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好了這些事情之後,李建成依然睡不着,心中很不踏實,他現在隻希望這個推斷是錯的,不然,齊王就危險了。畢竟是同胞,李建成非常不忍,聯想到隋帝抓住了李孝恭之後,竟然一刀殺了,如果齊王被抓住,恐怕也是這樣的結局吧?
想到此,李建成忍不住抖了抖身子,如果是這樣,他一定要爲齊王報仇!
在軟榻上翻來覆去,李建成好不容易睡着。剛剛睡着不久,宦官王欣俊再次來了,他将事情告訴了一名守夜的小宦官之後,那名宦官急忙走進來,聲音顯得匆匆:“太子殿下,陛下請你有要事相商!”
李建成一個激靈,仿佛不是被小宦官的聲音吵醒,而是在夢中被驚醒一樣,眼睛倏地睜開了,眼中帶着迷茫,小宦官吓了一跳,僅僅一夜,還是壯年的太子,竟然有了眼袋,這代表着太子最近很是憂心啊。
李建成遲疑了一下,問道:“你說什麽?”
“殿下,陛下召見!”小宦官再度說道。
李建成點點頭,道:“去弄點溫水來,稍熱一些!”
宦官應着,匆匆退了出去,李建成一邊穿上了衣裳,一邊思考着。片刻之後,小宦官端着一盆熱氣騰騰的水進來,小宦官将錦帕放入水中,試了試水溫,恰好合适。他揉了揉錦帕,然後擰幹了。
這時李建成穿好了衣裳,道了一聲:“孤自己來,你去拿兩塊點心過來!”小宦官應着,退了出去。李建成再度将錦帕放入熱水中,細細地搓着,仿佛錦帕很髒似得。可是隻有熟悉李建成的人才知道,他在思考的時候,動作就會特别慢。
搓了半響,李建成将錦帕擰得半幹,然後在臉上仔細地搓着,錦帕冷了,他再度将它放入熱水中,細細地搓着,然後擰的半幹,再搓臉。直到一張臉仿佛被蒸過一樣,變得紅光滿臉。
放下了錦帕,小宦官進來,手中拿着兩個饅頭,幹冷幹冷的,他有些不敢給太子。李建成一把奪過,三下兩下,就着溫水,将饅頭吞下,肚中的饑餓漸消。
李建成這才快步走了出去,宦官王欣俊正站在門外。
“走吧!”李建成說道,匆匆走了出去,他已經耽擱了一些時間,想必父皇已經急壞了吧?
宦官王欣俊看着太子李建成的背影,忍不住冷哼了一聲,他在這裏等待了半響,喝盡了西北風,可是太子倒好,又是洗臉,又是吃東西,瞧他那滿臉紅光的模樣,一定過得很是舒服吧?
王欣俊的臉上射出陰毒的目光,太子?太子!難道就因爲你是大唐的儲君,就變得格外高傲了嗎?相比秦王的謙遜,你差的太多了。這時,焦急的李建成沖着王欣俊喊了幾句,王欣俊回過神來,垂下了眼簾,匆匆走過去。
皇宮内,李淵已經回到了書房,一名宦官端上了溫熱的米粥,可是李淵根本沒有胃口,米粥就這樣擺在案幾上,逐漸變涼。李淵等待了半柱香的時間後,太子進來了。
“父皇!”李建成拱拱手。
李淵仿佛落水之人,抓住了一根稻草,他兩步走了上來,焦急地道:“建成,爹想過了,還是讓齊王撤兵吧!”
李建成一愣,父皇要撤兵,是要認輸啊,如今軍報不斷傳來,齊王連奪諸縣,兵鋒已經抵達襄陽,若是秦王也帶兵支援,就算襄陽城中有藏兵,大唐将近十萬将士,也不輸給隋軍呀,更何況還有王世充的暗中相助,他已經得到了消息,王世充已經率兵南下,朝着南陽奔去。在兩日之内,肯定能抵達南陽。
一旦王世充加入這場戰役,大唐取勝的希望就大了,爲什麽要在這個時候撤兵?一旦撤兵,就得不償失,空耗錢糧,士兵們也會埋怨。隻要兩軍配合,至少在大雪之前,唐軍拿下襄陽,王世充拿下南陽,逆隋的勢力就會被削弱。
而将王世充拖入對大隋的戰事之中,才是最大的成果。
李建成臉上焦急,正要說話。李淵忽然歎了一口氣,道:“建成,爹做了一個不好的夢,爹夢見齊王他遇害了。”
“你們之中,無論是你,還是齊王、楚王,都是爹的愛子,爹實在不想你們出事呀!”李淵說道,卻沒有注意到一旁的宦官王欣俊微微皺眉。
“爹,王世充的大軍已經南下,逆隋不僅僅是襄陽告急,南陽也将陷入死戰。孩兒認爲,隋軍雖然有陰謀,但齊王總兵力足有六萬,放在任何時候,都是一筆不可小視的力量。隻要穩紮穩打,一定沒有事情。”
李建成柔聲道,他知道父親這是急了,關心則亂。“爹,孩兒已經讓世民南下,隻要快速行軍,從朱陽關抵達了丹水,就能依靠丹水行軍,我估計最快五天,就能抵達襄陽。這樣一來,總兵力便有十萬之衆。攻取襄陽的問題,就不大了。”
李淵沉默了,太子的話讓他逐漸安靜下來,負手踱了兩步,李淵擡起頭苦笑兩聲,道:“建成,爹是有些急了,若不是你的勸說,爹恐怕誤了大事。”
“十萬大軍,不管隋軍有什麽陰謀,隻要齊王穩如泰山,又何懼西風狂嘯?”李淵的臉上慢慢地露出了笑容,他坐了下來,喝了一口粥,粥已經涼了,他吩咐王欣俊熱一熱粥,再給太子端一碗上來。
襄陽。
在即将破曉的夜空中,一匹快馬快速奔馳着。
騎在戰馬上的是楊文乾,身爲唐風最爲重要的領導人之一,他這一次奉命南下,爲齊王收集情報,起初,他在淅陽郡四處探查,發現沒有什麽異狀,然後抵達了襄陽,發現了一絲不對勁,爲此,他匆忙寫了一封書信,快馬傳給了太子,希望太子能做出一定判斷,畢竟這隻是猜測,他不敢越權。
随後,爲了刺探江陵的事情,他一路南下,不料中途山路崩塌,最爲捷徑的路不能走了,而修複需要十幾日,楊文乾不得不改走别的路,這樣一來,就多出了行程,浪費了太多的時間。
等他趕到江陵的時候,發現江陵并沒有戰事,這讓他十分懷疑,難道說林士弘退走了?他進入江陵城中打探,終于得到了一個消息,那就是如今擺在大唐面前的種種情報,都是假的!這讓楊文乾心中大驚,他趕緊起碼朝着北方飛奔,要将這個消息告訴齊王。
他一路上疾行,兩匹戰馬因爲脫力死在了路上,他也覺得渾身疲倦,可是卻不敢耽擱,強忍着大腿的疼痛,繼續前行。
終于,他踏入了襄陽的地界,唐軍大營不遠了,這讓他格外興奮,馬鞭迅速抽打着戰馬屁股,戰馬被抽幹了最後的一絲體力,拼了老命地向前狂奔,忽然,戰馬發出一聲哀鳴倒下。
楊文乾似乎早就預示到這一幕,戰馬倒下的時候,他已經甩掉了腳上的馬鞍,就地一滾,落入了還沒有腐爛的草叢之中。楊文乾隻覺得兩股一陣火辣辣的疼,他咬着牙齒,正要站起來,忽然,幾支閃着寒光的矛尖已經對準了他的咽喉。
楊文乾擺擺手,道:“我是唐風的楊文乾,自己人,不要亂來!”
爲首的一個年輕士兵,看樣子是斥候,他冷冷一笑,道:“楊文乾?捉的就是你!”
楊文乾吃驚地瞪大了眼睛,他忽然發現一絲不同了,這些人身上的铠甲,是隋軍的制式,這些士兵是隋兵!這些人,怎麽會在這裏?
爲首的士兵哈哈一笑,道:“兄弟們,送他去見陛下,此人是李建成的部下,可以說是唐風的最爲核心的領導人之一!”
一名士兵舔着臉,嬉笑着道:“懷安,這麽說來,此人是大魚?”
“不錯,是大魚!”蕭懷安說道。
“那陛下會給我們什麽獎賞?”那名士兵繼續問道。
楊文乾聞言不由一愣,這名士兵口中的陛下自然是大隋的皇帝了,他不由十分吃驚,大隋的皇帝竟然在襄陽而不是成都?他的一顆心仿佛鐵秤砣入水,逐漸沉了下去。
就在楊文乾想着的時候,兩名斥候将他的手拉倒腰後扣了起來,然後用繩子牢牢困住。一名士兵一腳踢在楊文乾的屁股上:“還不走,莫非要大爺背你嗎?”
楊文乾輕歎一聲,心想這一次竟然落入了隋軍的圈套,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楊文乾一開始以爲隋軍帶他回襄陽,可是這群斥候顯然沒有回城的意思,而是朝着城西的平原走去,這個方向,是齊王大營的方向啊,楊文乾不由十分吃驚。
走了兩三裏之後,楊文乾已經能看清楚前方的異狀了。前方,隐隐透出了火光,即使看起來越來越微弱,但在黎明前最爲黑暗的時刻,顯得是如此的清晰。
楊文乾不是笨蛋,他已經能猜到了一些,他心中哀歎一聲,這一次,算是徹底的栽了!衆人又奔波了五裏之後,楊文乾已經能看清楚破敗的唐軍大營了。
此時在唐軍大營四周忙碌的,全是穿着大隋制式铠甲的士兵,他們推着小車,将唐軍大營的存糧運回襄陽城中,此外還有不少的錢财,讓士兵們都樂開了懷。
“快走!”蕭懷安再度出聲,楊文乾朝着大營内部走去,走了五十多步後,他看見前方圍着一群人,不知道在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