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鄭王乃是大大的忠臣,豈會背叛陛下呢?以前的種種,隻不過是有奸人挑撥罷了。當時陛下年幼,鄭王這才想要替陛下暫時掌權大權。如今陛下已經長大,正是鄭王還權的時候了。”王琬輕聲說道。
“此事我自有分寸。”楊侗故作一臉成熟,此時他看見王世充已經做好了準備,心中也變得更加笃定。
王琬手扶着女牆,點了點頭,道:“陛下,可先假意穩住唐軍。”
楊侗颔首,道:“正當如此。”炖了一頓,又吩咐身邊的親兵,道:“按照計劃行事,告訴鄭王,可以合圍唐軍了。”
親兵應了一聲,匆匆而去。王琬眼角帶着得意之色,道:“陛下英明。”
楊侗低聲道:“爲了以防萬一,可先将甕城城門關上。”
王琬揮揮手,道:“陛下多心了,就算打開甕城,唐軍也插翅難飛。”
“既然如此,就依你。”楊侗說着。
這時,城外的張童仁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他冷冷地看着城頭,道:“狗賊,究竟投不投降?!”說着,手臂擡起,做出一副要大開殺戒的模樣。
楊侗趕緊擺擺手,道:“不要再殺人了,這就打開城門!”
楊侗說完,揮揮手,示意隋兵打開城門。就在隋兵行動的時候,身後濃煙升起,向王世充傳遞了信息。不久,吊橋被放下,城門也被緩緩打開,王琬見甕城城門也被打開了,心頭不由一喜。隻有甕城城門打開,大事才算成了。城門剛剛被打開,百姓們不顧生死,一窩蜂朝着城頭沖了過來。
襄陽城,六裏外,王世充站在一處山崗上,死死地盯着前方的襄陽城。在他的眼中,襄陽城隻是一個圓點,而這個圓點,就像一塊香甜可口的點心,就要被王世充一口吞下。
段達身着厚厚的衣裳,慢慢走了上來,道:“陛下,楊侗小兒畢竟還是年輕,這一次,一定會上當。”
王世充摸着下巴的虬髯胡須,藍色眼珠帶着一絲得意,但旋即,他咳嗽一聲,一本正經地道:“陳王,大意失荊州,如今雖然有着極高的勝算,但仍然不可掉以輕心。”
段達道:“陛下如此謹慎,大鄭一定會蒸蒸日上,一統天下。”
王世充突然歎息了一聲,統一天下,是他的的美夢,可是自從他稱帝以來,就厄運連連。李唐背叛過他,而他在楊侑面前,也吃足了苦頭,甚至還不惜負荊請罪,被迫取消帝号,成爲他一生的恥辱。對楊侑,他暫時沒有勝算,有時候,他有些不明白,明明楊侑比楊侗還要小上一歲,爲何偏偏成熟許多,甚至,還如此的狡猾?
王世充覺得對楊侗沒有勝算,但對那個懦弱的皇泰帝楊侗,相信是不在話下的。
在楊侑面前丢掉的面子,丢掉的信心,他要在楊侗身上尋回來,這一次若是抓住了楊侗,他一定不會再讓他從手中逃走,日後對付楊侑,就多了一份籌碼。然後,再想辦法收拾楊侑,讓他跪在自己的面前求饒。
一想到這一點,王世充不由露出了微笑。
就在王世充幻想的時候,段達一指前方,道:“陛下,襄陽城如約舉火了!”
“幹得好!”王世充聞言反應過來,雙掌一擊,顯得十分興奮。
單雄信在身後,道:“陛下,楊侗上當了!”
王世充哈哈一笑,邁步走下山崗,跨上戰馬,道:“走,去看看楊侗!”說着,雙手抓着缰繩,朝着襄陽城沖殺而去。
襄陽城外,百姓們一擁而入,他們搶入城中,亂成一團。表面上看起來,他們是爲了逃命,可是在亂軍之中,卻有數人趁亂抽出了橫刀,将吊橋上的繩子砍斷。襄陽城的甕城十分寬廣,長寬各有兩百步,至少能容納五百人,百姓們一擁而入,頓時将甕城填滿了。進入甕城之後,百姓們繼續朝着城裏狂奔,唐軍在後面追擊,已經有百餘人闖入了甕城。
張童仁大喜,他揮動馬槊,大聲喝道:“兄弟們,捉住楊侗,便是大功一件!”說着,他策馬疾奔,朝着城内奔去,身後,數十名騎兵緊緊跟上。眼看就要進入城門,突然,城内傳來了驚恐的叫聲。
張童仁定睛一看,透過人縫,他看見在城内的地面上,擺滿了鹿角拒馬,百姓們并不知道裏面有防禦設施,剛剛闖了進去,就被鹿角拒馬所傷。
城牆上,王琬一愣,道:“陛下,這是何意?”
“人常說,一将功成萬骨枯,區區一些百姓,又算的了什麽呢?”楊侗笑的淡淡的,裏面蘊藏了一絲殘忍,看的王琬忍不住吃了一驚。
這還是剛才那個憐惜百姓的楊侗嗎?這還是剛才那個因爲看見百姓身死而害怕的身子在顫抖的楊侗嗎?不,這絕對是兩個人,兩個截然不同的人,王琬的心中閃過一絲不妙,就在這時,擊牙之聲響起,隋兵舉起了弓弩,将箭羽抛射而出,密集如雨的箭羽無差别地落下,将百姓和唐軍射成了馬蜂窩,他們如同麥梗一樣倒下,逐漸堆滿了甕城。
“該死!”張童仁大吃一驚,揮動馬槊,一連劈掉了幾支弩箭,但他的動作再快,也快不過弩箭,左臂還是中了一箭,血流如注。他狠狠地盯着城頭,眼中射出了森森的殺意,此外還有不甘。
他環顧了一眼四周,部下紛紛倒下,甕城内在短短的時間内,已經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士兵們在呻吟,戰馬在哀鳴,弓箭嗖嗖的聲音,組成了甕城最爲殘忍的風景。
這個時候,隻有沖,才有希望。張童仁大喝一聲,策馬疾奔,繞過死屍,想要殺入城中,他剛剛靠近城牆,正要進去,突然,上方傳來一聲輕響,他急忙擡頭一看,隻見在城門處的鐵閘突然落下,重達數百斤的鐵閘落下,張童仁根本來不及反應,被鐵閘迎面擊中,頭顱頓時被擊中,一聲悶響,白白的腦漿四散開來,濺到了城牆上。
鐵閘繼續落下,将張童仁砸成了肉醬,戰馬也哀鳴一聲,與張童仁混合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城頭上,王琬倒吸了一口冷氣,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楊侗,“陛、陛……”竟然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
“王琬,你說此僚該不該死?”楊侗淡淡的笑着,他曾經殺過人,在經曆了最初的惶恐之後,他已經變得不再害怕。而剛才的表現,隻不過是爲了欺騙。
王琬咽了咽口中的唾沫,十分艱難地說道:“此、此僚該死,該死!”
“不錯,他該死。凡是與大隋作對的,都該死。不是嗎?”楊侗淡淡的笑着,再度揮手,隋兵射出箭羽,将甕城内的百姓和士兵全部殺死。而少部分闖入城中的,也被隋兵收拾了。有幾人被帶上了城頭。
這幾人看打扮,是女子,她們戴着高高的帷帽,在剛才混亂的局勢下,她們居然能逃進城内,還能保證頭上的帷帽不掉,實在是奇迹。
楊侗看着她們,笑道:“你們倒是說說,我該怎樣處置你們?”
王世充策馬疾奔,襄陽城越來越近,在他身後,隻有百餘騎。王世充并不擔心,因爲在整個襄陽,除了龜縮在城中的隋兵,隻有大鄭的士兵,至于唐兵,他們遠在淅陽郡呢。前些日子所謂的“唐兵”,不過是王世充的計謀而已。他派人化裝成唐兵,隻是爲了消除楊侗對自己的戒心,同時,讓假冒的唐兵給楊侗巨大的壓力,讓楊侗逐步落入她的計劃而已。
如今,大事已經成了,隻要假扮唐軍的張童仁沖進城中,再有王琬配合,就能拿下楊侗。以楊侗在荊襄的身份地位,王世充覺得,荊襄旦夕可下,如此,霸業成矣。王世充懷着美好的夢想,漸漸靠近了襄陽城。
可是,越靠近襄陽城,王世充就越覺得不妙,因爲按照時間推算,在襄陽城内濃煙升起之後,最多一炷香的時間,就能擒住楊侗。若是擒住了楊侗,襄陽城内就會再度點燃篝火,向王世充禀告這一切。可是他奔跑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時間,依然沒有看到暗号。
這時,他離襄陽城已經不足兩裏,已經能看清楚襄陽城頭大緻的情況了,讓王世充心中詫異的是,城頭依舊插着逆隋的赤紅色旗幟,并不是大鄭的旗幟,這就意味着,襄陽城還在楊侗的手中。難道說,出了什麽意外?王世充心中一緊,他快馬加鞭,急沖沖地朝着襄陽城奔去。
又跑了半裏,這時,幾名騎兵倉皇了奔了過來。王世充覺得奇怪,這個時候,他們不是在攻城,來這裏做什麽?王世充正要高聲問話,一名騎兵已經沖了過來,離王世充還有七八丈的距離,就大聲喊道:“陛下,大事不妙了!”
王世充聞言,心中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預感從心頭升起,他急忙勒住了戰馬,高聲厲喝道:“究竟出了什麽事情?!”
幾名騎兵慢慢放緩了速度,來到王世充的身邊,神情顯得十分萎靡,有一人哭喪着臉,道:“陛下,我們上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