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兩人的戰馬飛奔了七八步,逐漸靠近,兩人并肩而行,淵蓋蘇文又道:“劍将軍,隋軍突然殺來,應該是早有準備,不如這樣,我領軍營的士兵死戰平壤,劍将軍趕往浿水大營,帶兵趕來援助!”
這是最好的辦法,劍舞當即點頭,道:“就這樣辦!”
兩人相視一眼,與淵蓋蘇文繼續朝着軍營狂奔,而劍舞則在岔路口分開,策馬朝着另一條路走去。淵蓋蘇文策馬跑到軍營,正要下馬,突然聽到一聲巨響,整個大營竟然凹陷了下去。劇烈的震動讓身在巨坑面前的淵蓋蘇文目瞪口呆,他怎麽也想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巨坑凹陷,房屋大多坍塌,塵土飛揚,遮天蔽日。
在灰塵中,灰頭土臉的高句麗将士跑了出來,他們不斷咳嗽着,不住地在想,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伴随着咳嗽聲,還有不少士兵的呻吟聲,他們被石塊砸中,不少人受傷,甚至缺胳膊斷腿,還有一些人被埋入了土中,生死未蔔。
此時,淵蓋蘇文明白了隋軍選擇在這個時候攻打平壤,是因爲有内應的存在啊!可惡的隋人,什麽時候在軍營底下挖了一個大坑?士兵們雖然傷亡不小,但淵蓋蘇文已經來不及同情這群可憐的人了。
他快步走到了深坑邊上,大聲的喝道:“兄弟們,都快些準備,隋人殺來了!”
“什麽,隋人殺來了?”高句麗士兵面面相窺,一臉不敢置信。他們剛剛遭受了襲擊,還沒有穩定心神,想不到世子就告訴他們,隋人殺來了!這不是雪上加霜嗎?所有的高句麗士兵都懵了。
“快,收拾武器,準備迎擊!”淵蓋蘇文說道。
就在這時,前方響起了馬蹄聲,淵蓋蘇文定睛一看,臉色不由變了變。馬蹄聲中,沖在最前面的是一名虬髯大漢,他手中的橫刀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淵蓋蘇文忍不住低聲道:“侯君集?!”
淵蓋蘇文對隋帝面前的這位紅人非常熟悉,更近一步地說,侯君集是他的妹夫,盡管他不承認這一點,但是事實卻是如此!“可惡!”淵蓋蘇文咬緊了牙,對侯君集恨之入骨,他奪走了妹子淵蓋蘇嬌的清白,讓淵氏家族蒙羞,淵蓋蘇文恨不得殺了他!
盡管淵蓋蘇文很想殺侯君集,但這個時候,無疑是螳臂擋車!所以淵蓋蘇文非常明智地選擇了撤走。
“駕!”淵蓋蘇文策馬疾奔。
後方,侯君集看見淵蓋蘇文的身影非常熟悉,在淵蓋蘇文一轉身的時候,他已經看清楚了淵蓋蘇文的一張扭曲的臉。大舅子要走?侯君集的心中立刻想到了這一點。
侯君集趕緊張嘴大喊,道:“淵蓋蘇文,大舅子,别走啊!”
“混賬!”淵蓋蘇文大怒,他有心反駁,但聽到身後如雷的鐵蹄聲,一張臉十分慘白,他顧不得回頭,連連拍馬疾奔。
“哎,淵蓋蘇文,大舅子,你别走啊,别走!我娘子,也就是淵蓋蘇嬌說要請你喝茶!上好的成都毛尖!管夠!”侯君集張開大嘴吼道,聲音如同渾厚的鍾聲一樣,穿透了空氣,送入了淵蓋蘇文的耳朵裏。
在淵蓋蘇文身邊的親兵聽了,都面面相窺,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他們都知道,淵蓋蘇文帶着小妹去了中原,但最後回來的,隻有淵蓋蘇文,據淵淨土所說,淵蓋蘇文已經投靠了大隋,并且十分卑鄙地将小妹許配給了一名隋将。
這個說法,由于沒有證據,所有人都是不信的,包括莫離支淵太祚。淵太祚也知道這兩個兒子爲了争奪莫離支的位置已經撕破了臉,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淵太祚隻是找兒子了解了一下,這才知道女兒是爲了更好取得中原的情報,決定在中原再等一些日子。
這個說法倒也合理,淵太祚也知道這個女兒和男人一樣,志氣不小,所以表示理解,并吩咐淵蓋蘇文寫信過去,要女兒小心。
淵蓋蘇文身邊的親兵都知道這個說法,可是此時,被一個虬髯大漢追着的淵蓋蘇文被旁人喚作了大舅子卻不敢說話,不由不讓衆人狐疑了。
“大舅子,這一次來高句麗狩獵,我帶來了娘子,還有你的侄兒,你難道不想見上一面嗎?”侯君集一邊大喝,一邊緊緊追趕。兩方沿着街道追逐,就像貓捉老鼠。
“大舅子,你怎地如此臉薄?以後怎麽做一家人?”侯君集不依不饒,繼續出言挑逗。
淵蓋蘇文忍無可忍,回頭大罵:“侯君集,你這個卑鄙之徒,奪我妹妹清白,這個仇,我早晚必報!”淵蓋蘇文此話一出,身邊的親兵心中無比震驚,原來淵蓋蘇嬌竟然落入了隋軍的手中。看來淵淨土所言之中,有一部分是真了。
“大舅子,你怎麽能這樣?你還記得你在牢中的時候,跪下身子,求我饒你一命的時候嗎?”侯君集繼續說道。
淵蓋蘇文本想不聽,但聽到此言有忍不住回頭大罵:“侯君集,你又瞎說!”
“瞎說?你說你是不是被大隋陛下擒住?陛下見你可憐,又因爲你認了陛下爲主人,大隋陛下這才放你回國,想不到你回到高句麗,就抛棄了誓言!”侯君集的臉上帶着一絲詭異的笑容。
淵蓋蘇文大怒,侯君集這話,前一半是真,後一半是假,他正要出言反駁,侯君集又大聲責問:“大舅子,難道我說的不對嗎?你抛棄了誓言,是要受到沸流水水神的詛咒!受到龍山山神的詛咒!”
侯君集對高句麗有一定了解,知道沸流水是高句麗的發源地之一,而龍山則是高句麗始祖東明聖王朱蒙的埋葬之地,因此如此說着。淵蓋蘇文雖然不是王族,但卻是高句麗人,同樣受限于此。
淵蓋蘇文覺得眼前一黑,幾乎要跌下戰馬,他不敢在和侯君集說話,轉過頭專心狂奔,部下跟着他,繼續逃走。剛跑了二十多步,忽然,前方出現了一彪人馬,羅士信斜裏殺出。
淵蓋蘇文大吃一驚,他被侯君集和羅士信夾在其中,看樣子是逃不掉了。但是,他的内心又不想被抓。他知道,隋帝若在抓住自己,就是九死一生了。淵蓋蘇文咬咬牙,狠狠抽打戰馬,想要沖出包圍圈。
“大舅子,你千萬别想不開啊!我一定會在陛下面前保住你的!”侯君集繼續在後面瞎嚷嚷。
羅士信聽到侯君集的聲音,凝目一瞧,認出了淵蓋蘇文,他嘿嘿一笑,策馬上前,在和淵蓋蘇文錯馬相交之際,伸出長長的肩膀,将淵蓋蘇文沉重的身子摘了過來。淵蓋蘇文身邊的親兵見了,拔出兵刃朝着羅士信殺來。
羅士信身邊的親兵夷然不懼,揮舞着橫刀殺上,雙方短兵相接,叮當之聲不絕于耳,羅士信策馬疾奔,到了侯君集面前,拎着與淵蓋蘇文的腰帶遞給了侯君集,道:“侯将軍,這是你的大舅子!”
侯君集嚴肅地點點頭,道:“不錯,是我的大舅子!”他接手接過,然後将淵蓋蘇文遞給了身後的親兵,示意将淵蓋蘇文給捆起來。
淵蓋蘇文掙紮着,他實在是不甘心就這樣被擒!說好的雄心壯志,逐鹿中原,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大舅子,我隻是怕你逃走而已,放心我不會對你怎樣的,你的性命,交給陛下發落!”侯君集說道。
淵蓋蘇文被捆的結結實實,掙紮了半響,根本掙不開,隻得放棄了努力。侯君集眯着眼睛看了他一會,轉過頭看着羅士信,道:“多謝羅将軍!”他知道,這是羅士信在向他示好。
區區捉拿淵蓋蘇文的功勞,怎麽比得上拿下平壤,比得上捉住高建武呢?如果他重要,當初陛下就不會放他走了。羅士信正是考慮到這一層,因此在捉住了淵蓋蘇文之後,将他交給了侯君集。
羅士信呵呵一笑,道:“侯将軍,你我同殿爲臣,正當和睦相處。再說大家年紀相當,可謂兄弟,你的大舅子,便是我的大舅子,你的妻子,便是我的妻……嫂子,大家何必見外呢?”
侯君集哈哈一笑,也不在意羅士信的口誤,在他的心目中,淵蓋蘇嬌隻是一個小妾,不是正妻,一個蠻夷女子,不值得他在意。
“你們幾個,看好我大舅子,若是出了什麽事情,唯你等是問!”侯君集說道。
幾名親兵應聲:“喏!”
侯君集看了一眼北方,那裏是高句麗王室的居所,此時,高建武應該在王城之中,瑟瑟發抖吧!想到此,他一揮手,道:“羅将軍,擒拿高建武,在此一搏!”
“不錯!你我聯手,拿下高建武,重要滅了高句麗,便是大功一件!”羅士信哈哈一笑。
兩人帶着兵馬朝着高句麗王城奔襲而去,一路上,遍布着高句麗百姓的屍體,層層疊疊,堆積如山,侯君集冷笑一聲,道:“此等蠻夷,當滅絕之!”
羅士信微微皺眉,但旋即想起自從南北朝以來,胡人屠殺漢人何其多也,更有人捉了漢人女子,随軍出征,供士兵發洩,供士兵食用。羅士信的一張舒展開來,他與侯君集并肩而馳,已經能逐漸看見王城高大的城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