千人死亡,屍橫遍野。
在如此的危機面前,反而是王世充的反應速度比較快,他迅速在河内郡、河南郡以及東郡、汲郡設立了赈濟災民的地點,按時發放米粥,王世充的舉動,博得了轄下郡縣軍民的好感,一時之間,人人都稱贊王世充是英明之主。
與大鄭勃勃生機不同,此時的李密顯得憂心忡忡。原因無他,如今瓦崗的地盤,多在大河南岸,這一次大河發水,他受到的損失最大。此時秋收尚未來臨,大水沖垮了他在東平郡的屯田,此外,許多百姓流離失所,嗷嗷待哺,讓李密拿不出什麽辦法。
其實不是沒有辦法,最簡單有效的辦法就是立刻派良臣帶着糧食趕赴災區赈災。可是,擺在李密面前最大的問題卻讓他格外窘迫,因爲他沒有糧食,或者說糧食不足。如今大隋陳兵在瓦崗南北,兵力足有十餘萬,一旦他動用軍糧,一旦隋軍來襲,将士們吃什麽?
所以盡管李密知道此事的最佳方案和嚴重性,但李密卻不敢輕舉妄動。他召開了幾次軍政會議,每一次商議之後,都沒有結果。其實結果已經很明顯,隻是李密不肯承認罷了。縱橫天下多年,打的大隋東都洛陽聞風喪膽的瓦崗李密,如今卻陷入這種境地,讓李密無所适從。
而就在李密猶豫不決的時候,魏征卻選擇了離開,王伯當事後告訴李密。這件事已經擺明了該如何辦,可是李密一而再,再而三的召開軍政會議,其實已經将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他根本不想救濟災民,不想浪費他的糧食在百姓的身上。
既然是這樣,魏征便選擇了離開。在他看來,李密已經不是明主,而如今的瓦崗勢力已經空前衰敗,不足以支撐魏征的夢想。魏征讓王伯當告訴李密,他決定投靠大唐,如果有可能,他一定會幫助大唐剿滅逆隋,替李密報仇。
李密得到這個消息,不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明白,大勢已去,人心已經散了,隊伍也不好帶了啊。可是,在沒有徹底失敗之前,他絕不可能放棄。
武陽、清河、平原等郡,各縣的縣令正在忙碌着,他們帶着衙役在城外維持着秩序,洶洶的災民拖兒帶仔,臉上露出愁苦之色。這場突如其來的大水,淹沒了良田,淹沒了他們的家鄉。如今距離秋收已經不遠,大半年的努力化爲了泡影,接下來,該怎麽生活?百姓的心中,實在是沒有底。
武陽郡,元城縣。
“老爺,救救我們吧!來生我願爲老爺做牛做馬,報答救命之恩!”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說道,在他身後,是兩個約莫七八歲的孩子,長的非常瘦小,個子也很矮,一副面黃肌瘦的模樣,看起來非常可憐。
兩個小孩躲在老人的身後,一副畏畏縮縮的模樣,不時偷偷那眼去看前方人高馬大的幾名衙役,顯得十分害怕。
“老爺,這場大水,淹沒了無數良田,房屋也全部都被沖毀了,所有的一切都沒有了,還望老爺可憐,賞一口米粥吃吧!”另一個婦人說道,婦人皮膚黝黑,顯然是因爲常年在田裏耕種而成,此刻她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心中愁苦到了極點。
“不要亂,都排好隊!”一名衙役大聲喊着。
可是百姓們在互相擠着,一些年輕的後生仗着身子強壯,将年老體衰的老人、小孩擠在了後方。
看見這一幕,一個身着青衫,衣上打着補丁的中年漢子微微皺眉,似乎有些不滿。此人雖然看起來衣着和常人沒有多大分别,但四周的人對他卻十分恭敬。隻見他緩步走上前去,大聲喝道:“我是夏王窦建德,諸位,請安靜,聽我一言!”
窦建德的聲音顯得十分洪亮,此時的他經過調養,身子已經恢複了健康,聲音遠遠傳遞開來,百姓們都聽得十分清楚。人人心中都是一凜,這就是名震河北的夏王窦建德?!百姓們逐漸安靜了下來,他們齊刷刷地擡起頭,看着窦建德,想要聽窦建德究竟會說些什麽。
不過,百姓的心中都充滿了希望,早就聽說夏王窦建德是仁慈之主,相必這一次,他一定會想盡辦法,救援受災的百姓吧!人人帶着希冀的目光,看着眼前那個高大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