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淨土雖然心狠,但此時卻不能将這些婦孺趕出去,城門逐漸被關上,吊橋也被吊起,城外的婦孺大聲的哭喊着,紛紛跪在了地上,臉上悲苦萬分,在她們最需要官府幫助的時候,官府抛棄了他們,很多人覺得,沒有了盼頭。而進入了城中的百姓,心情複雜,她們也不知道,進入國内城中,是喜是憂?或許生命有了保障,可是接下來,如何生活?
淵淨土見城門被關上,不由松了一口氣,終于将這群可惡的難民趕了出去,盡管城中還有一部分,但人數不多,約莫隻有兩三百人,淵淨土覺得還可以接受。就在淵淨土慶幸的時候,淵季琉璃突然臉色一變,他擡手一指前方,驚訝地道:“二公子,請看!”
乙支秀聞言,擡頭一看,頓時驚訝的合不攏嘴。
淵淨土聞言凝目看去,一張帶着喜悅的臉頓時陰沉了下來,隻見前方兩裏外,灰塵四起,遮天蔽日,整個天空也變得昏暗了下來,而這股煙塵正朝着國内城席卷而來。
“難道說,又出現了更多的難民?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淵淨土的心中不可抑止地升起這個念頭,他握緊了拳頭,死死地盯着了前方。他已經做出了決定,如果真的是難民,他堅決不打開國内城,不然國内城就完了。
濃濃的灰塵下,前鋒丘行恭不由冷笑連連,他已經看清楚了在國内城外的無數高句麗百姓,于是毫不憐惜地下令,讓騎兵們分散合攏,将這群婦孺趕在一起。
婦孺們面對隋軍騎兵根本毫無反抗力量,她們隻能選擇了順從,漸漸彙集在國内城的南門。這時,淵淨土已經看清楚了,滾滾灰塵下的,不是高句麗的難民,而是一群騎着戰馬的騎兵,他們揮舞着橫刀,時不時人群之中,彪起了血花,在陽光下,是如此的奪目。
淵季琉璃眼神凝成一條線,他努力地看着,忽然身子一震,一臉的不可置信,“是、是、是隋人!”
淵淨土和乙支秀聞言,心神俱裂,尤其是淵淨土,他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楊侑那張時常帶着微笑的臉來。當初,大隋天子信誓旦旦的告訴自己,在今年一定會揮兵攻打高句麗,那個時候,淵淨土是不信的。因爲中原群雄逐鹿,大隋天下岌岌可危,大隋天子不去平定各處戰亂,來打立國已經六百餘年的高句麗做什麽?這根本不合理呀!
可是當初不可能,在這一瞬間變成了可能。此時,淵淨土也看清楚了隋軍士兵舉着的赤紅色軍旗,那用鮮血染紅的軍旗,代表着大隋的不屈!代表着大隋的來襲!
乙支秀喃喃自語,道:“不可能,這不可能,這群隋人,是從哪裏來的?”說着的時候,他看向了淵淨土。
淵淨土咬着牙,心中也充滿了和乙支秀一樣的疑惑。而在此刻,他終于明白大哥說的是真的,隋人真的來襲了!而且他們出其不意的攻破了望波嶺,攻破了霸王朝山地!國内城直接暴露在隋軍的兵鋒之下!
隋軍究竟來了多少人?隋軍是想要來打秋風還是滅掉高句麗?隋軍的主将是誰?一瞬間,各種思緒在淵淨土的腦子裏出現,他的臉色變得鐵青。
就在淵淨土臉色鐵青的時候,楊侑卻一臉笑容,順利抵達國内城,大事就成了一半。他瞟了一眼一旁的侯君集,道:“侯愛卿,接下來的事情,你可想好了。”
侯君集撓撓頭,不由一愣,道:“陛下,微臣不懂你的意思。”
楊侑淡淡一笑,道:“若是你能攻下國内城,朕當你首功!”
侯君集咧嘴一笑,這也是,如此大的事情,陛下怎麽會不知道呢?他見楊侑沒有怪罪他的意思,當即精神一振,道:“陛下,微臣已經準備好了,陛下就等着看微臣的表現吧!”
楊侑颔首,輕輕一拍戰馬,繼續向前行去。此時,在丘行恭的帶領下,隋軍已經将至少五百高句麗人聚集在一起,這群百姓看着百餘步外,手中持着橫刀長矛的隋軍騎兵,心中無比戰栗。
“軍爺,快打開城門,讓我們進去吧!”這群婦孺又開始哭着,将希望寄托在剛才還是射殺她們的淵淨土身上。不管怎麽樣,他們究竟是高句麗人,遠遠沒有隋人可怕。
哭聲震天,淵淨土咬着牙,他明白,此時更不能開門,不然隋軍随時可能殺進國内城。突然,淵淨土又想到了一個問題,國内城已經混進了不少的婦孺、老人,在這些人之中,有沒有隋人的奸細?一想到楊侑各種算計,淵淨土的腦門上全是汗水。既然楊侑能殺到了高句麗,有所安排恐怕也是必然的吧!
如果城中真的有隋人的奸細,國内城随時可能不保呀!淵淨土思索間,楊侑率領大軍殺來。
楊侑冷冷看着城頭上的淵淨土,策馬上前。這時,乙支秀匆匆跑下了城頭,朝着莫離支的府上趕去,他必須要将隋人來襲的消息告訴莫離支,讓他支持大局。
楊侑策馬到了弓箭射程之外,慢慢擡起頭,看着淵淨土,高聲喝道:“淵淨土,你還認識朕嗎?”
淵淨土咬牙切齒,恨不得一箭射死楊侑,但他略微估算了一下距離,隻得搖頭放棄。聽到楊侑的話,淵淨土也走上前,手扶在女牆上,想要回答楊侑的話,卻有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怎麽,淵淨土,你以爲你假裝不認識朕,朕就忘記了你謀殺親兄的事情了嗎?”楊侑又高聲說道。
淵季琉璃一愣,不可置信的看着淵淨土,謀殺親兄?這個親兄毫無疑問指的便是淵蓋蘇文了。難道說,昨日發生的一切,是二公子陷害大公子的嗎?這并不是不可能啊,尤其是大公子說隋人已經攻占了平壤,即将率兵來攻打國内城!此時看來,淵蓋蘇文的話,是真的。既然大公子的話是真的,那麽二公子的話就有問題了。再說了,昨日的事情,此人怎麽會知道?難道說,真有人投靠了隋人?那麽這個人是誰?
淵淨土十分惱火,他想要殺死楊侑,可是又無能爲力,隻得冷哼一聲,道:“别扯那些沒用的,你有膽盡管攻城!”
“怎麽,淵淨土你無言以對了嗎?你若還是一個男人,就當着衆人的面,告訴大家,在今年年初,你有沒有被朕擒獲?有沒有跪在朕的面前,哭泣着許諾生生死死效忠于朕,朕這才放你回到高句麗?”
淵淨土一愣,楊侑所說的話裏,半句話是真半句話是假,一時之間讓淵淨土無法回答,這時,楊侑又冷冷地一揮手,道:“淵淨土,你言而無信,一再狡辯,既然是這樣,你且睜大了你的狗眼看看,他是誰?”
楊侑一揮手,騎着高頭大馬的侯君集得意洋洋地走了出來。淵淨土自然認識侯君集是何人,但淵季琉璃卻不認識,他盯着侯君集一臉的狐疑,心想此人的相貌不像高句麗人啊!他究竟是誰?
乙支秀一路疾奔,一炷香的時間後,抵達了莫離支府,此時莫離支淵太祚正在侍女的伺候下,躺在院子裏的軟榻上,享受着太陽的溫暖。在遼東,這個時候的天氣已經逐漸寒冷,太陽也不毒,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讓人十分舒服。
然而,在淵太祚的心中,卻沒有那麽舒服了,畢竟兒子淵蓋蘇文做出這種事情來,讓他這個做爹的格外憤怒。心中雖然憤怒,也将他囚禁了起來,俗話說虎毒不食子,老虎如此,作爲一個人,淵太祚與淵蓋蘇文之間,父子情深,淵太祚更下不去手。
怎麽處置淵蓋蘇文呢?淵太祚心中猶豫不決,他思考了好幾種方案,比如說流放、囚禁等等,最終還是覺得不妥,這還真是一個頭痛的問題啊,誰叫“造反者”是他的兒子呢?如果是别人,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殺掉。
淵太祚猶豫不決的時候,乙支秀在管家的帶領下匆匆而來,臉色蒼白的乙支秀匆匆施禮,道:“莫離支,隋人殺來了!”
簡短的語言讓淵太祚便是一愣,他似乎有些沒有聽清楚,便擡起頭看着乙支秀,詢問道:“你,你說什麽?”
乙支秀也知道這個消息足夠讓人震撼,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稍微平息了一下還在激烈跳動的心髒,幾乎是一字一頓的道:“莫離支,隋人已經殺來,至少有十幾萬之衆!”
隋軍的數量被乙支秀誇大了,這不過是在震驚之下的慌不擇言,因爲突然出現的隋軍給他的震撼實在是太過于強烈了,再加上楊侑讓隋軍騎兵在馬屁股上捆綁了樹枝,使得揚起的灰塵遮天蔽日,給高句麗人造成了一種幻覺,認爲隋人來的特别多。
“什麽,十幾萬?”淵太祚大吃一驚,手掌猛烈顫抖起來,太不可思議了,隋人十幾萬,殺過來了?隋人究竟從哪裏來,他們又是如何突破望波嶺和霸王朝山地這兩座極富戰略意義的關隘的?
淵太祚猛地站起身來來,他想要去城頭看一看是什麽回事,可是震驚之下,站立不穩,差一點就此跌倒,管家和乙支秀急忙一左一右扶住他,淵太祚這才沒有跌倒。
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子,平靜了一下内心的激動,淵太祚做出了決定,他對管家說道:“去,速速帶大公子去城頭,我要看一看,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管家慢慢松開手,點點頭,匆匆離去,走到一旁,吩咐了幾名仆人照顧好老爺,自己匆匆去找淵蓋蘇文。淵太祚則在乙支秀和仆人的照顧下,坐着擡轎趕去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