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從洛陽傳遞消息回來,有自己的渠道,因此速度快一些,而王世充的速度相對較慢,但此時,傳令兵應該差不多到了。之所以說差不多,是因爲王世充的出兵。如果王世充沒有出兵,他肯定已經知道這個消息,但他出兵了,證明在出兵之前,他沒有得到洛陽被李世民攻打的消息。
這個時候,鄭兵後翼的微許混亂,顯然就有問題了。楊侑在看見有人匆忙沖進鄭軍陣型中的時候,立刻出言繼續打亂王世充的思緒。
王世充楞了一下,兩軍陣前交戰,楊侑的話他自然是不信的,在他看來,楊侑是要迷惑他,讓他喪失足夠的判斷力。可是王世充有一點弄不明白,隋軍爲什麽不進攻?此時若是交戰,他們肯定占據了優勢啊。
就在王世充迷惑不解的時候,那匹快馬逐漸靠近了王世充的身邊,他手中高舉着令牌和一封信,讓王玄恕、段達、單雄信等人都明白,這是太子的加急情報。
那名士兵到了王世充面前,低聲道:“陛下,這是太子急報!”
傳令兵的聲音很低,隻能讓王世充四周的幾名心腹聽見,王世充微微一愣,這個時候,太子派人來送信,還是八百裏加急,難道說真的出了什麽大事?
王世充的手掌微不可查地顫抖了一下,然後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從漢王王玄恕的手中接過了書信,匆匆拆開一看,不由臉色大變。李世民竟然偷襲函谷關成功,王弘烈被斬殺,部将多有投降。
函谷關失守,意味着洛陽的西大門被打開,洛陽,危險了!王世充的一顆心狂跳不已,他的腦子仿佛被人沖擊了一下,在短時間内,無法思索,無法保持着冷靜。
楊侑将王世充的表情盡收眼底,他冷冷一笑,道:“王世充,今日你帶兵前來,是爲了攻取南陽,如今太陽已經高挂,莫非你要等到吃了午飯才攻城嗎?”
王玄恕不明真相,聞言十分惱怒,程知節、羅士信的臨陣背叛讓他恨不得殺了這兩人,但他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羅士信、程知節都是猛将,尤其是羅士信打起仗來,根本不要命,恐怕在鄭軍之中,隻有單雄信能擋住他。
想到此,王玄恕看向了單雄信,單雄信會意,手中舞着馬槊就要出戰,王世充回過神來,低喝一聲制止了他。
單雄信有些不解,他與程知節、羅士信等人雖然同出瓦崗,但卻有差别。單雄信是和翟讓草創瓦崗的功勳元老,對瓦崗有着極深的感情,可是随着李密的來到,逐漸架空了翟讓,而李密一向對新人格外關心,對舊人卻毫不理睬。
秦叔寶、羅士信、程知節等人随着裴仁基投靠了瓦崗之後,李密對他們十分信任,甚至還讓秦叔寶和羅士信擔任内軍總管,足見對他們的信賴。而相比之下,單雄信這個舊人根本無法相比。
地位上的落差讓單雄信有些失落,而随着投效了王世充之後,王世充對這位瓦崗赫赫有名的“飛将”十分欣賞,他将侄女嫁給了單雄信,并給予他一定的兵權。
地位的轉變讓單雄信的心中出現了微妙的變化,他是既得利益者,如今看到程知節、羅士信這兩個混蛋竟然臨陣投敵,讓他格外憤怒,他想要親自教訓這兩人,卻被王世充制止了。
單雄信帶着不解,王世充苦笑一聲,低聲道:“大事不好了,李世民背信棄義,如今已經奪下了函谷關!”
“絲!”王玄恕、段達、單雄信等人均是倒吸了一口涼氣。西風灌進了王玄恕的口中,讓他咳嗽不已。
衆人怎麽也想不到,情況竟然出現這麽大的轉折,而且讓人如此心悸!函谷關被攻破了,這還了得?衆人面面相窺,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楊侑冷冷地看着前方,程知節和羅士信并沒有說話,畢竟王世充是舊主。楊侗有些急不可耐,問道:“陛下,出兵嗎?”
楊侑搖搖頭,道:“撤兵!”
楊侗和侯君集吃了一驚,不解地看着楊侑。杜如晦微笑不語,勒轉馬頭,準備要走。楊侑沒有回答,同樣勒轉了馬頭,奔回了南陽城。
隋軍出城的都是騎兵,速度很快,頃刻之間就到了南陽城下,用了小半個時辰的功夫進入城中。王世充死死地看着隋軍離開的背影,咬緊了牙關,隋軍撤退回去之後,并沒有急着關上城門,而是将城門打開。
王世充的眼中充滿了疑惑,在勝算極大的情況下,隋軍怎麽會撤走?到底隋軍有什麽陰謀?王世充的心中在思考着,
王世充想了半響,覺得隋軍既然已經撤走,那麽自己也沒有留在這裏的必要了,他的心已經亂了,根本無法指揮大軍作戰,更何況程知節和羅士信這兩個混蛋臨陣倒戈,軍心不穩,沒有作戰的必要了。
爲了防止隋軍可能的偷襲,王世充将爲數不多的斥候統統派了出去,斥候們無比謹慎,每一個細節都不肯放過。直到确定沒有隋軍埋伏,鄭軍這才呼啦啦地撤了回去。
南陽城,楊侗有些不開心,洛陽是他舊居,他希望大隋能盡快收複洛陽。
但是楊侑卻撤退了,在大好的局面下,主動選擇了撤退。這讓楊侗心中十分不甘。
他決定問個清楚,楊侗匆匆趕了過去,剛到門外,就聽見杜如晦的聲音傳了過來:“陛下,臣也非常贊同,如今李世民攻打洛陽甚急,千萬不能讓他攻入洛陽,不然,天下态勢就會發生劇烈變化。”
楊侑此時正在屋子裏負手踱步,他笑了一笑,道:“朕雖然有心如此,但也要看王世充如何做了。”
楊侗心中一動,放慢了腳步。
王世充在大營裏踱步,現實讓他焦慮不安,他本來想要利用李唐攻打襄陽之際,謀取利益,但想不到,最後被李世民給算計了。
王世充之所以說是李世民而不是李淵,是因爲他相信李淵不會爲了攻打洛陽而故意讓齊王李元吉去送死。楊隋和李唐的關系水火不容,齊王李元吉落入隋軍之手,必死無疑!
正是基于這種判斷,王世充才會認爲這是李世民擅自行動,想到此,王世充迅速寫了一封書信,讓人送往長安,他需要李淵給他一個解釋,盡管這個解釋微乎其微。
使者跨上戰馬,朝着北方飛奔而去,王世充的心頭還沉甸甸的,真的是進退兩難!
隋軍雖然主動撤走,但卻有他的含義,楊侑在警告他,隋軍能撤走,不是因爲害怕,而是因爲随時可能出現在你的面前!
怎麽辦?王世充使勁抓着頭,苦苦思索,如何才能破除眼前的窘境?
淮安郡的官道上,楊倓的大軍正在緩緩而行,淮安郡的官道并不寬闊,而且因爲下雨,顯得更加難走。
楊倓有些擔心,能不能及時趕到,配合着陛下擊退王世充?就在他思考的時候,一匹快馬從前方跑來,:“殿下,前方有兩名女子說要見殿下。”
楊倓微微皺眉,道:“她們有什麽事情?”楊倓說完之後,想起楊侑曾經說過,若要取的天下,一定要得到百姓的擁護,不然,大隋就會像大秦一樣,在最爲鼎盛的時候,轟然倒塌。
要取的百姓的支持,不就是要爲百姓辦好事,滿足百姓的需要麽?兩個弱女子前來求見,一定有什麽委屈吧?
那名士兵撓撓頭,他曾經問過,可是兩個女子非要見到這支軍隊的領導人才肯說,迫于無奈,士兵隻能來傳話了。聽見楊倓問他,解釋了一下之後,就要返身離去。
楊倓叫住了他,帶着幾名親兵上前,他相信,兩名弱女子對他沒有威脅。
遠遠地,楊倓就能看見兩個女子衣裳淩亂,一個年輕的少女扶着一個小腹隆起的婦人,正焦急的說着什麽,在兩名女子面前的是一個校尉,他十分耐心的解釋着,告訴兩名女子,他沒有動用兵馬的資格。
楊倓走上去,那校尉忽然說了句什麽,年輕的女子放開婦人,匆匆走了過來,施禮:“這位将軍,還請救救我哥哥。”
楊倓一愣,這個女子施禮的模樣一絲不苟,顯示出并非一般百姓,應該出身名門。
“到底是怎麽回事?”楊倓問道。
少女雖然焦急,但她知道若是說不清楚,事情更加難辦,當即慢慢說了起來。
她的聲音有些嘶啞,但依舊動聽,就像黃莺一樣。楊倓跳下了戰馬,從戰馬屁股上取下水囊,遞給了女子:“喝點水再說。”
楊倓知道她一定渴了。
少女接過,面色微微紅了,這個公子看起來很年輕,根本不像武将嘛。她打開塞子正要喝水,楊倓又說話了。
“慢一點,不要嗆着了。”
少女愣了愣,看着楊倓漆黑如墨的眼睛,心頭忍不住猛跳起來,她覺得臉有些燙,急忙低下頭,喝着水,不敢去看楊倓。
這時,一名士兵匆匆走來,低聲說着:“殿下,陛下派人送來急信。”
楊倓沖着少女歉意地笑了笑,告訴她去去就來,你先喝水,冷靜一下,我在看怎麽幫助你。
少女點點頭,忽然想起剛才那名士兵低聲中,說什麽陛下,殿下,不知道指的是誰?那些皇族,還真是可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