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找死嗎?沈法興大驚之下,趕緊騎着戰馬狂奔而來,戰馬還沒有停穩,他就跳了下來,一個踉跄差點跌倒,但他已經顧不上了,手足并用,這才穩住了身形,“蹬蹬蹬”,沈法興雙腿像風火輪一樣,沿着階梯狂奔,因爲劇烈的運動,他的胸膛在急速地起伏着,鼻孔也在急速地擴大,濃濃的鼻息響徹了四周。
終于,沈法興跑到了沈光的身邊,他還沒有來得及的說話,頓時就愣住了,城外,如同烏雲一般的吳軍已經排列好了陣容,并在數名吳軍将領的帶領下,朝着兩翼狂奔。半個時辰後,沈法興就接到了西門和東門的消息,說是吳軍已經派兵圍住了這兩個地方,看樣子,是要攻打會稽了。
不過,吳軍并沒有急着進攻,尤其是北門的吳軍,正在搭建着高台,很明顯,他們在建築一所指揮所,以便于李子通順利地指揮大軍。吳軍沉悶的表現,讓沈法興一陣焦急,他的額頭忍不住冒出了汗水,然後沿着鼻翼流淌,他撈起了衣襟,不斷地擦着,可是越擦越多,衣襟已經濕透了,輕輕一擰,汗水嘩嘩滴下,連成一條水簾。
“總持,該怎麽辦?”沈法興擔心極了,可是他不敢高聲問,隻得在沈光的耳邊輕聲問道。
沈光目光嚴峻,聞言他呵呵一笑,瞧了一眼四周,道:“家主,吳軍雖然看起氣勢洶洶,可是并不可怕!且看我如何破他!”沈光說着,大笑了起來,爽朗的笑聲傳遍四周,衆人聽着,心中都輕松了一些,不再那麽緊張。
借着吳軍在布陣的機會,沈光連連下令,讓士兵和民夫們将礌石檑木擡上城頭,準備抵禦吳軍的進攻。
沈法興低聲道:“總持,你有幾分把握?”
沈光低聲道:“我也沒有把握,但是我知道,隻有死守,才有活路。”
“可是,南門并沒有敵人啊!”沈法興說着,臉上露出了一絲怯意。如果說沈光告訴他有把握,他或許還有信心。可是沈光卻告訴他沒有把握,這讓他如何是好?他不想死,更不想讓沈家族人毀于一旦,所以他心中的念頭,隻有一個字,逃!逃得越遠越好!
沈光冷笑了一聲,道:“家主,李子通的兵馬足有五萬之多,要圍會稽城,兵力足夠了,可是他爲什麽不将城池全部圍住?”
沈法興聞言一愣,沈光說的沒有錯啊,這的确是個問題,李子通的兵力足夠,爲什麽不将會稽城全部圍住?沈法興也不是笨蛋,想了一想,頓時恍然大悟,道:“總持,你是說,他圍三缺一?”
沈光點點頭,表示回答,旋即他皺緊了眉頭,道:“南門是關鍵,家主,立刻派心腹之人鎮守,讓他關進城門,不可讓任何人外出!”
沈法興應了一聲,正要走出去,沈光又叫住了他,低聲吩咐了幾句。沈法興一愣,低聲道:“爲何要這樣做。”
“家主照辦就是,這個時候沒有時間解釋了!”沈光說着,目光已經看向了前方。此時,的确沒有時間解釋了,吳軍的指揮台已經搭建完畢,李子通身着铠甲,正端坐在指揮台上,兩邊站着親兵和毛文深。指揮台兩側的吳軍旗幟獵獵作響。
“樂将軍,傳令下去,準備攻城!”李子通高聲說道。
“喏!”樂伯通應聲,匆匆走了下去,跳上戰馬,策馬向前走去,一群親兵跟在他的身後,樂伯通到了前方,他大喝一聲,道:“陳果仁,我給你三千兵馬,令你攻城!”
陳果仁本來是沈法興的部下,而且官職不低,是司徒。不過,沈法興大敗之後,陳果仁立刻選擇了投降,投靠了李子通。子通爲了表示對沈家軍的招撫,接納了他,任命他爲左将軍。
陳果仁得命,他一抱拳,道:“末将遵命!”說着,陳果仁率領三千兵馬緩緩向前移動。
“擊鼓,助威!”李子通在指揮台上說道,身邊的掌旗手聽到命令,将消息傳遞了下去,鼓手握緊了鼓槌,賣力地敲打着大鼓。渾厚的鼓聲逐漸響起,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密集。在鼓聲的激勵下,吳軍人人熱血沸騰。
“刀盾手在前,弓弩手在後,前進!”陳果仁說道,他猛地一揮橫刀。面對舊主,他沒有絲毫的同情心。這主要是因爲沈法興此人脾氣暴躁,崇尚嚴刑,将士稍有過錯,就立即斬首,這使得他在軍中的名聲不佳,許多人心懷怨恨,因此紛紛背叛。沈法興打不過李子通,就有這樣的原因。
與李子通禮賢下士相比,沈法興差的太多了。陳果仁雖然是司徒,但也受到過責罵,因此,他背叛了沈法興,獻出了毗陵,成爲了沈法興一生的痛。
在陳果仁的命令下,吳軍呐喊着前進,中間的士兵手中舉着雲梯,在刀盾兵的掩護下,朝着會稽城狂奔而去。
“弓弩手,準備!”會稽城頭,沈光冷冷地舉起了手臂,看着越來越近的吳軍。
吳軍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大,逐漸彙集成雷聲,将地面震動顫抖起來,就連在城牆上的沈光也感受到了這種震動,可是他并不焦急,也不慌張,而是冷靜地計算着吳軍與會稽城的距離。
“五百步,四百五十步,四百步!”沈光的心中默默念着,終于,當吳軍即将踏入射程,沈光目光迅速掃過四周,看見弓弩手已經拉滿了弓弦,箭簇随時可以激射而出。
“射!”當大部分的吳軍進入了射程之後,沈光猛地一揮手。
弓弩手聽到命令,手指一松,箭簇激射而出,帶着嗜血的光芒,朝着吳軍飛去。
陳果仁看見利箭飛來,高聲喝道:“刀盾兵,舉盾!”
刀盾兵得到命令,舉起了手中的木盾。李子通由于缺乏鐵礦,所以鐵盾很少,隻有他的禁衛軍使用,而且數量極少。大部分的軍隊使用的都是木盾。木盾的防衛力量稍差,但還是有作用的。
密集的木盾擋在了身前,密密麻麻地,但在密集的箭羽下,仍然有縫隙。利箭呼嘯而來,從縫隙中穿入,射中了士兵的大腿、小腹,慘叫聲頓時響了起來。
不過,在木盾的防衛下,箭羽的殺傷力還是被削弱了。一輪箭羽過後,吳軍受傷百餘人,大多是輕傷。一些彪悍的士兵咬着牙,将身上的箭羽拔下,撕下一塊布,裹住了傷口,繼續前進。
趁着會稽城守軍在更換箭羽,陳果仁再度下令,讓士兵們趕緊前進,不要耽擱時間。士兵們得到命令,保持着陣型前進,走了十餘步,第二輪箭羽再度射來,沒有等陳果仁吩咐,吳軍自動舉盾,擋在了面前。
“奪奪奪!”利箭擊打在木盾上,有的木盾被刺穿,鋒利的箭簇刺傷了士兵的手背,但士兵們不以爲意,這點輕傷,不算什麽。第二輪箭羽,吳軍的損失就更大了。
這主要是有人受傷,使得陣型有了缺口,而随着距離的越來越近,箭羽的力度更大,殺傷力更強。吳軍每走一步,都頂着極大的壓力。當吳軍離會稽城隻有百步的距離的時候,沈光果斷選擇了另一種射擊方式。
他迅速做出了安排,原本一直在後排等待的弓弩手開始上前,等待着他的命令。
此時李子通正在指揮台上面露喜色,随後離會稽城越來越近,攻破城池的希望就越來越大,他已經計算出,陳果仁的先鋒,離會稽城已經不足百步了!
就在這時,他忽然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
就在剛才,會稽守軍竟然連續射出了兩批箭羽。第一次的射擊剛剛停歇,吳軍正準備移動,尤其是盾牌已經放下,露出了大片的破綻。恰好在這個時候,密密麻麻的箭羽再度襲來,帶走了來不及防備的士兵性命。
慘叫聲此起彼伏,吳軍如同秋收的水稻,紛紛倒下,鮮血染紅了地面,也極大地破壞了陣型的完整。
“前排士兵,撿起盾牌,繼續前行,弓弩手,還擊!”陳果仁大聲的說着。
攻城的一方,弓弩手由于需要仰射,所以在射程上比不了守城的一方。所以他們需要更短的距離。聽到陳果仁的吩咐,吳軍弓弩手七手八腳地趕緊張弓搭箭,想要還擊,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會稽守軍的第三波箭羽已經疾射而至!
“奪奪奪!”一些反應很快的士兵舉起了手中的木盾,擋在胸前,救了自己一命,可是更多的士兵沒有反應過來,被利箭取走了性命。
“還擊,還擊!”陳果仁厲聲,在他的指揮下,吳軍弓弩手開始了還擊,一開始零零星星,随後變得整齊而密集起來。吳軍的還擊開始有了效果,他們繼續保持着陣型,一邊移動,一邊還擊。
沈光在城頭上看着,他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但他已經盡力了。他一邊指揮着弓弩手射擊,一邊将目光看向了西方。在他看着西方的時候,是那麽的充滿希望,仿佛那邊有千軍萬馬回來援助自己一樣。
終于,在不斷的射擊和被射中,吳軍逐漸靠近了會稽城,雙方新的戰鬥就要打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