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成站起身來,正要走出書房,忽然,衣襟掃動,将一卷小冊子卷了起來,落在地上,發出一聲輕響。李建成毫不在意在撿起來,正要放回案幾,突然心血來潮翻了一翻,一開始,李建成的面容還保持着冷靜,但在翻閱了兩三章之後,李建成的臉色已經變了,即使是在冬天,額頭上仍然不可抑止地冒出了汗水,就像露水一樣密布在額頭之上。
此時的李建成心中除了震驚還是震驚,手臂也忍不住地顫抖了起來,他想不到,這一份看似薄薄的小冊子裏,竟然隐藏着如此大的信息。如此重要的情報,竟然藏在了案幾的角落,讓他沒有注意到,若不是剛才意外的将它給帶出來,恐怕這個消息就要永遠埋藏在角落裏了。這個時候,還來得及嗎?
李建成心中震驚的同時,想到的辦法隻有一個,那就是尋求父皇的支援。他急忙吩咐了一名宦官,準備好馬匹,他要進宮。宦官看着一臉焦急的太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他覺得天色已晚,勸慰道:“太子殿下,天色已晚,天氣寒冷,還是注意些,再說陛下應該就寝了,不如明日……”
宦官的話還沒有說完,李建成已經怒喝道:“快去準備馬匹,那來這麽多廢話?!”
宦官一愣,十分惶恐地跪在了地上,道:“太子殿下……”
李建成也是一愣,這不像自己啊,平素的自己,溫文爾雅,一般不會發火,剛才竟然如此抑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作爲大唐的儲君,這非常要不得。爲君者,自然要臨危不亂,才能爲臣下做出表率。而且越是危急,越要沉穩,不可亂了心智,不然,一旦動搖心智,判斷就會不準,采取的措施也就不正确,還是于事無補。
李建成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平息了一下心情,上前一步扶起了宦官,看着宦官臉上密布的皺紋,輕輕歎了口氣,柔聲道:“快去準備吧,我有大事,必須要見父皇!”
宦官見李建成神色凝重,也不敢耽擱,急忙站起身來,朝着門外奔去。李建成跟在身後,剛剛走出東宮,就有宦官牽來了戰馬,兩名親兵跟在他的身邊。
李建成跨上戰馬,朝着皇宮一路飛奔,半途上遇見禁軍将領段文操。段文操是段綸叔父,雖然段綸無法回到大唐,也不被李淵認可,但他對段文操還是十分相信的。
段文操見到太子匆匆而來,心中也是十分驚訝,走上前,與李建成交談了幾句之後,忍不住也變了變色。他急忙吩咐士兵打開宮門,李建成更不下馬,雙腿一夾馬腹,朝着後宮狂奔而去。
馬蹄聲聲,驚動了一些守夜的宮女宦官,他們想要出言叱喝,誰這麽大膽,竟然敢在皇宮馳騁,不要命了嗎?等到看清楚是太子的時候,都吓了一跳,搖搖頭,縮回了身子,大唐的儲君,日後陛下若是駕鶴西去,這位就是大唐的主宰!惹他,不想活了嗎?
李建成一路馳騁,到了後宮,跳下了戰馬,迎面走來一名宮女,他一把抓住宮女,問道:“父皇在何處?”
宮女被吓了一跳,半響方道:“陛下在尹德妃宮中安歇!”
李建成放開宮女,匆匆朝着尹德妃的寝宮走去。此時已經子時,李淵已經睡着,剛才有個尹德妃親熱了一番,體力耗盡。睡得正香的時候,宦官王欣俊走了過來,輕聲叫着:“陛下,太子求見。”
李淵睡的很熟,王欣俊喊了三四聲,李淵這才醒了過來,尹德妃緊緊抓住李淵的手臂。李淵拍了拍尹德妃的粉紅臉蛋,笑道:“寶貝兒,我去去就來!”
李淵站起身來,王欣俊急忙爲他披上了一件衣裳,李淵就随意穿着,走到了一邊,道:“讓太子過來。”
王欣俊應着,将火盆裏的火撥的更旺了,這才匆匆走了出去,找到太子,道:“太子殿下,陛下有請!”
李建成邁步走了進去,隻覺得身上一暖,燭光下,父皇的臉色顯得有些疲憊,發梢也斑白了,李建成心中歎息一聲,到了李淵身邊,急忙施禮:“爹,孩兒看到一份折子,覺得十分蹊跷。”
“什麽折子?”李淵皺眉。
李建成将折子遞給了父親,李淵接過,走到燭光下,眯起了眼睛仔細地看着。
“爹,這份折子裏,雖然隻是荊襄的錢糧統計,但是卻可以看出一些端倪!爹,你看第二頁,這半年以來,襄陽城的百姓激增,尤其是上個月,突然多了兩萬多人。”
“按理說,如今是亂世,多出兩千人并不奇怪,可是,偏偏多出來的,大多是男人。而且是青壯年的男人!”李建成快速地說着。
“嗯!”李淵看着,有些不太明白,他的頭腦此刻還不是很清楚,這個人數代表着什麽?
“爹,我估摸着,這兩萬人,是隋軍的退役士兵,雖然不清楚爲什麽退役,但是卻可以證明一點,襄陽城的兵力,并不隻有表面上的數千,如果韓世谔願意,他随時可以組建一支兩萬人的軍隊。”
李建成的話讓李淵變了臉色,襄陽城又高又大,有兩萬士兵駐守,就非常難攻了,就算齊王的兵力達到六萬,恐怕也不容易。就在他思考的時候,李建成有說話了。
“爹,孩兒在想,這一次,恐怕是中了隋軍的圈套了!”李建成說着,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什麽,圈套?”李淵還沒有完全清醒。
“爹,隋軍一直在荊襄故意示弱,似乎是爲了引誘我軍出兵。剛才孩兒想了想,襄陽的地位何等重要,就算是江陵面臨林士弘的進攻,但也不至于将襄陽城的兵力抽調殆盡啊!”
“若是說兵力不足,爲什麽襄陽城的精壯男子還增加了兩萬人?這些男子都是二十三四,正是體力最爲充沛的時候,隋軍既然缺兵,爲什麽不征召他們,補充損失的兵力?”
李建成的語速很快,但每一句話,都讓李淵明白了一個道理,隋軍的行爲太過于異常,事出反常必有妖,由此可以斷定,襄陽那邊的事情,絕對沒有那麽簡單。
李淵一旦想明白此節,立刻吩咐:“建成,你速速派人趕往襄陽,要齊王注意,穩紮穩打,如果事情不順利,那就退回淅陽郡!”
“另外,讓秦王準備着,一旦襄陽戰事不利,他要在最短的時間内,支援齊王!”就在李建成要走退出去的時候,李淵又補充着。
“喏!”李建成說着,匆匆走了出去,這個時候,他隻能利用唐風了。
與此同時,唐軍大營,李元吉在軟榻上有些睡不着,他是一個情緒容易激動之人,而且容易幻想,在他的腦海中,已經在想象着進入襄陽城之後的樣子。
李元吉的心中已經暗自下了決定,等到入了城之後,他要殺掉韓世谔,這厮竟然侮辱母親,要讓他知道厲害!順便,他要在城中尋幾個美貌的女子,好好地補償一下這些日子的寂寞難耐。
就在他的想着的時候,突然覺得有些不舒服,肚子咕咕直響,有着十分強烈的沖動想要入恭。李元吉站起身來,朝着大帳外走了出去,這時,他發現有些不對勁啊。
這個時候,已經是子時,士兵們應該已經休息了啊,爲什麽在四處亂串?難道他們不知道早些休息,保持足夠的體力,明天才能攻城?李元吉有些惱怒,他大步走上前去,正要高聲喝問,忽然,腹中已經鬧得不可開交,他急忙一捂小腹,先去解決了問題再說。
等他辦好了事情,再回來的時候,發現士兵越來越多了,人人頂着呼嘯的西風不停奔跑着,往返于大帳和茅廁之間。有的士兵捂着肚子,唉聲歎氣。
李元吉覺得有些不對勁啊,這是怎麽回事?難道說今日開放了禁令,有肉吃,有酒喝,所以這些混蛋都敞開了肚子,胡吃海喝所以弄成了這樣?
李元吉緊了緊衣裳,快步在大營中巡視着,他發現,幾乎每一個營都有不少士兵中招,問了幾人,人人都是腹瀉。而在這途中,李元吉也奔了兩次茅廁。
不妙啊!李元吉這時感覺到不對勁了,如果說兩三個士兵腹瀉正常,七八個士兵腹瀉是巧合,那麽全營幾乎沒有人不腹瀉,這就不對勁了啊!這時,謝叔方匆匆走了過來,隻見他神情十分萎靡,雙手捂着肚子,顯得非常難受。
謝叔方道:“殿下,這似乎不對勁啊,是不是隋軍在使壞?”
李元吉身子一震,隋軍使壞?這不可能啊,隋軍怎麽使壞?糧食?肥羊?美酒?這些都不可能呀,這些東西都是從南鄉縣運輸而來,隋軍根本無法染指,不可能在裏面下藥啊。
水源?似乎也不可能,能讓這麽多的士兵中招,需要多少藥不說,隋軍需要繞到漢水的上遊,才能下藥,但是漢水一線,他已經布置了士兵放哨,根本沒有消息回報,說有可疑之人通過啊。
一瞬間,李元吉思前想後,想到了種種可能,卻又一一否定,就在他想着的時候,小腹再度發出了抗議,李元吉的臉一陣抽搐,要說打仗手上,他自然不懼,就算流血,他也不皺一下眉頭,可是,人有三急,這種事情完全頂不住啊。
李元吉想要離開,先去解決後顧之憂再說,忽然,東邊的天空變的通紅,李元吉揚眉看去,隻見東邊已經起了大火,火勢很快,迅速吞沒了一切可以燃燒的物質,帶着森森的殺意,蔓延了過來!