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被打壞了卵蛋的高句麗人已經沒有了哭喊的力氣,他滿頭大汗地在幾名兄弟的扶持下,朝着住所走去。
成都的冬天不算很冷,街道上人來人往,獨孤千山一路尾行而至,隐藏得極好,并沒有被高句麗人發現,一直跟到了城南的一處客棧,幾名高句麗人走進去,獨孤千山擡頭看了一眼客棧名:有間客棧。
獨孤千山忍不住笑了,他邁步走了進去。
“這位客官,是要打尖嗎?”店小二急忙上來招呼。
獨孤千山取出一塊金牌,在店小二面前晃了晃:“我要見店主。”
店小二眼睛一亮,急忙躬身,道:“請随我來。”
獨孤千山點點頭,跟在他的身後進了店。
一間不小的屋子裏,淵淨土正在踱步,大哥淵蓋蘇文與小妹淵蓋蘇嬌前來中原試探消息,将近一年多了,還不回去,父親十分焦急,這才派他出來打探消息。
經過不斷的詢問,終于得到了消息,大哥的最後出現的地方是荊襄。而當時,大隋正在攻打荊襄,所以,淵淨土隐隐覺得,大哥的失蹤,和大隋有關。爲此,在得到消息之後,他就趕到了成都,想要一探究竟。
對于大哥的蹤迹,其實他沒有太多的興趣,因爲大哥不見了,最有資格繼承莫離支的人,便是自己,他又不是傻子,怎麽會放棄這個榮華富貴的機會呢?大哥最好是已經死了,再不濟,失蹤也是可以接受的。
淵淨土在屋子裏踱步,目光中帶着陰冷,對大哥的消失渾然不在意。他在乎的是,大隋在換了帝王之後的強勢!雖然如今天下依然混亂,但是,從種種迹象來看,天下大勢越來越明朗,能夠統一天下的,無外乎那幾個勢力而已。
高句麗也有争霸天下的雄心,在楊廣征伐高句麗失敗之後,大隋已經混亂不堪,各地割據勢力占地爲王,曾經四海鹹服的大隋就像一個垂垂老矣的老翁,再也經受不起打擊,突厥人曾經趁火打劫,所以有了楊廣在雁門關被圍。
突厥人能做出這種事情,爲什麽高句麗不能這樣呢?淵淨土之所以留在這裏,是因爲他覺得,新生的大隋是高句麗占據中原的最大敵人,除此之外,便是大唐,雖然窦建德、李密等勢力也有機會,但這種機會無疑小了許多。
淵淨土心底的雄心不亞于其父淵太祚,他也有着要進擊中原的雄心。收集大隋的情報,包括帝君、大臣,以及施政方針,對日後高句麗有着莫大的好處。
就在淵淨土沉思的時候,門外響起了哎喲的聲音。很快,門就被推開了,幾名眼圈黑青的高句麗人出現在淵淨土的面前,“發生了什麽事情?”淵淨土問道,臉上十分不悅。
“哎喲,二公子,我們被人欺負了。”一個高句麗人說着,然後将卵蛋已經被打壞的那人放在了地上,那人一疼,口中呼叫不已。
淵淨土陰沉着一張臉,聽着部下的述說,整張臉逐漸顯得陰晴不定,大隋的京兆尹竟然會如此的糊塗?淵淨土有些不相信,整個大隋就像旭日,正在冉冉升起,從李唐手中奪取隴西,然後占據荊襄、南陽,更是擊敗了宇文化及。
大隋這樣的勢頭,可謂十分強勢,而在這種強勢之下,堂堂的京兆郡竟然會害怕高句麗人,隻有兩種可能,一是此人故意所爲,第二則是整個大隋朝廷,從上至下都對高句麗産生了恐懼。
是前者還是後者?這兩者之間有着極大的區别,淵淨土覺得還是要弄清楚比較好。他踱步思考了片刻,叫過了一人,低聲囑咐着什麽。
天府酒樓,楊侑、杜如晦與長孫氏兄妹已經坐定,楊侑詢問了一番,點了幾個特色小菜,店小二一一記下,退了下去。
“長孫兄,你是大唐的使者,不知道這一次前來,究竟是爲了什麽事情?”點好了小菜,楊侑喝了一口茶,問道。
長孫無忌略略猶豫,不過旋即一向,大隋在襄陽大勝的事情,成都城的軍民肯定都知道了,也沒有什麽隐瞞的理由。他咳嗽一聲,低聲道:“易公子,這一次我奉命前來,是爲了解救被隋帝擒獲的齊王李元吉。”
楊侑展顔一笑,道:“此事我也知道,據說陛下已經回到了成都,想必李元吉也在成都。隻是,李淵畢竟是反賊,隋帝會放過李元吉嗎?”
長孫無忌苦笑着搖搖頭,道:“大唐陛下得到齊王李元吉被擒獲的消息,事實上是通過隋帝的書信得知。”
“哦?竟然有這等奇事?隋帝這是什麽意思?”楊侑故作不解地問道。
長孫無忌瞟了一眼杜如晦,突然他覺得有些奇怪。杜如晦口口聲聲說是楊侑的部下,可是兩人同坐,這有些奇怪啊。難道說楊侑心胸如此寬廣,不介意部下與自己同桌?
長孫無忌這種想法在腦海裏轉了一圈,旋即不再去想。楊侑挺身而出,替自己和妹妹解圍,并且冒着生命危險,與幾名高句麗人搏鬥,光是這份豪氣,就說明此人有俠骨,自己還懷疑他,确實不該。
長孫無垢低着頭,不敢看着兩人,卻不住那眼睛去偷窺兩人。在她看來,男人就是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
楊侑沒有注意道她的表情,杜如晦卻注意到了,他捋着胡須微笑,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長孫無忌咳嗽一聲,道:“還能有什麽意思,無非是想要勒索陛下罷了。”
楊侑笑了,他的本意本就是如此,李淵肯定會吃這個虧,但是李淵的底線是什麽?楊侑笑了,道:“李元吉貴爲齊王,恐怕這一次的贖金不少吧。”
長孫無忌歎息一聲,道:“贖金肯定不少,隻是陛下隻給我千金之數,此外允許給十萬石的糧食。其他卻不給了。”長孫無忌也知道,這個贖金其實很少,所以對于他來說,這是一個幾乎不能完成的任務。
“堂堂齊王,隻值這個價錢?”楊侑十分不滿,他是真的不滿,這個李淵,也太小氣了。
“哎!”長孫無忌眉毛皺在了一起,輕輕搖頭,顯得十分難辦。
楊侑有些明白了,長孫無忌早就到了成都,還住進了鴻胪寺,但他沒有宣揚,更沒有提出來見自己,是因爲贖金不夠,所以他不敢也不願,因爲他知道,這樣的贖金無論是誰都不會同意的。
楊侑略略思考,腦子裏一個念頭浮出,他再度捧起溫茶喝了一口,悠悠地道:“長孫兄,我有一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易公子言重了,你我雖然剛剛認識,但彼此已經知心,有什麽話不妨直說。”長孫無忌說道。
楊侑故作沉思,過了幾息的時間後,楊侑終于緩緩開口了。
“長孫兄,聽說無垢姑娘曾經嫁給秦王李世民?”楊侑說道,目光一掃長孫無垢。
長孫無垢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暈紅,她沒有想到,這個易公子竟然知道自己是秦王的妻子,而他說曾經,證明他知道一些事情。想到此,她心中猛地一跳。
“易公子,此事你如何得知?”長孫無忌奇怪了。
“呵呵,我曾經去長安呆過半年,當年那事情鬧得長安城沸沸揚揚,因此略知。”楊侑呵呵一笑,應付了過去。
長孫無忌露出釋然的表情,原來如此。他繼續聽着楊侑的分析。
“當年那事情鬧得沸沸揚揚,我在這裏就不重新述說了。我以爲,雖然無垢姑娘重新恢複了自由,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情,但是,卻爲長孫一家埋下了隐患。”
長孫無忌聽了,雙眉揚起,一副認真的樣子,而長孫無垢卻頓時緊張了起來,抓住了衣角,不停地卷着,心中的惶惶不安表露了出來。
“秦王李世民是李淵的兒子,是一名能征善戰的将軍。”楊侑在這裏,特意捧了一下李世民。
“當然這些都不是關鍵,哪怕他是一個蠢貨,他也是大唐皇帝李淵的兒子,我聽說,休夫的事情是長孫家提出來的,不管無垢姑娘受了多少委屈,至少在李淵看來,李世民被無垢姑娘給休掉,代表着大唐的顔面也被丢掉。”
“李淵雖然是皇帝,但據我所知,他是一個心胸狹窄之人,不然當初劉文靜就不會死。”楊侑說着的時候,特意提了劉文靜。
長孫無忌一揚眉,對于劉文靜的事情,他太清楚了,劉文靜本身是有錯,可是這種錯,不足以緻命。同時期的成都,也差不多發生了這樣的情況,可是隋帝并沒有殺掉張啓文。
差距往往就是比出來的,幾乎同樣的事情,李淵是殺掉了功勳之臣,而楊侑則既往不咎,隻是将其降職,誰小氣誰大方,一目了然。長孫無忌想着的時候,突然心中就是一動。
易公子的話雖然有些奇怪,但卻有所指啊,難道他的意思是說,長孫家将會成爲下一個劉家,面臨着滿門抄斬的危險?想到此,即使是在冬日,長孫無忌的臉上,也沁出了汗珠。
楊侑不經意地掃過長孫無忌的臉,他明白,長孫無忌一定想明白了其中的關鍵所在。楊侑悠悠地端起了茶水,喝了一口,這時,店小二陸續将酒菜給端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