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天空一掃前幾日的陰晦,太陽早早就挂在天空,空氣中,依舊帶着霧水,吸一口氣,冷冷的空氣就順着鼻子進入肺裏,讓人覺得,冬天真的要來了。
唐軍主帥李世民沒有多餘的話,當三軍齊聚,李世民立刻下令攻城,這一次,唐軍攻擊的目标是西門和南門,而漢東軍卻攻打北門和東門。
而在各個大門,着重點又有區别,唐軍主攻西門,漢東軍則将主要精力放在了北門。
戰鬥一開始,唐軍就異常骁勇地撲了上去,在秦叔寶、尉遲敬德、尋相、段志玄等大将的帶領下,唐軍展開了一波又一波的攻擊,一個士兵陣亡,兩個士兵撲上;兩個士兵戰死,四個士兵撲上。他們似乎不怕死,在他們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攻破樂壽城,搶奪城中的财富,搶奪城中的女人。
短短的一個時辰,剛剛清理幹淨的護城河再度堆滿了屍體,幾欲讓人嘔吐的血腥味飄蕩在樂壽城的上空。
李世民不斷觀察着戰鬥的場面,不時地做出調整。就算唐軍沒有攻上城頭,李世民的臉上始終有着笑容。
“秦王,劉黑闼也開始攻城了。”李道玄得到情報,趕來禀告。
“劉黑闼不敢不攻城,對于他來說,隻有死戰,才能活命。”李世民的嘴角帶着笑容,對此他似乎非常有信心。
李道玄一愣,不由問道:“秦王,你這是什麽意思?”
李世民哈哈一笑,道:“淮陽王,我也不瞞你了,你先看看這封書信。”
李道玄一愣,這是什麽書信,竟然重要到秦王随身攜帶?隻見李世民從胸口的貼身衣裳裏取出了一封信,遞給了李道玄。
李道玄疑惑地接過書信,将有些皺皺的信紙扯了出來,仔細看了半響,臉上帶着驚喜,“秦王,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嘿嘿,諸葛德威隻不過是一個貪财之人,隻要給他足夠的利益,就能将其誘惑到大唐的身邊。”
“不過,此人雖然利欲熏心,但還算有一些智慧,他已經修書一封,告訴劉黑闼,他得到了一批足以過冬的糧食,這便讓劉黑闼喪失了警惕。而且劉黑闼還真的相信了諸葛德威的話,将運糧的時間做出了修整。”
“按照時間來推斷,在前兩天,諸葛德威的第一批糧食就會送到漢東軍大營,可是事實上卻沒有。據悉,劉黑闼派出了士兵四處打探,希望找到運糧隊的下落,可是卻根本毫無蹤迹。”
李世民一連串的話讓李道玄有些懵,他還沒有理清楚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李世民知道這位從弟反應有些慢,于是便慢慢解釋着,李道玄聽了他的解釋,這才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原來秦王早就收買了諸葛德威,而諸葛德威故意欺騙劉黑闼,讓他以爲漢東軍的糧食還十分充足,這樣,劉黑闼才會繼續留在樂壽。劉黑闼留在樂壽一來可以牽制夏國兵力,二來嘛,秦王似乎有什麽想法,隻是此時的李道玄還猜不到,而他問的時候,李世民隻是淡淡一笑,說不要急,很快就知道了。
李道玄隻得按倷住心頭的疑惑,等待着事态的進一步發展。
李世民眯起了眼睛,從昨夜劉黑闼派出去的斥候來看,他已經急了。很顯然,劉黑闼的糧食不足了,最多隻能支撐兩三日,一旦糧食用盡,三軍必然嘩變。就算他日孫武在世,也很難扭轉乾坤。
攻城依舊在繼續,李世民的目光不經意掃過北方,嘴角有着一絲冷酷的笑容。
一将功成萬骨枯,隻要能讓他順利拿下樂壽,平定河北,并以此爲基地,掃平山東、中原,李世民根本不在乎那些虛名。
勝利者,才有話語權;失敗者,終将會被牢牢地釘在柱子上,永生不得翻身。
李世民想着的時候,唐軍的攻勢更加猛烈,秦叔寶、尉遲敬德仗着身手好,數次殺上城頭,但終究得不到支援,又被趕下了城頭。
唐軍的骁勇讓窦建德緊緊皺起了眉頭。兩軍相遇勇者勝,在這個時候,考驗的不僅僅是調兵遣将,還有雙方士兵的勇猛程度。而士兵的骁勇,無疑受到主将的影響。
唐軍之中,秦叔寶、尉遲敬德、尋相等人都是萬人敵的勇士,以一敵百有些誇張,但以一敵十卻是足夠了。
夏軍也不是沒有猛将,可是劉黑闼的背叛,夏國第一猛将王伏寶不明不白死掉,張君立、諸葛德威等人反叛,使得夏國的勢力受到了極大削弱。
“若是王伏寶在此,豈容這幾人嚣張?”窦建德歎息一聲,可是當初的決定已經造成了王伏寶慘死,後悔根本無濟于事。
唐軍的攻勢猛烈,但漢東軍卻更爲骁勇,張君立、劉湛等人拼命厮殺,戰況比起唐軍那邊,更爲慘烈。
樂壽城外,雙方的鼓手拼命敲打着戰鼓,仿佛在比誰的力氣更大似的。曹旦和蘇定方等人在北門指揮戰事,危機關頭更是親自上陣,這才勉強擋住了漢東軍的進攻。
趁着漢東軍退卻的時候,蘇定方打開了水囊,舉起水囊就喝。冰涼的井水帶着牛膀胱的味道灌入咽喉,蘇定方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
曹旦靠了過來,張口就罵:“這群混蛋,吃了什麽,竟然這麽不要命。”
蘇定方吐出一口濃痰,恨恨道:“看來劉黑闼是鐵了心想要在今日攻破樂壽。”
“哼,樂壽畢竟是夏國國都,豈是一兩日就能攻破?”曹旦冷笑一聲。
這時,一名隊正大聲喊道:“将軍,漢東軍又殺來了!”
“這群混蛋,這讓不讓人活了!”曹旦狠狠将已經沒有了水的水囊砸在地上,然後快步走了過去。
蘇定方将水囊挂在腰間,快步走了過去。漢東軍哇哇大叫着,沖了上來,夏軍箭如雨下,依然不能阻擋漢東軍前進的步伐。他們踏着袍澤的屍體,踏着已經被鮮血染紅的土地,沖向了城頭。
已經殘破不堪的雲梯架在了城牆上,弓弩手扯動弓箭朝着城頭射擊,希望能壓制夏軍的攻勢,但是他們還沒有射出箭羽,就被夏軍的弓箭射中,不少人一頭栽倒在護城河裏,激起血花一片。
無盡的厮殺,所有的人心中隻有一個信念,那就是殺死眼前的敵人,因爲你不殺死他,便是自己被殺死。
劉黑闼目視着戰局,雖然張君立和劉湛等人的表現已經足夠優秀,但因爲糧食不足而陷入絕望之中的劉黑闼顯然不會滿意。劉黑闼十分清楚,他派出去的斥候在方圓五十裏内都尋找不到運糧隊的蹤影,那麽恐怕百裏之内也找不到。而且就算找到了,情況也不樂觀。
因爲一百裏的距離雖然騎兵很快,可是對于運糧隊來說,卻至少需要兩天的時間。
找到運糧隊的希望有些渺茫,将糧食運回來的希望更加渺茫,所以劉黑闼不會寄希望于運糧隊,轉而将目标放在了樂壽城。
“漢東王,唐軍攻打樂壽城非常急,秦叔寶、尉遲敬德等人幾度攻上城頭,但最終還是被夏軍趕下城頭。”一名前去打探唐軍消息的斥候回來禀告。
劉黑闼神色一凜,雖然漢東軍的攻勢很猛,一波接着一波将夏軍壓的喘不過氣來,但攻上城頭的次數卻不多,相比較而言,漢東軍在唐軍面前,顯得弱的太多。
秦叔寶等人幾度攻上城頭,說不定唐軍會比他更快一步拿下樂壽城,一旦唐軍動作比他快,可能就會提前占領糧倉,而這,是劉黑闼決不希望的。
劉黑闼覺得不能再等下去了,他默默地站了起來手掌按在了刀柄之上。
這時,一匹快馬急奔而來,戰馬上的騎士伏在馬脖子上,口中流出鮮血,似乎受傷不輕的樣子。仔細看,他的背上中了一支箭,正是這支射穿了他肺葉的箭羽讓他格外難受,每一次的呼吸,都顯得非常艱難!
騎士的心中隻有一個信念,那就是及時将一個驚人的消息告訴漢東王。戰馬越過了小山丘,突然,戰馬的前蹄踩中了一顆圓圓的鵝卵石,戰馬前蹄一滑,發出一聲哀鳴,倒在了地上。七八個時辰不間斷的奔波,戰馬已經耗盡了體力,這一倒下,便再也站不起來了,隻能躺在地上,身子不斷抽搐。
士兵也摔倒在地上,額頭被磕破了,灰塵揚起,通過嘴巴進入肺裏,讓他又是一陣猛烈地咳嗽,每一次的咳嗽,讓他忍不住緊緊抓着胸口,幾乎就要死去了一般。
幾名觀察到這一切的漢東兵跑了過來,看見袍澤臉若白紙,都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說着。
“帶我去、去見漢東王,我、我有事禀告!”傷兵好不容易才說完這句話,差一點暈了過去。
幾名漢東兵面面相窺,一名隊正最先反應過來,忙揮揮手,喝道:“都愣着幹什麽,快擡他去見漢東王呀!”
幾名士兵反應過來,擡手的擡手,抓腳的抓腳,将傷者迅速擡起來,帶他去見漢東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